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随风飘洒,弥漫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没有了洛阳擂和牡丹花会的洛阳,在细雨迷蒙中现出了一丝落寞和惆怅。洛阳擂散,那些曾经的天蚕锦上叱诧风云的英雄们,有的死了,有的走了,有的仍然留在洛阳通宵畅饮,但是心神已经飞到了数百里之外的长安。洛阳花卉散了,有的牡丹被买走了,有的牡丹继续被收藏,也有些牡丹花散落在街道上,在细雨中散发着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香,渐渐化为尘土。十天前的洛阳擂上,出现了两个最大的赢家。一个是青州少年彭七,弓天影和郑东霆斗到最后,一个中剑身亡,一个犯禁被捕,洛阳擂主没头没脑地落到了彭七的身上,他不但成了人所共仰的论剑公子,而且还艳福无边地迎娶了秀美绝伦的胡人郡主歌舒慧,名利双收,四海扬威,实现了武林中人人向往的梦想。另一个则是郑东霆的师弟,益州来的呆子祖悲秋。此人独具慧眼,居然看出了彭七的擂主相,用三袋南珠赌他获胜,一赔物的赔率,竟让他赢下了整整十五带南珠,成了洛阳横财最多的暴发户。热火朝天的洛阳擂风起云涌,出现了无数奇才异能的少年英雄,令欢聚洛阳的上万豪杰大饱眼福。即使这样,短短的擂战仍然无法消解江湖中人积攒了十二年的热情。洛阳擂后,洛阳城大街小巷充斥着高谈阔论、欢呼畅饮的武林人士,郑东霆、弓天影、萧重威、彭七、祖悲秋的名字时不时地在酒楼饭肆喧嚣飘扬。这样的景象在洛阳城持续了整整十天。然而这些响当当的人物除了祖悲秋,都已经不在洛阳,或者已经不再世上。“祖公子,你真的决定要在这里开一间赌场?”花信子张游目瞪口呆地看着祖悲秋手中的图纸,犹豫着问道。“不错,我意已决。”祖辈去严肃地用力点了点头,他胖脸上那两团肥胖的面颊肉在油灯下微微晃了晃。“不过,北市自唐初到现在都不如南市繁华,周围大多是品民房,恐怕很少人会来赌。”张游斟酌着商量道。“我们做的不是他们的生意。这些天我观察过洛阳的地形,漕渠入城北之时积了一个大水潭,如今水潭旁新建了码头,称为新潭码头。天下诸州纳税的租船都会在这个码头停泊,四海商贾云集此地。这些行脚商不但腰缠万贯,而且敢于冒险,嗜好赌博,把赌场建在距离新潭码头只有几步路的北市西,正好可以满足他们的需要。”祖悲秋木然道。“高见,祖公子果然不愧是祖家亲传的生意天才。”张游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这是我们祖家建立赌场的标准图纸,明天麻烦你在北市西买一个好位置,寻些工匠把赌场建立起来。”祖辈球道。“没问题,祖公子,你不来看看地形吗?”张游问道。“不了,我师兄的公审五天后就要在长安开始,我放不下心,一定要去看看。“祖悲秋说道这里,担忧地挠了挠头。“祖公子,我们的赌场刚开张,踢馆子的人肯定不少,你赌术高明,没有你镇住场子,光靠我一个人打点,恐怕不行。”张游担心地说。祖悲秋朝他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接着将面前图纸放到一边,从桌案旁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平放到桌上。接着他抓起毛笔蘸了蘸墨,在宣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四方框。“家严曾经说过,开赌场从来不是靠独赌术挣钱,而是靠控制银子的走向来赚钱。你可以把这个大方框当作我们的生意圈子,想象一下从方框外进来的人有几种?”祖悲秋问道。“嗯,很多……行脚商?赌客?”张游不确定地问道。“只有一种,就是来赌的人。”祖悲秋道,“现在想象一下从赌场出来的有几种人?”“两种,赢家和输家。”张游机灵地说。“嗯。想象一下赢家会做什么?”祖悲秋再问道。“他们或者会去青楼大肆挥霍,或者会去酒馆通宵畅饮。”张游闭上眼睛喃喃地说。“所以,我们会在赌场附近再开一间青楼,一间酒馆。”祖悲秋点头又问道,“输家会做什么?”“有钱的到钱庄提钱再赌,没钱的就要到当铺典当一空。”张游说道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微笑。“所以我们再开一间钱庄,一间当铺。