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扑面,徐州城影影绰绰的灯火连绵不绝,在郑东庭的眼中连成一条奔腾不息的光河。若是在平时,在万家灯火中施展轻功,趁夜奔行,这样的流光之景是最吸引人目光的。但是此刻的郑东霆没工夫欣赏眼前疾驰的美景,也决不愿作丝毫的停留,更不敢再浪费气力高声呼救,只能闷声不响地从一户人家的房顶,听说人要死的时候,会渐渐变得比往常沉重,所以人们才总是说死沉死沉,莫非师弟他真的要不行了?郑东霆一边跑,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他猛地装过头去,狠狠瞪了身后的黑衣剑客一眼:“若是师弟真的死了,老子我拼着被废去武功也要把你大卸八块,扔到郊外喂狗。”黑衣刺客的身影浸在夜色之中,周围的光线似乎都被他纯黑色夜行衣吸收殆尽,就这月光,郑东霆只能看到他彪悍的身形轮廓,和那饿狼般贪婪急切的眼神。就在这一回头的瞬间,刺客已经趁机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手中汹涌的剑光几乎可以移到郑东霆的脊背。“哼!”绝望之中,郑东霆提聚起最后一口真气,作了最后一次加速的努力。经管他的燕子飞云纵乃是江湖上最高明的轻功,但是身上负重两百斤,真的很难将这燕子般轻盈的身法发挥到极致。而这个刺客所施展的轻功虽然不如燕子飞云纵有名气,但是却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技,想要甩掉他只能是痴心妄想。感受着背后越来越沉重的杀气,郑东霆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一股股燥热朝着自己的太阳穴压迫着,令他头昏脑胀。背上祖悲秋的脑袋没精打采地在肩膀旁边摇晃,仿佛一只被风吹来吹去的风铃,看起来毫无生气,郑东霆几乎以为这个师弟已经咽了气。背后的刺客仍然保持着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沉默无声的追逐让郑东霆憋闷得想要发疯。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一个尖细的嗓音从他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师……兄,好美啊。”“嗯!师弟,你还活着!”郑东霆欣喜若狂,忍不住叫了出来。“光……那连在一起的光,好……美,”祖悲秋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师兄……什么时候我能学会……轻功?我要让秋彤也看……这美……”这句话说到一半,祖悲秋的语声渐渐地落了下去。“师弟坚持住!师兄会教会你轻功,师兄带你去找洛秋彤。”说到这里,郑东霆双眼一热,鼻子不争气地一阵发酸。他发了疯一般大吼一声,双腿一用力,踩塌了脚下的屋顶,落入了身下的民居之中。跟在他身后的刺客双脚一挺,在这座民房上巍然立定,长剑下指,将整栋房屋都笼罩在了他的气机感应之下,却没有立刻冲入郑东霆坠入的空洞。他显然仍对郑东霆的本领有三分忌惮,怕他在房内突然施展杀手,攻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片刻之后,他确定屋内没有杀气激荡,随即力贯脚背,准备和郑东霆一样破屋而下。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门板破裂声突然传来。只见这家民居的门板被一股大力撞碎,郑东霆扛着祖悲秋风驰电掣地朝着远方的黑色丛林疾驰而去。“哼!”黑衣刺客冷哼一声,一挺长剑飞身追去。郑东霆到了郊外的丛林之中,就仿佛乳燕投林一般自在,只见他大鸟一般从一棵树上“不对!他扛着两百斤重的一个胖子,怎么能在枝丫之间如此流畅地行进?”黑衣刺客想到这里,心头大震,一口真气转浊,不由自主地从树上落了下来。这个时候,站在树梢上的郑东霆转过身来,嘿嘿一阵冷笑:“怎么,发现不对头了?”刺客一振长剑,仰起头来,双目红光乍现,显然恨极。郑东霆一把将背上的“祖悲秋”丢到地上。只见“祖悲秋”身上的衣服飘飘扬扬地翻飞而去,只剩下里面一床绘着俗艳花纹的棉被。