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尚文法的带领下,我来到了晋州城内最大的公家书院——慕白书院。说是书院,简直比21世纪的时候,那些大山中的希望小学更寒碜。光秃秃的几棵长得像是槐树似的枯树诡异在“站立”在书院门口。尚文法一到,一个长着“猫王”鬓发、穿着员外服似的儒衫中年文士就像见到老乡一样迎接出来。“子游,你怎么来了?哈哈……,一定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老哥我刚得了两坛上好女儿红,就迫不及待的来打秋风吧?你呀!你呀!这鼻子真是……,咦?这……这是你孙女?”讲了半天,“猫王”才注意到我。尚文法尴尬的看着我,摸摸鼻子,将“猫王”拉到一边。小声道:“什么孙女。你呀!这就是我们的太守大人……梅太守。”看着“猫王”震惊的颜色,尚文法立刻拉拉,安抚着他。将他拉到我面前,道:“大人,这位就是慕白书院的院长——李文昌,字申冲。申冲,这位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梅太守。”说完,李文昌给我打了深深一个稽首。他是有功名在身的,见到官员可以不必下跪。淡淡一笑,李文昌的“猫王”造型给了我相当的亲切感,至于什么礼节,我倒是不太在意。“李院长,听说你曾是大中四年宏辞科进士?可曾识得一个叫冯娟的狂生?”一想起我曾经去契丹的途中,在汉中城门口的时候,碰上一个叫冯娟的狂生,曾记得他也是和李文昌是同年进士。“咦?大人认得冯娟!?”李文昌一愣。“只是在汉中的时候略微瞥见过他一面。可是时隔匆匆,未有交集!”我一个欠身。“汉中?哎!这也怪不得大人,冯娟这人生性癫狂,说什么一定要寻一明主,匡扶社稷。就北上去了去了汉中投奔山南道节度使王大人。现在,听说他尚是不得意啊!”李文昌摇头道。“不知,院长可有办法联系上他?本官倒是对他甚感兴趣。”一想起他的文采,在我身边做一个秘书也比留给王建这个老家伙强。“哦?这到使得!实不相瞒,大人,信之前阵子还托人给我稍了封信,也提到了大人,说是大人在隰州的土地改革实为百姓谋福,他冯信之甚为佩服大人改革的勇气。自古土地革新之举不甚枚举,但其中的挫折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是,据在下所知,大人却好像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啊!在下十分好奇,大人是如何做到的?”李文昌虚心求教,倒使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难道要我告诉他,我用了更大的利益引诱了他们?读书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只顾利益的商人。我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这都是各位同仁帮忙了!大家都是一切为了社稷,倒也知理。”我虚伪的应差,一想起为司淙、陆韫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说这么些好话,我真恨不得现在就要他们多分一份股份给我。“这可真是社稷之福。”虚伪就是这样,我说是,李文昌明知道不是,也只好承认是。“李院长,现在的学生都不来上课了吗?”一看见书院中门可罗雀,我的心中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这仗都打完了,一切都平定下来了,为什么还是这么……这么凄凉?”一时之间,我只能找到“凄凉”这个词才能形容眼前的景象。“大人,本来我这书院也没有多少人啊!有钱人家的公子都请私家先生,谁愿意与寒门学子共处一室啊?就是要去,也是去洛阳的中华学院啊!这战事一起,寒门中人怕拉壮丁,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现在,也就大人将城内安稳下来,现在也不过区区十来个学生而已。”一想到境遇,李文昌的神色也黯淡下来。“中华学院?”我到没有想到远在洛阳的曹松、吴越和刁光这三个老家伙在洛阳创建了——中华学院,名气已经大成这样了!看来,当初我的一时兴起,倒真是无意中收获颇丰啊!李文昌看我不说话,一个人停在那里傻笑。于是,也只好停下,奇怪的看着我。“大人?你怎么了?”尚文法推推我。“没事。”我终于清醒过来。来到书院教室,远远地,一道混乱的读书声传来。走近一看,见到一个长得肤白如雪、小眼厚唇的中年文士在摇头晃脑的自顾自背诵着《诗经》,坐下十来个学子,也就十五六岁左右。有的是在磕在桌子上打瞌睡,有的却在玩耍打闹,乱糟糟一团,却丝毫不影响这位中年文士的自我陶冶情操。“笃笃!!”也许是看到了我铁青的面孔,李文昌敲敲门框。“院长?”文士总算清醒过来,转眼看见几个陌生人站立在自己的教室门口。“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敢问这位先生?你如此陶醉在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的意境之中,置你学子何地?”我转身,看着这些面面相觑的学子,问道:“学生者,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你们这样嬉笑打闹成何体统?院长?这就是你说的莘莘苦读的学子?”李文昌自从我进门之后,就发现我对世俗礼节并不在乎,所以就以为我是一个随意的人。却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冷汗,不由从自己的背脊上滑下。“你是什么人?敢在夫子学堂上这样喧哗?”李文昌还没有说话,倒是那位刚被我责备的夫子发起火来,看着我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擅闯学堂不说,还口出狂言。这其中火气自不必说。自古女子閂养香闺,像我如此大胆的,可是从来没有过。下面学子中间却似乎有人认出我来了。“咦?她不就是那天汴军进城的时候,轿子里坐着的那个小姑娘吗?听说还是一个军师呐!”“大人!!是在下训斥不当!请大人责罚!”眼见着文士的脸色由青转白,李文昌赶紧为他打千做赔。“罢了。”我一挥手,独自绕过李文昌,来到夫子面前,对上他的眼睛,沉声道:“怎么?夫子不服气吗?”“你……,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容不得你在我面前放肆!”见到李文昌的态度,这位夫子已经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对劲了。“功名?大丈夫立于天地,大的为了为百姓谋福祉,保家卫国。小的,也是兢兢业业的努力活着,也要活的有价值。既然知道自己身为一个读书人,受过教育,也算得上是国家的精英。虽然你没有登得朝堂,但你现在也应该明白,放眼你的坐下,说不定就会出现一个将来的国家栋梁,可以说,将来国家的财富就交托在你们这些为师的手上。你却如此儿戏?如何对得起你口口声声的功名?我现在在你面前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在你的学生面前羞辱与你,而是想要警醒你——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说起这些,我的心情逐渐沉重起来,甩门而出。自己口口声声说着要富家强国,自己这样拼死努力。想不到其他人却丝毫没有领情,依旧一副文恬武嬉的景象。叫我如何不怄气?“梅葚?你在生气吗?为什么?”萧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靠在树上,我有点无力感。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我们这些炎黄子孙一代一代的流传下来,创造了无数的奇迹。可是,在每一代的朝代更迭中间,几乎都会许多的流失了。有时候,我在想,远的先不说,近的就像杜甫、李白、韩愈这些先贤虽然已逝,可是留给我们的精神食粮确实享用不尽。而现在深受他们影响的士子确是纵情声色犬马,有谁想过国家尚且破碎?朝廷之外的契丹虎视眈眈?又有谁想过,国内大灾小灾不断,破产的人一天多比一天,卖儿卖女的屡见不鲜……而这些寄托着时代希望的读书人,关心的,却是诗词小调、歌姬舞女,求的只是一个美好的前程。”越讲,我的内心越寒。狠狠一锤,敲在树杆上。渗出一丝鲜血。“嘶……,疼!你母亲的。”我咒骂。“噗哧!!!还以为你没有知觉了呢!敲你骂的那么过瘾,想提醒你都来不及!”萧白幸灾乐祸道。“也是你母亲的!”冲着他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