钱庄、当铺、青楼、酒馆围绕着赌场比邻而建,形成一个更大的方框。”祖悲秋抬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方框,“这样,从框外进来的银子,永远也没机会从框内跑出去。”“高,实在是高!”张游对祖悲秋的方框理论简直入了迷,“那些赢家以为自己赢了咱们的钱,谁知道最后钱还是进了咱们的口袋。那些输家以为能翻本,哈哈,就算翻了本,到最后还是要乖乖全都给我们交出来。这简直是人过扒皮,雁过拔毛,精明,太精明了。”“基本上,家严在剑南的一百零八间赌场都是这么经营的。按照这个格局,在赌场中赢钱并不重要,所以要靠你来打点,我完全放心。”说道这里,祖悲秋和张游互望了一眼,同时呵呵大笑了起来。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一只回巢乳燕的哀鸣悠悠传入耳中。祖悲秋和张游同时转过头朝窗外望去,深沉的夜色中看不到一个身影。那些不顾洛阳宵禁、放浪形骸、桀骜不驯的江湖客们都失去了踪影。“他们都走了?”祖悲秋低声问道。“不错,已经十天了,还有五天就是关中公审,所有江湖人都去了长安。”张游道。“没有江湖人的洛阳,真是惨淡。”祖悲秋喃喃地说。“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做江湖人,到哪里都有热闹,哈。”张游笑了一声。他转头看到祖悲秋沉重的神色,立刻咳嗽了一声,道,“令师兄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我们已经商量好,如果他真的不幸要被废去武功,我便把他接到洛阳,将赌场、青楼和钱庄给他打理,有钱、有赌、有美女,也许他会好受一些。”“……”第二天凌晨,祖悲秋天未亮就早早起床,仔细地将随身携带的衣物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到包裹之中,然后笨拙地将行囊背到背上。由于他肥胖的身子,虽然他特意选了一个大一点的包裹袋,但还是无法将胸前的扣系紧。他咬紧牙用力一使劲,整个行囊紧紧地箍进了他的肉里,才终于在胸前勉强系了一个蝴蝶扣。紧紧箍在胸口的行囊带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勉强吸了一口气,踉踉跄跄地到了门口,用力推开洛家湘红馆客房的大门,朝庭院大门走去。就在这时,在他耳畔突然响起沙沙沙数声轻响,他眼前一花,刚刚推开的大门无风自动,突然重新关闭了起来,将他重重地撞回门内。他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却发现屋子里已经多了四个青巾蒙面、浑身黑衣的神秘人。“哇!”祖悲秋吓的大呼一声,胸脯一挺,本来紧紧箍在身上的行囊哧的一声裂开,一行囊的衣裤袜子仿佛蝴蝶一般飞的漫天都是。四个蒙面人目瞪口呆地互望了半晌,有一个人笑得涕泪交流,险险坐到在地。他一面抹着眼泪,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早就听说郑东霆的师弟乃是万中无一……哎呦妈呀,却没想到当真如此。副主……主事,主事大人真的要把他招进好汉帮吗?”祖悲秋偏了偏头看了看其中一个一直没有笑的蒙面人,突然瞪圆了眼睛道:“我认得你,你不就是轩辕光吗?”他的话一出口,一屋子的人都停住了笑。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祖悲秋和被称为轩辕光的蒙面人。“你怎认得出我?”原来这个正是天下第一神偷,有着天下无宝之称的轩辕光。只见他一把摘下蒙面的头巾颇带警戒地看着祖悲秋“你我只见过一面。如今我浑身黑衣,青巾蒙面,别说是你,便是我多年故交都未必认得,你是怎么知道的?”“师兄说过你有偷盗怪癖,一日不偷就浑身难受,为了改掉恶习,你每日以蚕丝缚住拇指,强自遏制……”祖悲秋说道。“这我知道,但是我今日并没有带蚕丝出来啊?”轩辕光不解地问道。“你拇指上有蚕丝勒出来的印痕,两只都有,左右对称,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祖悲秋道。此话一出,屋内众人才恍然大悟,顿时对他的感官大变。“主事大人果然慧眼识英雄,这个祖悲秋确实万里挑一。”