“嘿,一看你就没怎么读过书,四书五经是不用想了,三十六计听说过没有?”郑东霆满脸嘲讽地问道,“知道‘瞒天过海’这四个字怎么写吗?”黑衣刺客猛然醒悟,下意识地朝着刚才民居所在的方向望去。“现在我就要回去接我师弟治伤,猜猜现在你还能不能追上我?”郑东霆说到这里,整个身子犹如一道灰黑色的闪电,倏地一声在空中消失不见,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刺客待要抬腿去追,却连郑东霆脚下掀起的尾尘都已经看不见,只能无奈地收住步子,懊恼地抬手一剑,将郑东霆刚才站立的松树齐腰斩断。“救人啊!救人啊!”抱着祖悲秋的残躯,郑东霆疯狂地敲击着药店的大门。店里的掌柜和伙计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六神无主,呆在原地不敢动弹。郑东霆大吼一声,一脚将面前的大门连同门板踢得四分五裂,郑东霆横抱着祖悲秋的身子冲进来,将它平放在店里的桌面上。“好汉爷,您要买些什么?店里的掌柜第一个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的来到他面前,哆哆嗦嗦的问道。“金疮药,凝神药,能救命的都给我摆出来,慢一点我烧了你这家黑店!快去!”郑东庭用力一拍桌面,嘶声吼道。“是,是!”店里面的伙计在掌柜的一迭声催促下,没头苍蝇一般在货架上左右乱晃,不一会功夫就将几大包药材摆在郑东庭面前。郑东庭撕开祖悲秋的上衣,露出他白白胖胖的身子。那把长剑仍插在他身上,从左背一直穿到小腹,随着祖悲秋急促的喘息,长剑也在微弱的颤抖着。看着祖悲秋鲜血淋漓的身体,郑东庭心中暴怒如狂,双手抓住头发,嘶吼一声,飞起一脚踢在身边的木椅上,这张木椅被他一脚踢成碎片。“秋彤——”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祖悲秋突然低声的唤道。“师弟,师兄对不起你,当初不该带你来走江湖,不该劝你休妻,如果不是我任性妄为,这一切祸事都不会发生。”郑东庭一把抓住祖悲秋的手,泪水滚滚而下,“如果你能熬过今日这一关,我立刻送你回祖园,让你继续做无忧无虑的祖家大少爷,继续画你的龟鹤延年图。”就在这时,一个充满震惊的清脆语音突然在郑东庭的背后响起:“悲秋?”郑东庭猛然转回身,只见洛秋彤正目瞪口呆的站在药店门口。“洛秋彤,你来做什么?”他猛然侧过身,他手飞快的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下意识的问道。“我,我……”洛秋彤楞楞的望着半身披满血的祖悲秋,“我来张罗一点药物,悲秋,悲秋他怎么会这样?”“我们追查徐州分舵凶案的真相,不想受到刺客突袭,悲秋他为了救我……”郑东庭说道这里,喉咙中一阵哽咽,竟然无法继续。“他伤的很重!”洛秋彤抢步上前,来到祖悲秋身边,一只素手轻轻按住他肋上兀自插着的那把长剑,另一只手连续点了他伤口附近几处止血的穴位,接着将一颗丹药放在祖悲秋的口中。“这一剑刺了个对穿,我不敢移动它,怕他引起更大量的出血。”郑东庭似乎从洛秋彤的举动中看出一丝希望,连忙蹭到祖悲秋的身边沉声道。“嘘。”洛秋彤制止了他连续说话,闭上眼睛按住祖悲秋的伤口,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神色,“这一剑刺在的两条肋骨之间,恰好在他内脏和皮肉之间穿过,并没伤及内脏。”“真的?”郑东霆欣喜若狂地问道。“我一直笑他长得太胖,原来胖也有胖的好处,若非他多出来的一层肥肉令这一剑侧滑,他现在已经命赴黄泉了。”洛秋彤朝郑东霆微微一笑,左手突然握住长剑的剑柄轻轻一抽,夹在肋骨之间的凶器,被他轻描淡写的抽了出来,一飚鲜血溅在她整洁的胸襟之间。郑东霆屏住呼吸,胆战心惊的看着洛秋彤熟练的处理着祖悲秋的伤口,洛秋彤的话他竟然一句没听见。“郑捕头行走江湖多年,大小伤痛见过不少,如今惊慌失措,当是关心则乱。你和祖悲秋之间当真感情好的很。”洛秋彤手法娴熟的为祖悲秋涂上伤药,撕下自己的衣襟为他包裹好伤口,轻柔地说道。“呃,嗯,什么?”郑东霆眼睁睁的看着她处理好祖悲秋的伤口,茫然的问道。