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埠头,金成毗几乎像是一条死狗一般的爬上岸边。两腿发软的哼哧哼哧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船家,却被我拦住。“慢着——!船家,南下金陵的摆渡口不是在燕子矶吗?为什么你光送到我们江心洲就停下来了?怕我们不给你船资吗?”“哎呀——,姑娘!实不相瞒,现在这燕子矶是官船才可以到的地方,我寻常的老百姓只能停靠在这江心洲口,姑娘要到燕子矶,还是自己下来走陆路吧!”船家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船埠营口,只见那里正围堵着一大群人,围观的层层叠叠的都是身着粗布土褂的平头百姓,三两个士官模样的里正手持兵刃正一个一个的搜查着进营口百姓的行装。“这是什么意思?!!”我皱起眉头。“不清楚——,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吗?寻常这里并没有官兵在这里守查啊!”船家也跟着疑惑起来,探着头朝营口望了望,干脆抛下船缆系在了木围上。“姑娘,您还是在这里等一下。老朽给你看看去!”说罢,便往那人群走去。既然船家已经上岸,我待在船里也不安心,金成毗早已上岸歇息,我转眼看了一下一边的少年。“一起上去吧!”少年点点头,不声不响的接过我手中的包袱,率先登上了埠头之后,向我伸出手!灰黑的小手才到我的手掌的一半大小,可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是显示出他的坚决。“谢谢。”我伸出手,并不指望他真的能够将我拉上岸,只是为了份真挚的心意。半晌,船家喘着粗气过来,看着金成毗和我道:“公子、姑娘,现在营口正在盘查的紧,还是赶快走吧!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封城了!从这营口到城门口还要走半个时辰的时间呐!”“为什么这么早?离关城门的时间不是还早吗?”“这个……老朽也不太清楚。看那他们手里每人都拿着一张画像,该不会是正在缉拿什么江洋大盗吧!”“呃?……好吧!这是你的船资。”我将手中的银锭扔给船家,从少年手中接过包袱,正准备离开。却见一个地痞模样的赖皮带着两个士官走来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便指着船家身后的少年道:“大人,就是他。就是这小子上次偷了我的二十两银子!他是老陈头的孙子,没爹没娘的没人管教,手脚一直不干不净的。”“什么?!!赵皮癞子!你你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三娃子什么时候偷了你的银子了?你不要诬赖好人。”赖皮的话让船家气的浑身发抖,将自己的孙子护在了身后,恨不能和赖皮拼命。“不要吵——,有什么事情回衙门再说!”士官上前两步,一下子隔开了船家和赖皮之间的距离。顺道却向我和金成毗这边走来。“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其中一个士官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最后将实现停驻在我的身上,邪yin的视线像是一跳滑腻的毒蛇,看得我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撇过身子,不想和这些地痞流氓打交道,我的脸瞬间冷下来,道:“船客!”“船客?哼——,我看是同伙——!带走——。”“你敢——!”冰冷的声音响起。如果说我的修养不算好的话,那金成毗这个*就是个阎罗。一个多月的船上生活几乎磨光了他所有的耐性,好不容易登上陆地,却被一个小小的官兵这样侮辱,铁青着脸,阴冷的煞气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士官可能是一向作威作福惯了,从来都没有碰到像金成毗这样的人,巨大的反差让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在金成毗的话下面接下去。周围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吸引了正在营口盘查的里正。士官凸眼瞪了金成毗半天,本能的感受到来自性命的威胁,凉凉地倒吸了一口气,色厉内荏道:“什……什么?!!你……你敢威……威胁……”“威胁?……若是杀了你又怎么样?”气道极点,金成毗反而笑了出来。充满阳光的笑容在我看来却似撒旦般的可怕,一手拉上金成毗蠢蠢欲动的大手,探过头去,轻声道:“不要惹麻烦。”手指伸进大手,温润的触感让盛怒的金成毗浑身一僵,莫名的侧头来看了我一眼,又别过头去。摆平了盛怒中的金成毗,我强忍怒意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那赖皮面前,将我的包袱解开,露出两锭足足有百两重的黄金和少许闲散银子,问道:“我是他们的船客,你看看,我身上携带的钱财可绝不少于你的二十两。从湖北过来,一路之上和他们少说也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若说这孩子真的是个小偷,他有的是作案的时间。可是……我的钱却一文没少!反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是这孩子偷了你的银子?”赖皮看着我手中的包袱,绛红的脸上露出贪婪之色,抬起头,道:“怎么就没有?那天在赌场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还记得那天手气特好,翻手轮盘赢了刚好二十两银子,正准备去‘万花楼’里面爽快一翻,哪知刚从赌场出来就碰上了这晦气的小鬼!只见他神色慌张的冲过来,一下子就撞了我一个四脚朝天,等我再爬起来的时候,他的人影就不见了,我怀里的二十两银子也不见了。后来听人讲,撞我的那个小子就是摆船的陈老五的孙子。你说他怎么不是小偷?”“哦?那你见着他手上拿着你的银子了么?说不定是你的银子掉在了上面地方了呢?”听着赖皮讲的有理有据,我也跟着底气不足起来。“哈?!小姑娘,我赵四怎么说也是在这秦淮河边有名有姓的人物,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在这江南码头一带,有谁不认识我赵四?你说我要是掉了银子我会不找吗?切——不就是因为找不到了才要捉拿着小子问他是问的嘛!我看姑娘你长的这么漂亮,应该不会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吧?”话说着,仗着有身后士官在身后面撑着,竟迈着八字贴上前来,右手不老实的企图抚上我的面颊。手才抬到一半,一声凄厉的惨叫便从他嘴里出来。金成毗冷冷地低首看着赵皮癞子因为疼痛而将五官挤成一团,勾嘴而笑。“呛——。”手起刀落,一只血淋淋的右手便掉落在地上。看着这血腥一面,周围所有人都吓得目瞪口呆。右手掉落在地上,在泥土上滚了一圈,五指才慢慢张开。“你下手太快了,这样不好。”我摇摇头,身旁这厮总是给我添麻烦,虽然知道他的心情不好,这无赖也确实欠揍。可大庭广众的这么一闹,总归不是太雅之事。“已经仁至义尽了。”金成毗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你……你你……你们……”见机不妙,两个士官半天才反应过来,双手持刀,连忙带着地痞赵四后退了几步,心惊胆战的对峙着我和金成毗。周围的百姓见着情势不好,也跟着大叫起来。丁点小的船埠码头,又因为有营口堵截着,所以即便是要躲藏,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遮蔽物,惊恐的瞪着我和金成毗惶惶不安。“住手——。”就在人群四散之际,原本营口检查的里正齐刷刷跑过来。其中一个手持着一张画幅,对照着我和金成毗看了一下,试问道:“请问二位高姓大名?”“……”我和金成毗相互一看,不语。我不语是因为怕惹麻烦,毕竟我的名字太过惹眼,而至于金成毗,就算是说出来也没有人知道吧?暂时才刚到金陵,还没有和杨行密联系上,我还是暂时不要引起混乱的好。半晌,见我们久久不语,里正又小心的试探道:“两位可是打洛阳二来?”“是又如何?”我道。“姑娘可是姓梅?”“不错。”“……”里正的脸霎时间就变得五颜六色,低首看了一下手中的画幅,宣纸在他手中不住的颤抖起来。双腿一软,就在我面前趴成了个大字。“参见摄政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