刚才那个笑得滚倒在地的汉字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一挑大指,乐呵呵地说。“不……”罗刹一抬手,阻止了他,“你最好和天山弟子们一起上路,我们在长安郊外关中剑派驻地——南山镇会和,然后一切从长计议。”说道这里,他侧头听了听,“嗯,他们正朝你的卧室走来,我们回避一下“好!”周围的齐忠泽、轩辕光齐声道。只有李无上仍然愣在原地一言不发。“李兄!”齐中泽一拍李无双的肩膀,“我们要走了!”“噢,你还不知道么?”李无双如梦初醒地对祖悲秋说,“我们的副主事就是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杀手罗刹。”“哎呦!”齐中泽露出一脸无奈,一把按住李无双的嘴,揽住他的腰,和众人一起穿窗而出,几个起落便失去了踪影。好汉帮的人刚一离开,祖悲秋卧室的大门上就响起了清脆的敲击声。祖悲秋手忙脚乱地将地上散落的衣物和包裹碎片拣起来,塞到角落里,然后将大门打开,以洛秋彤为首的一干天山弟子簇拥在走廊上,人人都已经收拾好了出行的包裹,马上就可以拔脚启程。“悲秋,我听张游说你也要到关中南山镇去观摩七派公审,我天山同门商量了一下,决定和你一起去。”洛秋彤说完朝身后看了一眼,见天山弟子们个个微笑点头,随即欣慰地转回头来静静注视着前夫胥。“太好了,那就有劳各位了,不知道冯百岁大师兄的伤势是否好转了?”祖悲秋忙道。“大师兄身子硬朗,已经缓过劲来了,正在慢慢康复,他会和你坐一辆马车。”风横江从洛秋彤身后冒出头来,笑嘻嘻地说,“快点收拾行李吧,时不我待,五天之后公审就要开始了。”说着一众天山弟子已经不请自入,有说有笑地站满了祖悲秋的房间。洛秋彤一眼就看到祖悲秋塞到角落里的凌乱衣服,立刻轻叹一声:“你初走江湖果然连包裹都不会打。”她从地上捡起衣物一件件叠放整齐,然后从同门师弟身上借来行囊,将衣物行李包裹妥当,背在身上,“我来帮你拿着吧。”风横江看在眼里,合掌笑道:“洛师姐果然贤惠。”南山镇地处长安西南,周至之东,西望终南,北环渭水,南倚关山,风景优美。这个镇子东北与京兆相连,交通便利,而出门则直奔避世隐居的福地终南山,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整个城镇充满了喧嚣与宁谧,浮躁与沉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关中剑派将派中的重要堂口关中刑堂建筑在离镇二十里的西坡,接近终南山东麓,乍看上去是一片宁静安详的建筑群落,事实上不但是一片坚不可破的武林要塞,而且是黑道、邪道中人闻风丧胆的行刑地。关中剑派几代刑堂堂主都是铁血无情之士,刑法酷烈,到了关思羽这一代,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关中掌刑官行走江湖,已经到了人见人怕的地步。关思羽被杀后,黑道中人当然兴高采烈,白道中人表面上愤愤不平,暗中幸灾乐祸的只怕也不在少数。这一日关中剑派押解郑东霆和连青颜的队伍经过数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南山镇外关中刑堂。因为郑东霆和连青颜都是自动投案,所以关中剑派并没有格外为难他们。他们虽然身上戴着刑具,但是脚上并没有任何桎梏,可以自由施展轻功随着掌刑官行走。站在刑堂大门前,郑东霆并没有去看那两扇森冷恐怖的黄铜大门和两旁巍然高耸的围墙,而是仰起头来眺望着远处那巍巍终南山。“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终南山啊……”郑东霆眯起眼睛眼睛,嘴里低沉地喃喃道。在他身边的连青颜听到他的话,不禁双眉一挑,惊讶地脱口而出:“难道你从来没有见过终南山?”郑东霆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咯咯……”连青颜轻笑一声,将头凑道他的面前,用力摇了摇。“你……你不相信?”郑东霆看了看连青颜的表情,恍然道。“你的轻功是牧天候的独门绝技燕子飞云纵,瞬息千里,天南地北,哪里没有去过?怎会错过第一洞天福地终南山?”连青颜失笑道。“唉!”郑东霆咧嘴叹了口气,“我从没到过长安,也没有看过终南山。当初我本是要投关中剑派,若不是师父,我现在可能会是一个关中掌刑官。