洛秋彤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只转过身对药店的掌柜道:“我需要天山雪莲,成形的山参,最贵的何首乌,还有一颗熊胆,立刻给我包好。”“是,姑娘!”看到这位神仙般的女子居然令刚才还凶的要吃人的壮汉俯首帖耳,药店掌柜居然对他简直敬为天人,立刻亲自去办洛秋彤要的药材。“依你看,我师弟的伤是否已无大碍?”郑东霆半响才开口问道。“伤口虽然已经过处理,但是他流血过多,至少要到天光才知道分晓,他需要有人照看。”洛秋彤低声道。“秋彤,秋彤……”祖悲秋在昏迷中仍然不停的低声呼喊着。听到他的呼声,洛秋彤雪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红晕。“本以为他已经熬了过去,谁知道他心底仍然对你一往情深。”郑东霆此刻才感到一丝疲惫,整日奔波的劳累一时之间涌上身来,令他忍不住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木椅上。就在这时,药店老板已经将洛秋彤的货办好,递到他面前。“他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这一辈子都欠他的。”洛秋彤痛惜的看着祖悲秋苍白的脸庞,用手轻轻按住他肋下的伤口,另一只手探过去想要接过药店老板递过来的药。突然间,一直昏迷的祖悲秋猛地探出一只手,一把将洛秋彤得手紧紧攥住,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悲秋!”“师弟!”郑东霆和洛秋彤看到他恢复知觉,同时惊喜叫了起来。“秋彤,你怎么会在这里?”祖悲秋的脸上露出一丝平和的笑容,“我死了吗?我已经在天国之中。“蠢货,你当然没死,我还在这呢。”郑东霆又气又笑,大声道“悲秋!”洛秋彤尴尬的看着自己被祖悲秋紧紧攥着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秋彤,我已经死了,不要再离开我,不要……”祖悲秋话音未落,就再次昏迷了过去,但是他的手却依然紧紧攥着洛秋彤的素手洛秋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依然下定决心的扭头道:“郑捕头,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为了帮连师弟采办一些治病的药材。”“连大侠?你有他的消息?”郑东霆浑身一震,惊讶的问道。“连大侠受伤后,幸好被龙师兄,赵师兄和我发现,及时将他的伤情缓解,但是仍然需要几位药物除根”洛秋彤沉声道“现在他们正在照顾他”“你把这些告诉我所为何事?”郑东霆皱眉道。“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将这些药物带给连师弟、”洛秋彤诚恳地说“他们现在就在徐州郊外百里处的卧虎林等我的消息。”“你呢?”郑东霆双眉一挑,问道、“我留在这里照顾悲秋,如果你回来,就到最近的客栈找我们。”洛秋彤沉声道。“这样也好,这些是交给我吧,你专心照顾师弟。”郑东霆一把抄起柜台上的药包,将仅剩的几钱银子拍在桌上,转头关切的看了祖悲秋一眼,接着一顿脚,从药店门口一闪而逝。徐州西南郊卧虎林松柏丛生,夜风吹过,松柏激荡,落叶萧萧,宛如猛虎吟啸,穿林而行,因而名为卧虎。即使白天,卧虎林中亦是枝丫遮天,暗如黄昏,到了夜晚,这里更是昏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宛如幽冥地狱。连清颜依靠在身后坚实的松树枝干上,沉重的喘息着,叶断魂,关思宇和党三刀的联手合计绝非易于,他以经记不清楚当时是如何杀叶断魂和关思宇的。聚义厅中的一切,就仿佛一场不真实的梦靥,令他至今难以置信:任侠好意的关思宇突然变节,一直潜伏南五道的太行南寨突袭徐州,还有党三刀那突飞猛进的神刀绝技,他现在的内伤就是党三刀的刀气所伤,好凌厉的东海三叠浪。但是这些都不足以令他沮丧,令他沮丧的则是今日在聚义厅中被弓天影戳破自己赌上姓名的一番大计。弓天影一直是天山派的一颗毒瘤。自从他上得山来,连青颜已经看出他生具异心,恐非池中物。但是他的父亲,天山派的掌门连紫杰却将这个妖异少年视为至宝,不顾他的几度规劝,终将天山派最优秀的剑法倾囊而授。