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魏第一勇士

在所有虎贲卫的欢呼中，杨白花跟在首领太监刘腾的身后，走上了后妃云集的主看台，只见在一群人的拥簇中，宣武帝脸色凝重，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心事。杨白花十六岁那年，才从秦州来到洛阳城，一来，他就当上了永乐宫的虎贲卫，这两年多的时间，他只远远见过宣武帝数次，但觉这位即将步入中年的皇帝永远面色沉静，喜怒不形于色，有一种虽然含蓄却仿佛天生的威严，令他很有一种神圣的感觉，总而言之，很像个皇帝。“听说，你是镇南将军杨大眼的儿子？”宣武帝的声音很平和，听不出来是赏识还是不屑。杨白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本朝有名的败军之将，与南梁的钟离之战，令北魏损失了二十五万兵马，前几年，杨大眼甚至一度被贬成个营州的普通士兵，而这道贬官的诏书，就是宣武帝亲手写下的，可见他当时对杨大眼恨到什么程度。“是，臣是杨家的长子，自幼生长秦州，前年才成为皇上的虎贲卫，在建乐宫里，为贵嫔胡娘娘当侍卫统领。 ”杨白花撩衣下跪，不卑不亢地禀报道。原来是胡绿珠建乐宫的侍卫长，宣武帝心里有些好笑，刚才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遇险，所以这小子才不避生死地冲了进去。看来，他会错意了，这个忠心耿耿、膂力过人的少年。 并不是为了救驾，才闯入熊栏里，徒手搏兽地。不过，说到这点，宣武帝倒是很赏识面前这位勇敢的少年，自己跳到看台下的那一刻，身边的侍卫至少也有十几名。 竟然没一个人有杨白花反应快，更没他如此身手敏捷。“杨统领。 你今天不但徒手杀死了这头大棕熊，而且救驾有功，朕该怎么赏你呢？”宣武帝抚着颏下的胡须，沉思着问道，这孩子身份有些特殊，他不但是杨大眼的长子，而且天生蛮力、身手过人。 若将他派往军中，将来建功不在杨大眼之下。“臣听说了，皇上今天准备赏给搏熊之士一个称号，”杨白花居然毫不含胡地要求起赏赐来了，“皇上若以为臣配得起‘大魏第一勇士’之称，就请皇上开金口，下诏赏臣一个体面。 ”宣武帝还没有开口，一旁站着的长乐公主已经按捺不住。 笑道：“那当然成！你若不是大魏第一勇士，还有谁配得上这个头衔？杨白花，本宫见你英勇过人，很是钦佩，你愿不愿意到青州去当驻守武将？有本宫地提拔，亏不了你！”宣武帝从眼角瞪了这个慕男成癖的同母妹妹一眼。 刚才胡绿珠就是从她身边不远处掉下去地。疏离二年，宫妃们以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胡绿珠，可他的视线不知道为何，今天总是粘结在胡绿珠的后背，她穿着他们初遇见时，她打马球时所穿的那件绿色薄衫，身形仍如昔日的窈窕，让他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的英气。在胡绿珠掉下看台的那一刻，宣武帝恍惚看见，是两名穿着宫外服色地侍婢。 挤到胡绿珠身侧。 用力一推，将胡绿珠推落在棕熊的嘴边。 他不明白自己那一刻为什么没有叫唤身边的侍卫，而是飞身跟随着她落下……在这个宫眷云集的看台上，至少有近一百名的宫中贵妇，加上贴身侍婢和侍卫，几近千人，而这么多女人之中，只有长乐公主的侍婢没有穿宫装。杨白花垂头不语，自从那天在建乐宫跟长乐公主见了面后，这个艳丽夺目的女人就一直在撩拨他。他心下暗生怒气，莫非，这位有过一百多个面首的当朝长公主，竟会以为杨大眼地儿子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好，要得好，朕就赏你大魏第一勇士的称号！”宣武帝很欣赏地答应了，少年人喜好名声，不是坏事，如果人人都像杨白花一样勇敢而追求荣誉，那他的北魏将是坚不可摧的，北魏的军队也将是无人能及地，“来人！”“有！”秉笔太监赶紧小步跑过来，为宣武帝录下诏书，准备当众宣布杨白花为北魏第一勇士。杨白花有些欣喜地抬起脸来，却看见不远处，刚刚换过衣服的胡绿珠盈盈而立，似乎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他。杨白花情不自禁地向她微笑起来，lou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没给你丢脸吧？这是他用眼神向女主人做出的询问。这孩子真好看，难怪长乐公主如此迷恋他，难怪听绛英说，专程到建乐宫来探看杨白花的小姐们很多很多。 古之三国吕布，大约就是这个模样了吧，高大英俊、勇敢过人，他给自己当个小宫卫，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在满怀怒气的同时，胡绿珠的心中还忍不住飘过这个念头。