但这么多年了,自己和元怿一直清清白白,顶多算是政治搭档,尔朱王妃居然还是信不过自己,这让胡绿珠有些生气。“放过四王爷?尔朱王妃,你什么时候见本宫对四王爷假以辞色,除了宫廷奏对,本宫与四王爷还有任何往来吗?”胡绿珠不悦地一拂袖子,转身准备离开。“可你在朝廷大事上的能干、聪慧,让他更着迷!”尔朱王妃的愤恨,又变成了凄楚,“他现在连我的面都不见了,这几个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却是见到他在你的身边,见到他含笑和你告别……有人告诉我,就在刚才,一个来自南齐的女刺客准备杀死你,是四王爷用自己的身体为你挡住了兵器!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胡绿珠哑然了,这个来自草原部落的女人,尽管长得很美,可不识字,也不懂多少礼仪,自己和她比起来,的确像一个饱读诗书的王爷与一个草莽汉子相比。在这种悬殊的差距面前,元怿是不是更难放弃自己?他爱的女人是那样一个谋略深沉、精通书典礼乐的灵慧女子,而他赐婚的妻室,却是一个来自番邦、连汉话都说不好的蛮族郡主。见胡绿珠默认此事,尔朱王妃流泪恨道:“我恨你,胡绿珠,你没有出现之前,尽管他也不爱我,可他还是爱惜这个家,出于礼节,也常常陪我和亶儿到处游玩。 懂得照顾我,至少,那时候,让我感受到,我还是有一位丈夫。 可你出现以后,他心心念念只有你,我……我简直成了他眼中的空气……”那怎么办呢?胡绿珠又是怜惜又是好笑。 元怿自己闹单相思,我凭什么要为了他对你地冷落负责?可她转念一想。 也许,自己这两年要借力于元怿的帮助,所以跟元怿走得太近,才让他一直难以打消对自己的情意吧。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利用了元怿的感情呢?一念至此,胡绿珠也有些鄙视起自己来了,是啊。 元怿和自己原来根本就没有利害关系,若不是他对自己有一份惆怅难解的情意,怎么会对自己交办的事情这么卖力,而且隐然成了一对宫内宫外的结盟。但自己也是为了帮助元怿,为了复兴元氏宗室啊!尽管这种复兴多少也有为自己打算地意思,可事实是,这次“徐州卖官案”的调查结束后,元氏宗室立刻被起用了。而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卖力地帮助元怿呢?如果说。 元怿肯帮助自己,是为了他心底终难抹去地那缕深情;那么自己帮元怿,是不是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心底一块隐秘地方,也深藏着一缕对元怿的牵念?胡绿珠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不明不白的纠结情绪,忙摇了摇头,冷冷地道:“既然尔朱王妃对本宫与四王爷的来往十分痛恨。 从今往后,本宫答应你,决不再与四王爷私下见面……事实上,下个月,本宫就要出宫独居了。 ”听到胡绿珠居然肯听从自己的意见,尔朱王妃倒是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与其说是她恨胡绿珠,还不如说她佩服胡绿珠。 论相貌,这位高龄出阁的贵嫔娘娘顶多只能说和自己不相上下,论身份,在生下太子前胡绿珠仍是一个卑微地女人。 可她却能和元怿有着一样的情趣、一样的才干、一样的胸怀。 或许。 正是不安于做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女人,才使面前这位贵嫔娘娘如此与众不同。 以至于能让元怿如此为她倾心。宣武帝没有食言,朝廷的任命诏书很快颁布下来,清河王元怿由原来的尚书左仆射升任司空,被虎贲卫监视居住多年的广平王元怀,被解除软禁,官复原职,任骠骑大将军,不久又升任太尉。三公之中地两位,都由宣武帝的亲弟弟、元氏亲王担任,这应该说,是对元氏宗室的起复。可令所有人更吃惊的是,三公中最重要的一位大臣,当朝大司徒的人选,却定为原来地尚书令高肇。三公的关系,实在是太微妙,仿佛形成了一个互相牵制、互相监视、互相掣肘的局面。连胡绿珠都对宣武帝另眼相看起来,既起复了元氏亲王,又重用高家,让两方政敌一起共事,这是制衡之术啊。三公任命下来后不久,城西的建乐宫已全面落成,宣武帝有旨下,命贵嫔胡绿珠移出宫外独居。高皇后气得咬牙切齿,皇上疯了,他为了一个狐媚子女人,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听说建乐宫建得美轮美奂,虽然规模不大,却十分精巧,由几百名来自南方的能工巧匠建造,里面的亭台楼阁,与建康城的梁宫有几分相似。而太子的师傅,也定下来为当朝大儒崔光。皇上对这对母子,简直比对当年高皇后母子还要重视。绛英听说能出宫住,心下大是高兴,她总算不要每天小心翼翼地尝汤试水,每天晚上起来巡五六次更了,这长乐宫里到处都是机关陷阱,不知道哪儿就有人下毒行刺,能出宫住,小命都能多保个几年吧。可奇怪的是,胡贵嫔的脸上却没有喜容,难道她还喜欢在宫里头呆着,天天想着对付高家地各种伎俩不成?“娘娘,四王爷为娘娘选了三百虎贲卫人选,护卫建乐宫,对了,娘娘地侄子胡僧敬也在里面,”绛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对正在批览奏章的胡绿珠说,“听说这批虎贲卫都选地是世家子弟,个个武功高强,长得也都是一表人才,嘿,引得洛阳城里年轻的姑娘们都涌到我们那座新宫室的门口,满城轰动啊……”胡绿珠“扑哧”笑了一声,乐道:“你不是老埋怨我把你带进皇宫里头,耽误了你的青春芳华吗?这下子好了,三百个年轻高贵的虎贲卫啊,你可劲挑一个顺眼的,本宫就专门为你指婚吧。 ”“真的?”绛英的眼睛一亮,“娘娘真给我指婚一个?”胡绿珠点了点头,绛英比她小上两三岁,在洛阳城里也得算老闺女了,绛英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算得上情同姐妹,更重要的是,绛英对她忠心耿耿,在这世界上,她就算信不过自己的爹娘,也能信得过绛英。可绛英还是没精打彩地低下了头:“哎……见过了龙驹凤雏,哪还能看得上普通的山鸡?”这是什么意思?这丫头的眼界还真高哎,胡绿珠停下手中的笔,纳闷地问道:“你这丫头,到底迷上谁啦?”绛英嘟着嘴巴,满脸不悦:“我就是到清河王府给四王爷提鞋,也不想嫁给那些只会耍帅的小绔裤啊!”嘿,闹了半天,这么多年了,她还没忘记元怿呢。胡绿珠自己倒被她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