天山弟子的名衔、绝代剑法的传授,还有身入泛舟居的荣耀仍然无法满足弓天影日益膨胀的欲望,他想要的,就算倾尽天山派的一切都无法满足。连青颜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去,但是即使是他也没有料到,弓天影不但叛出山门,背信弃义,而且他竟要将天山派的一门绝学统统卖给越女宫。一阵揪心的绞痛从他的胸口传来,被刀气所侵的几处内伤此刻同时发作,仿佛数把钢锉在锉这他的胸口经脉。“连师弟,内伤又发作了?”在他身侧的胖剑客赵恒低声问道。“无妨。”连青颜轻轻一抬手,低声道。“洛师妹应该就快回来了,她的轻功是同门中最好的。”瘦剑客龙铁胆沉声道。他话音刚落,寂静的卧虎林中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风声。“什么人?”负责警戒的赵恒突然高声喝道。三人眼前漆黑的树林突然往两旁一分,一道白色的厉电气势凶猛地穿林而过,瞬间到了眼前。“弓天影!”连青颜、赵恒、龙铁胆同时惊道。此刻的弓天影穿着和连青颜几乎一模一样的月白衣衫,轻松自在地双手背在身后,冷笑着望向正从地上挣扎起来的连青颜。“大名鼎鼎的月侠阁下,这被人通缉追杀的滋味可好受?从名满江湖的大侠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一定感到非常沮丧。”弓天影阴笑这说。“弓天影,你休要幸灾乐祸,将你连师弟累到今日这步田地,你还想要怎样?”瘦剑客龙铁胆厉声道。一道寒光在弓天影的眼中轻轻一闪:“想怎样?当然是缉拿他回关中受审。现在满城的关中弟子都在等着将他碎尸万段。这场热闹怎能少了连青颜。”“事到如今,你仍然这么恨我?”连青颜左手扶着身后的巨树,缓缓站稳了脚跟。“恨你?”弓天影白色的脸缓缓扭曲了起来,“是我戳破了你和洛家的阴谋,是我查出了你杀死了关爷,是我让你月侠的声誉一夜丧尽。应该是你恨我,而不是我恨你!”“的确,以已经没有理由恨我。”连青颜虚弱地微微一笑,“但是你仍然无法抑制对我的憎恶,不是吗?因为在心底深处,你知道,无论你如何做,你仍然不如我,这辈子你注定活在我的阴影之下。”“住嘴!”月光穿过林梢照在弓天影惨白的脸上,他的双眼在月光下已经完全化为了青碧色。“铮铮”两声,赵恒和龙铁胆的佩剑同时出鞘,严密地指住了弓天影。在弓天影突然膨胀的凶猛气势之下,这两位天山剑客已经无法空手抵受森寒杀气的进袭。“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恨你。”弓天影污染仰天打了个哈哈,“我是谁?无名之辈的后代,和你连青颜相比,我没有祖上显赫名声,没有一个天山掌门做我的父亲,没有大名鼎鼎的天山派做我的后盾。我什么都没有,只能凭自己的本事来挣得一切。你有你的家底作依靠,能够成为天下武林共仰的名侠。我呢?就算我做到你所做的一切,也只能混一个屁也不是的称号,继续在江湖中默默无闻。”“你从来没有想过,你迟迟无法扬名天下的原因并非你的家底不够雄厚,而是你的人不够资格吗?”连青颜冷然道。“嘿,连青颜啊连青颜,”弓天影冷笑着摇了摇头,“永远这么自以为是。以为全天下的理都站在你的一边。今夜该让我来戳破你的幻梦了,杀关爷的凶手!等我拎你的人头回去的时候,整个江湖的格局将从此永远改变。我也将永远把你踩在脚下,成为江湖中新的月侠。”“你痴心妄想!”龙铁胆厉啸一声,长剑一立,凶猛的剑光一瞬间将弓天影团团罩住。弓天影长啸一声,雪白色的身影冲天而起,宛如腾身起舞的白鹤,轻而易举地将龙铁胆锋芒毕露的月华弧光剑驾开。“着!”看到弓天影在天空中进退无路,胖剑客赵恒大喝一声,随身的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脱出长长的银尾,流行闪电般冲向弓天影的胸膛。这正是天山派大巧不工、实而不华的绝代神剑夸父追日剑。空中的身影犹如一片落叶被银色的狂风吹动,随风而逝,铮的一声被活活钉在树上。“赵师兄好一招夸父追日!”龙铁胆兴奋地收剑道。“不妥!”赵恒和连青颜齐声道。却见高悬在树上一动不动的弓天影突然一个倒纵,身子从悬挂状突然变成凌空下击式,手中多了一把赵恒刚才射向他的长剑。首当其冲的龙铁胆大惊失色,脚下疾退数步,长剑一圈,在自己的身前结成一片光幕。