“再赐他千金，另外昨天宫里头进的那几套高句丽软甲，还有强弓和御用鞍鞯，也让这孩子挑一套去。 ”宣武帝爱惜地望着这个样貌出众的虎贲卫。“陛下！”胡绿珠见宣武帝结束了对杨白花的封赏，似乎欲起驾回宫，只得排众上前，盈盈跪下。“胡贵嫔，还有什么事情回奏？”奇怪，他地声音又回复了原先地温吞，甚至……有一点冷淡。“陛下，适才推臣妾落下高台的凶手还在台上，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胡绿珠低下了头，苦苦恳求道，她不愿让宣武帝放过长乐公主和高皇后，放过她们一次，她们地胆子就会更大一点，会更加肆无忌惮，至少，她应该让她们觉得有些震慑力吧，“她们竟然敢在陛下的眼前动手，是公然欺藐圣上。 ”“只不过是一次意外跌落，爱妃何必介意？”虽然语气还算温和，可皇上已经给事件本身定性了，长乐公主的脸上流lou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模样，而宣武帝身边坐着的高皇后，嘴角也微微上扬，显出了一丝讥讽。两年没见，高皇后长得更加珠圆玉润了，不过也显出了几分韶华已逝的模样，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这几年，除了胡绿珠外，也没什么事情可让这位昔日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冷血皇后担心的，倒是过得越发安逸了。宣武帝还跟两年前一样，让她捉摸不透，她跌落之后，他曾经一度显得那么情急，可现在，明明这件事不是意外，他却又不想追究。莫非，他心里清楚真凶是谁？“爱妃还有事情吗？若是无事，先回建乐宫歇养吧，过两天，朕再打发刘侍中去看望你。 ”宣武帝已经着急要撵她走了。看来这个公然要在满城王公大臣面前让胡绿珠“意外”而死的事件，只能成为无头案了。 胡绿珠懊恼地抬起脸，却看见高皇后不断摩挲着一张清秀干净的小脸，那正是她年方三岁的孩儿元诩，还有两个月，他就会被册封为大魏太子，而他却连自己的生母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诩儿长得有些瘦小，已是春天了，他还穿着厚厚的棉衣，这孩子可能天生**，他见胡绿珠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赶紧往高皇后的怀里钻得更紧了一些，指着胡绿珠，轻声道：“母后，她为什么老看我？”胡绿珠忍不住鼻子一酸，对宣武帝奏道：“皇上，臣妾在建乐宫日夜思念诩儿，自诩儿生下来之后，从未与臣妾以母子相称，更未厮守过一日……皇上能否让诩儿跟随臣妾回到建乐宫，让臣妾亲手照料几天皇儿的起居？”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声音哽咽起来。当初，皇上亲口说过，元诩专门有师傅和内侍和女官们照顾，高华和胡绿珠，她们两个都不许随便进东宫，可是，他把自己冷落在建乐宫里，却让高皇后经常与元诩相见，只怕，如今元诩只知道自己有个皇后母亲，却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个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他的贵嫔生母吧。清河王元怿曾经说，宣武帝元恪由于身为次子，六岁多才成为太子，所以他与生母的感情很深，在高太后死后，一直深深思念着母亲。而自己却连和亲生儿子相守一天都不能，皇上是不是对自己太刻薄了一些。“不行，”高皇后居然一口就拒绝了她，“诩儿先天不足，易患感冒，这几天时气不正，不能出城。 ”高皇后已经俨然以诩儿的母亲自居了，看模样，她对这孩子也很是喜欢，可是，在公然准备暗杀胡绿珠之后，再表达对诩儿的好意，她是不是也太无视胡绿珠母亲的尊严了？“皇上！”胡绿珠颤声求恳。在她遇险的那一刻，他居然能毫不犹豫地跟随她跳下高台，如果说从前她猜测过他已经厌倦了她，迷恋于宫中新宠，那么，今天，胡绿珠已经相信了，宣武帝的心中真的有她，她在这个风流皇上的心中真的有独一无二的座席。宣武帝沉默了片刻，这才转脸对太子少傅崔光说道：“崔少傅，你陪诩儿到建乐宫去，让他在那里好好玩上一整天，晚上朕打发人去接诩儿回宫。 ”他居然答应了这贱人，高皇后的眼睛变得有些血红，她还想阻拦：“皇上！”宣武帝伸出手来，阻止她接着往下说：“皇后不必再多说了，我朝以孝治国，朕每个月都在宣室殿向宗室子弟宣讲《孝经》，让诩儿三年都不见生母，是朕之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