这里是我的伤心地啊,每当我想到长安、关中、终南山,我就忍不住会想如果没有师父,我的命运会变成什么样子。”“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连青颜忽然振作了一下精神,展颜一笑,温声问道。“是什么?”“生在福中不知福!自从你在擂台上使出那样的夜落星河剑,这些天我就不禁在想,如果我能使出这样的剑法,哪怕只有一次都好。”连青颜说道这里,深深地望向郑东霆,朝他眨了眨左眼。“别逗了,你又不是不会使夜落星河剑。”郑东霆失咧嘴笑道。“但那是牧天候的夜落星河剑,天下最完美无缺的夜落星河剑,世上只有一个人会使,就是你。”连青颜作出一脸嫉妒的样子。“噢,你想说什么?你想做牧天候的徒弟?”郑东霆失笑道。“我不知道,做天下第一完美武学宗师的徒弟是什么感受?这些日子每晚睡觉前我都会想一想。”连青颜耸了耸肩膀。“怎么,想尝尝被七大派废去武功的滋味,那真是随便你。”郑东霆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是心里却一阵感激,他知道连青颜只是在帮他忘掉过往的伤痛。他感慨地轻轻叹了口气,仰头望了望云雾缭绕的太乙峰。“终南山可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咱们大唐一半的好诗词都是来自这里。喂,听没听说过终南捷径?”连青颜童心忽起,转头问道。“终南捷径?上山的路?没听说过!”郑东霆茫然摇了摇头。“看好了。”连青颜咳嗽了一声,突然用足了气功仰头清啸一声,“皇上的使臣到了!”这啸声穿金破玉,高亢入云,一瞬间整个山谷都充满了轰隆隆的回音。听到他的啸声,郑东霆顿时笑了起来:“得了,连兄,这里是咱们江湖中人的地盘,谁去管他皇帝老儿来不来。”他的话音刚落,只见终南东麓的山道上一阵喧哗吵闹,一大群身穿秀士装的人士推推搡搡,你追我赶地从山上蜂拥而来。这群人各个高举右手,攥着一叠叠诗稿模样的纸张,争先恐后地朝着面前的南山镇飞奔而去。“哇……”郑东霆虽然久走江湖,这般场面还真从来没见过,“这都是群什么人啊?”“这就是我们大唐所谓的隐士啊。”连青颜笑嘻嘻地说。“隐士?怎么听到皇帝的使者来了,就像猪闻到糠一样……”郑东霆皱眉道,“还隐士呢!”“咯咯,郑兄倒真形容得妙。”连青颜咯咯笑道,“隐居是为了出仕,皇帝老儿对自己送上门的才子没兴趣,那些吊高了来卖的反而销路甚好,久而久之,大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就有了终南捷径一说。”“明白明白。”郑东霆呵呵笑了起来,“这我懂。咱们南五道最红火的青楼里全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这才叫会做生意。”连青颜皱了皱眉,苦笑道:“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这个比喻,不过算你说到点子上了。”就在这时,关中刑堂的正门突然打开,一群身着皂袍的彪形大汉如狼似虎地从门内走出来,在门前站成两列。一位面沉如水的劲装少女从门内缓步踱了出来,在郑东霆和连青颜面前巍然一站,用一种冰冷的眼神淡淡地注视着他们。“莲儿姑娘!”押解郑、连二人的关中掌刑官们一看到她立刻全体肃立,同时恭声道。“各位辛苦了。如今刑堂群龙无首,夫人经关中长老一致认可,已经暂代了刑堂堂主之职。现在你们将郑、连二人移交给我等,就可以去后堂休息。”这位莲儿姑娘淡淡地说。“有关夫人坐镇刑堂,我们都放一百二十个心。”掌刑官首领殷勤地躬身道,随即转头一挥手,带领着一干掌刑官们进门而去。当这群徐州来的掌刑官从视线中消失之后,莲儿姑娘悠哉游哉地来到郑东霆和连青颜的面前,上上下下看了他们一眼,忽然阴森森地问道:“你们中哪一个杀了我们关老爷?”听到这个问话,郑东霆古怪地嘻嘻笑了起来,用传音入密对连青颜道:“哇,连兄,关思羽的夫人执掌刑堂,这回可有你好受的。呆会儿受刑的时候别怕出丑,大声喊出来能减轻痛楚,我可以假装没听见,嘿嘿。”连青颜白了他一眼,坦然仰头道:“是我杀了他。”莲儿姑娘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来,望向郑东霆:“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人称江湖败类牧天侯的徒弟郑东霆了?”