但是已经太晚了,弓天影狂风暴雨般的剑光一瞬间着陆,和龙铁胆的剑光绞在一起,一片绵密的剑鸣声叮当连响,在赵恒和连青颜还没有来得及近身的瞬间,龙铁胆已经惨叫一声,右臂中剑,身子斜飞而出,侧卧在地。原来弓天影并未被赵恒的神剑击中,只是用腋窝夹住了飞剑,顺势被飞剑带着飞出龙铁胆的剑围,点占领了他头顶上的制高点,随即是一轮居高临下的快剑,顿时将他击溃。弓天影仍不甘心,长剑一拧,径直逼向龙铁胆,意图一剑将其斩死在的。赵恒和龙铁胆情同兄弟,如何肯依。他暴喝一声,从鞘中拔出随身双剑中的另一把长剑拦在弓天影面前。而连青颜刚强忍着经脉钻心的刺痛,挺剑从侧后方赶来,勉力一剑朝弓天影的颈项刺来。好一个弓天影,他头也不回,反手一剑荡天连青颜的长剑,挺身疾刺数剑,逼得赵恒疯狂舞剑抵挡,接着他的身子猛然朝着侧前方急速移动,长剑一点,闪电般刺向龙铁胆咽喉。他竟然毫无顾忌的朝着三位天山名剑同时发起攻势。连青颜清啸一声,身子疾冲数步,叮的一声荡开了弓天影刺向自己师兄的一剑,长剑一圈,连逸数十朵平花,将弓天影的大部分接了下来,并和他面对面而立,成为了他快剑锋芒直对的一人。在他身边,龙铁胆挣扎着从的上爬起来,左手握剑,与赵怛并肩而立,三把剑并肩指向弓天影。“好,连青颜,看看今天谁更会使夜落星河剑!”弓天影长啸一声,手中长剑喷出一片惨烈的青光,本来仍然有迹可循的剑锋突然融化在了青冥的夜色之中,气势磅礴的杀气宛如奔腾咆哮的钱塘潮水冲向连、赵、龙三人。连青颜沉喝一声,的手中长剑依照着同样的剑式卷起一天艳丽明媚的紫红色雪花,仿佛夕阳未去,大雪已至,夕阳罩住暗雪,幻化为梅花点点,虽然同样是捕捉不到身影的快剑,但是却清雅悦目得多。在这两人无与伦比的神剑交锋之下,龙、赵二人虽然算是一流高手,此刻竟然毫无插手的余地,面对着漫天剑影,只能步步后退。“杀!”随着弓天影气势汹汹的大喝声,一阵低沉的剑鸣声随之响起,漫天飞舞的青芒雪影此刻搅动出一连串的金经色雪花。连青颜的身影踉踉跄跄的连退十步,身子重重的撞在身且的松树之上。“受死吧!”弓天影激喝一声,的中长剑凝成一道狞历的青影朝着连青颜的胸膛电射而去。赵胆和龙铁胆目眦尽裂,双剑齐出,成交叉状挡在连青颜面前,试图架开这凶猛的一剑。但是此刻弓天影就仿佛一只发了狂的冥兽,势不可当。赵龙二人的比剑刚一碰上那凝成一线的青影,就叮叮两声,双双断裂开来,高飞到空中,而他们两人也不可抗拒的摔倒在地。连青颜静静靠在身后的巨树之上,只感到刚才勉强凝聚起来的最后一分真气此刻在身上缓缓消融,浑身暖洋洋的,就仿佛侵在热水中一样舒适。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散功的关头,无法再抵挡弓天影的当头一剑。这一瞬他的神思没有再禁锢在此时此的,无数杂乱无章的影象在他的脑海中纷至沓来。一生中令他留恋的画面一帘以一帘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仿佛走马灯一样。只有一幅面阴魂不散的纠缠在他眼前,令身为天山月侠的他对眼前的死亡感到无比的恐惧。那是一片鲜血铺成的画面,无数平民百姓的尸体交叠在眼前,在这些尸体之上,是扬刀跃马的黑色魔影。锋寒的刀光在他的眼前交相闪耀,眼看就要来到他身边。但是突然间,一道明媚的白光横在了他面前,一颗狰狞的头颅无力的坠落在他脚下。接着,那道白光不断的重现,每闪烁一次,便有一道黑色魔影永远沉寂了下去。“小鬼,不要呆着不动,跟着你娘亲往东跑。”那是一张糊满鲜血的脸,几乎和他颈子上的红丝巾一个颜色,但是在连青颜眼中,这张脸却亲切这世界上所有的亲人。“小哥哥,你怎么办?”“我挡住他们,你们快跑啊。”“小哥哥,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想记注你的名字。”“小鬼,咱们行侠仗义的,不会告诉你身家来历的,嘿嘿嘿嘿。”“我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此刻的何方。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我怎能心安?”连青颜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缓缓闭上了眼睛。清脆悦耳的脆响声突然在连青颜的耳畔响起,一连串剑锋破风声过后,接着响起的是叮的一声。他连忙睁眼望去,只见弓天影目瞪口呆的握着一柄空空如也的剑柄呆立自己面前。他转头就着月光望去,却看见那失去踪影的剑刃被一枚白羽箭牢牢钉在树林中的树干“哼!”弓天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一转身,身子狂风般消失在卧虎林中。“呼!“连青颜此刻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身子顺着树干软绵绵的滑倒在的。“青颜!”赵怛和龙铁胆连忙一左一右扶着他的肩膀。“喂喂,”就在这时,一直隐藏在树上的郑东霆才飞身跳下来,大声道,“快一点,连大侠就要散功了,马上运功疗伤啊。”“是,是。”赵恒和龙铁胆这才醒悟,连忙一左一右坐倒在连青颜的两侧,各出一掌,抵在连青颜的双肩之上,将纯正的天山六阳功真气疏导到他体内。当看到他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郑东霆知道不好,立刻道:“我也来帮忙。”说着他大马金刀地盘膝坐到在连青颜的对面,双掌齐出,抓在他的胸口之上,将两股淳厚的小无相功输入他的体内。“嗯。这不行~~~~~~”看到他双手触及的位置,赵,龙二人脸上一阵尴尬,齐声出言制止。“无妨。“连青颜睁开眼朝二人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多谢郑兄救命之恩。”“别急着谢我”郑东霆此时的脸色全部化为淡紫色,正在全力施展小无相功,这路武林中罕见的先天气功乃是首创于圣手牧天候,对于治疗内伤有着近乎神奇的效果,但是催动这种神奇功法,也需要施术者全神贯注。一炷香过后,连青颜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应有的红润”一股勃勃的生气重新回到了他的神采之中。“好了”郑东霆和龙,赵二人同时收功站起身,互视而笑。盘膝在地的连青颜双掌一开,也收了功,仰头道:“郑兄的先天功法好生了得,青颜此刻感到非常受用。”郑东霆微微一笑,用力搓了搓双掌,试图将刚才双掌低在连青颜胸前那种软绵绵的感觉抹去,但是那种感觉仿佛附骨之蛆,挥之不去。“连大侠,恕我多口一句,咱们学武之人,内功要练,外功也要练,刚才我給你疗伤之时,发现你胸前赘肉太多,这可是施展轻功的致命伤,不可不知。”郑东霆下意识的将双掌在裤腿上蹭了蹭。一旁的胖瘦二师兄同时咳嗽了起来,仿佛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连青颜尴尬的笑了一声,忽然正色道:“郑兄,经过之前种种,我此刻在也不是你的连兄了?”郑东霆怔了怔,仿佛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于连青颜的称呼已经不复当初。他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艰难的咽口吐沫,将手中的药包一台,哑声道:“我替你带来了药。”“給我吧。”赵恒来到郑东霆身边,将药接过。“龙师兄,赵师兄请让我和郑兄单独呆一会儿。”连青颜抬头轻声说道“好的”这胖瘦二剑客不也多言,只是友好的拍了怕郑东霆的肩膀,鱼贯的走到了卧虎林更远的深林处。“郑兄,我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抱歉。”连青颜靠着巨树。勉强直起身来,将自己的身子朝郑东霆移近了一点,“因为我当日的一计,累你担惊受怕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是我不好”郑东霆半跪下身子,正对着连青颜苦笑了一声“连大侠不必客气,一入江湖岁月催,就算没有你当日的计策,我郑东霆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想不到郑兄比我还要豁达得多,连某惭愧。”连青颜浑身一震,眼中露出惭愧和赞许的神色,朝他拱了拱手,“但是你为何不肯再称我连兄?难道你对我有别的不满?”郑东霆默然看了他一眼思忖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连大侠高人行事,不是我所能揣测的,郑某不敢妄论。”