“惭愧,正是小人。“郑东霆连忙陪笑道,紧接着装出一副悲伤表情,“请允许我对关老爷的不幸致以深切的同情和哀悼,请关夫人节哀顺变。”莲儿姑娘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你倒是挺聪明伶俐。”“这些话都是发自我的真心。”郑东霆说到这里,凑到莲儿姑娘身边,笑嘻嘻地说,“莲儿姑娘是吧,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的牢房里多些茅草,再附送个枕头,就再好不过。”莲儿姑娘微笑道:“你倒想得挺美。”话音一落,突然屈膝一抬脚,重重撞在郑东霆的小腹上,顿时痛得他仿佛虾米一样卧倒在地。“哎呦,莲儿姑娘,我……”郑东霆搞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受到这样严厉的对待,连忙问道。“大家一齐上!”莲儿姑娘将他踹到在地后立刻一挥手。站在刑堂大门两侧的皂袍大汉顿时蜂拥而上,对着郑东霆一阵拳打脚踢。郑东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鼻青脸肿。“喂……你们……你们搞错了,杀关爷的凶手可是在那边儿。”郑东霆气急败坏地朝连青颜一指。莲儿姑娘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掰,嘎巴一声,将他的指骨拧脱了臼,痛得他撕肝裂肺地惨叫了一声。接着,莲儿姑娘的粉拳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他的鼻子顿时塌陷了下去,两股鼻血汹涌而出。郑东霆只感到一阵金星乱闪,眼前的天地疯狂地来回乱转,他只来得及说一句:“这世界……我真的不懂……”就昏了过去。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彻骨的冰寒顿时将郑东霆从昏迷中惊醒。他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被高高吊挂在一间阴暗破旧的牢房之中,昏黄的浸油火把在墙壁上有气无力地燃烧着,为这间宽敞坚固的地牢提供着仅有的照明。郑东霆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绑缚自己的出了浸了水的牛筋,还有一层有一层的精钢锁链,防卫措施滴水不漏。现在他别说是逃跑,就是想要转个身都有难度。与他比邻的牢房中,连青颜此刻正盘膝而坐,默默地调息运气,虽然身上仍然没有摆脱枷锁,但是牢房布置得颇为舒适,不但稻草甚多,甚至还有一个枕头。“哇,这还成什么世界,你杀死了刑堂堂主的老公反而高枕无忧,我不过是破戒用了次武功就被打得半死!”郑东霆用力扭过头去,愤愤不平地说。连青颜看他醒转,不由得悠然笑道:“所以说幸灾乐祸要不得,是要遭现世报的,看,你这不是应上了。”“喂,我那是关心你,提醒你不要乱充英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郑东霆晦气地说。“现在看来,应该当心的是你才对。”连青颜笑道,“喔,看起来这位关夫人可不是一般恨你,到底是为什么呢?真是煞费思量。”“喂!你们两个!”刚才用一盆凉水把郑东霆浇醒的关中狱卒瞪圆双眼,大声喝道,“是不是当我们不存在啊。”郑东霆这才发现这位一直站在自己面前的狱卒,连忙道:“老兄,我可没犯什么大案,不过是犯禁使了点武功,不用上这么大的刑吧?”这个狱卒冷冷地说:“夫人用刑还需要理由吗?这么多废话!”他转过头去,对在门外看守的刑堂堂众喝道,“快去禀告莲儿姑娘,就说姓郑的醒了。”牢外的汉子果断地应了声是,飞快地跑出门外。不到片刻,那出手狠辣的莲儿姑娘已经带着一对手提杀威棍的壮汉鱼贯走入牢房之外的过道中。郑东霆和连青颜定睛一看,无不到吸一口凉气。这些壮汉一个个太阳穴鼓鼓囊囊地往外冒,双目锃光瓦亮,一看就是知道硬功了得。他们筋骨交错的健腕上都握着枣木做的长棍,乍一看轻巧得很,实际上棍上密密麻麻地箍着铁疙瘩,排成狼牙棒的形状。这是关中刑具中极为可怕的杀威棍刑,一棍下来不但皮开肉绽,而且会留下极重的内伤。就算没有在杀威棍中一命呜呼,活下来的也是个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