“郑兄,虽然你我相识日浅,但是我一直当你是一个信得过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希望你能够坦诚相待。”连青颜严肃的说。“连大侠,你不应该作出种种假象,误导七派弟子和太行山贼火并。就算你是为了解救关外黎民百姓,就算是你不图任何名利声誉,这么做也大大的不该。”郑东霆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为什么?”连青颜下意识的直了直身子,激声道:“七派人士空有满身武功,却坐看关外百姓备受太行山寨的屠戮而不施援手,这些浑浑噩噩的无能之辈,若是无人逼他们,终生不会去为平民百姓尽半分力。更可笑的是他们却自羽侠义无双,每日里自我陶醉的为自己歌功颂德,沽名钓誉。我这么做能够激起这些人的一丝血气,令他们为世间做件好事,又有何不可?”“你不能逼人见义勇为,更不能逼人行侠仗义。不错,这些人沽名钓誉,碌碌无为,但是罪不致死,你将这些养尊处优的大派子弟逼上太行山和那些终日以杀人为乐的太行山贼拼命,这和谋财害命有何区别?就算为了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也于理不合。”郑东霆用力一拍胸膛,激动地说:“如果我有你这一身武功,有你着一腔豪气,我会像昔日顾天涯一样,单人独剑夜挑太行,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郑兄,你可知道这世上能有几个像他一样的不世剑神。’连青颜微微摇了摇头但眼中却被郑东霆的一番豪言激起了明亮的火花。”我想当初顾天涯夜挑太行之前,也不会知道自己就是后来世世代代人们交相传颂的剑神。在那之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天山地子。“郑东霆沉声道。这番话犹如暮鼓晨钟,重重撞击在连青颜的心口上,令他心中一痴。默然半晌,他终于艰涩的开口道:”你说得不错,在那之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天山弟子。“在那之前,他一定和你一样曾经彷徨无措,怀疑自己是否力有未逮,怀疑自己是否会成为太行刀客手下的另一个牺牲品。但是他还是去了,义无返顾。这才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顾天涯。”郑东霆用力一排松柏树干,振奋地说。“太行千年不融雪,难比天山万里霜!”连青颜曼声吟道。“太行儿郎多勇悍,生撕虎豹也等闲,长空飞雁落别峰,作恶多端无人管。寂寞龙泉清音起,孤影独骑出天山。太行山门次第开,如雷铁骑排云来,白刃如火马如龙,叱咤刀声今犹在。”郑东霆的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随着连青颜的起韵,不由自主地唱起了大唐流传至今的歌谣。“幽咽弦音寒人胆,一泓清泉入天关,剑光点亮天与地,无人今夜可成眠。剑光起处白鹤来,太行山顶舞一圈,如花白羽缤纷落,长风一卷上九天。”应着郑东霆的歌,连青颜接着道。“如雷铁骑起悲声,雁翎折翼血染尘,霹雳刀风音嘶哑,如虹气势去不还。太行男儿多勇悍,奈何今生不为善,三十六刀敌一剑,山鸡凤凰怎相战。朝雪埋了恶人骨,青衣孤影归天山。”二人忍不住同声吟道。“朝雪埋了恶人骨,青衣孤影归天山。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英雄,就算是天地都要为之低头,这才是真正的侠客。”郑东霆轻轻闭上眼睛,在心底想象着当年顾天涯一剑纵横的豪情壮志,“当年我入江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他一样行侠仗义。”“是吗?你的理想比我还要远大,我入江湖成为侠客,是因为i另一个人。”连青颜脸上露出一丝虚幻的笑容。“是什么人?”郑东霆好奇地问道。“我本是在天山和父亲同住,从小习练天山剑法,但是心中对练剑心存反感,念念不忘要下山寻找失散多年的娘亲。十年前我从一位师兄口中知道了娘亲的行踪,立刻偷跑出天山直奔并州,那里是娘亲曾出现的地方。但是那一年突厥即将复国,昆仑魔教充斥关外道,官府疲于应付,太行山贼趁机崛起,四处作乱。我刚刚和重病初愈的娘亲相认,还未来得及互叙离情,就和一群百姓被百余名太行山的精锐响马团团围住。这些屠夫早已经杀红了眼睛,无论男女老幼都不放过。我和娘亲固然懂些武功,但是一个武功不精,一个元气未复,眼看就要被这群太行高手斩杀。这时,一位少年豪杰杀入战团。他左冲右突,前遮后挡,一个人挡住了百余人的围攻,护着我们这群百姓一直行到州府驻军处。一路上他连杀了数十名太行刀客,浑身浴血,连面孔都被血糊住了。脱困之后,我和娘亲都急忙地想打听他的来历,谁知道他一转身就失去了踪迹,从那以后我立下誓言,从今之后苦练剑道,誓要像他一样行侠仗义。我想只要我一直这样行侠仗义,总有一天我能够和他再次见面。然后”说到这里,连青颜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红晕。“哈哈,原来那个少年豪杰是个巾帼英雄!”郑东霆突然笑道。“嗯?郑兄何出此言?”连青颜微微一错愕,忙问道。“好了连兄,大家都是男人,还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吗?”郑东霆指了指连青颜微泛红晕的双颊,嬉笑道。连青颜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苦笑一声:“无论如何,郑兄终于肯认回我这个连兄,我很高兴。”郑东霆笑着挠了挠头,凑近连青颜的耳侧,低声道:“我之所以来这里,还有件事要问你。”“什么事?”连青颜听他说得郑重,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我和师弟夜探聚义厅,找到了关思羽和太行刀客联手与你作战的证据。关思羽是否变节了?”郑东霆沉声问道。“你们竟然查出来了?我以为这件事已经石沉大海,无法证明。”连青颜惊讶的说。“我师弟发现了一串鞋印子,足以证明太行刀客和关思羽有勾结。我们也因为这个原因受到了刺客的突袭。”郑东霆正色道。“刺客?这件事还有别人参与吗?据我所知,关思羽的变节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展任何党羽。”连青颜轻声道。“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东霆奇怪地问道。“关爷之所以成为武林盟主和关中剑派的首脑,这个洛家的鼎力支持密不可分。他和洛家兄弟也是过命的交情。自从我放出洛家灭门的消息之后,他自以为武林中唯一支持他成为盟主的力量已经消亡,他必须重新寻找支持他的力量。”“于是他找到了太行山寨?”郑东霆难以置信的问道。“关爷一向是个有野心的人,为人好高骛远。太行山寨正好要在七大剑派中找一个内应,而关爷也需要一股能够支持自己争夺盟主之位的后台,两拨人马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却正好让我在递洛家家书的时候撞上。”连青颜叹息着说,“可惜关爷一身好武功,却在大节上不能有始有终,最后被我所杀。”说到这里,他忽然抬头问道:“刚才你说刺客突袭,你们师兄弟没有什么事吧?”“我……”郑东霆眼前立刻浮现出祖悲秋浑身是血的惨景,神色一暗,“我师弟受伤,如今洛秋彤正在照顾他。”“他伤得重不重?”连青颜忍不住攥住郑东霆的手,紧张的问。“伤得虽重,不过已经苏醒,暂时没有性命危险。”郑东霆忙道。“令师弟点穴功夫了得,郑兄轻功绝顶,这个刺客能够成功刺伤你们,来头绝不简单,你们千万要小心。”连青颜说到这里用力一摇郑东霆的手,“关爷变节之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这件事就餐太广,牵连甚重,你们追查下去,只会越陷越深。现在的首要之事是将那个刺客照出来,否则谁都不会安全。”“连兄放心,这些我都理会得,你现在身负重伤,更要小心保重,我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郑东霆诚恳地说。“正像郑兄所说,连某所做之事也并非完全无愧于心,到时候我自会向天下人做出交代。”说到这里,连青颜脸上露出一丝决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