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地苏醒过来,一张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一双莹白如玉的手,不过再仔细看去,手上却布满的伤痕,有新的、有旧的,将一双漂亮的手糟蹋的没有一块好肉。“额——,”艰难地张开口,却发现喉咙干的难受。“醒了?来,喝点水。”“宋誉?!”我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双眼。背对着阳光,我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可是那温润的声音我却怎么也不会忘记,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从昏睡中苏醒过来,听到他的声音,看着那张俊逸白净的素颜,恍若置身天堂。“你还是一样的不会照顾自己。才不过半年而已,你的身体就差成这样,做母亲的人了!怎么可以做如此剧烈的动作?”宋誉的声音不咸不淡,让人听不出情绪。我一愣,眨眨眼睛:“母亲?谁啊!?”“还能是谁?一个多月了,胎儿的脉搏很不错,不过你身中剧毒,我怕会影响到他。”说完,背过身去,端着一碗飘着草药香味的汤汁,递到我面前。我抬起头,瞥见他眼底掠过沉痛的落寞。我心中一痛,拉住了他的袖子,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顺着我的床沿坐了下来,两指搭上了我右手的脉搏。“很抱歉,这半年来,我寻遍了各处的名山大川,还是没有能找到帮你解毒的解药……。”我突然开口,打断了宋誉的话:“啊!听过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吗?有一年夏天,曹操率领部队去讨伐张绣,天气热得出奇,骄阳似火,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部队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行走,两边密密的树木和被阳光晒得滚烫的山石,让人透不过气来。到了中午时分,士兵的衣服都湿透了,行军的速度也慢下来,众士兵大喊:‘渴……渴……。’曹操曹操看行军的速度越来越慢,担心贻误战机,心里很是着急于是大喊:‘大家再坚持一会!我曾经到过这个地方,记得附近有一座梅林,再走一会可能就到了。’众士兵一听,大乐,纷纷喊着:‘噢 ̄ ̄有梅子吃呀 ̄ ̄噢 ̄ ̄。’半个时辰后,曹仁大喜道:‘主公!前方不远处找到了大量的水源!’曹操一听,乐道:“哈哈哈哈,大家听到了吗?终于有水喝啦!’谁知,众士兵大叫:‘不去……一定要找到梅子……’。”我冷笑话刚讲完,门口就传来“砰——”的一声摔倒。萧十一郎尴尬的从窗台上站起,看了我和宋誉一眼,面无表情的强装镇定的转过身离开。我撇嘴,拉着宋誉的袖子,道:“给我一个望梅止渴的希望。”宋誉看着我,半晌,一声苦笑,伸出手摸着我的脸颊,素白俊美的脸上隐隐浮现着眷恋,幽深的黑眸紧紧地盯着我的脸上,闪烁着浅浅的泪光,靠近我,轻轻吻上了我的唇瓣。“这孩子……。”“是萧白的,我成亲了。”“啊……是吗?……恭喜你。……”看着他的落寞的脸,我的胸口仿佛堵上了一块铅石,闷闷地。“解药,我会继续帮你找的……。”“谢谢……。”痴痴的看着宋誉静默的转过身去,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压迫的我喘不过起来,日光灿烂,将他高大的身影全部吞没,我一口气将手中的中药全部喝光,苦涩的腥草的味道顺着我的喉管灌入胸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泪光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滑落。“这人是谁?!”萧十一郎一见宋誉走开,连忙闪身进来。我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泪光,装作要睡觉的样子,躲在被子中闷声道:“我朋友。”“呼——,很难过吗?身体上的毒害没有解,你要忍着点。第一次做……母亲……是比较不习惯的。”躲在被窝中,我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都想不起来了吗?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找到你的时候,你就被他安置在这小茅草屋里了,我又不认识他是谁,吓了一跳。不过这人的武功不弱,恐怕与我大哥有的一拼。我看他对你并没有恶意,就也跟着住了下来。”说着,萧十一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三天三夜?!”我一惊,从被窝中坐起来,脑中一热,就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萧十一郎被我的举动下来一跳,连忙抱起我,将我用被子裹好,道:“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了。要做诱饵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我想,就算大哥在这,也绝对不会允许你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说着,严肃的在我面前蹲下来,眼神直直看着我,道:“看着我,告诉我!你想要对付的人究竟是谁?不是朱温、不是房莫、不是耶律阿保机,还有谁?”“……”我沉默。“告诉我!”萧十一郎的表情很严肃,态度也很坚决。我浑身僵直,就这么看着他,久久,一声长叹,道:“是一个‘死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在我们心中已经是死了的人!”“谁?!”“文颂娴。”“……”萧十一郎一惊,不过很快就镇静下来,看着我,等我说下去。“起初,我也是绝对不会想到是他。可是,邝王府那一夜,安装在邝胖子座位下的大量炸药让我不得不怀疑他。能有机会从我手中盗得火药的制作秘法的,也只有那个时候一直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人。我第一次认识文颂娴这个人的时候,他是以一个叫做‘傅楼守’的小伶的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个时候,他就好像和耶律阿保机很熟,一开口就叫着耶律阿保机‘四儿’,就像你对你的贴身小厮的叫法一样。我曾私下里问过四儿,后来他告诉我,在契丹,只有关系极为亲近,或者有主从关系的人,都可以叫做四儿。可即使是如此,我还不介意什么,偏偏他私底下他却故作神秘的告诉我他就是杨行密的干儿子。杨行密只有一个干儿子,天下谁人不知?所以我断定,他一定与杨行密认识。所以后来,在墨家老巢我得知他是文家四少,我也没有多大的吃惊,只是想不通,文颂娴一个人何以同时扮演着这么多的角色:墨家四少、假傅楼守、禁军统领。后来在房莫口中得知,文颂娴善于易容,我当时便稍稍留心了起来。曾经听真的傅楼守跟我说,他还在薛馆的时候,被内侍侍郎萧廷坚约出去,后来就被文颂娴顶替了。三年后,一个神秘人又以一颗丹药恢复了他的容貌,并让他继续监视我。我暗中在墨家调查了一下,萧廷坚并不是墨家人,但是,确是你们契丹萧家家长萧穆宏哥的族叔……。”萧十一郎一愣,讶道:“那文颂娴是……?!”我狞笑起来,依靠在床架上,食指邪气的抚上自己的下巴,道:“萧廷坚的外甥,文家二夫人萧堇蓉的儿子。按族谱算,应该算得上是你的外族表叔父。”“啊?!”“很意外吧?刚从刘伯手中接过他的家谱的时候,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文家本来轮不到他来继承,只是在他之前的大哥文盛开死于非命,才会让作为妾室的子嗣成为文家的继承人。……,邝王府一战,刚好是我在西安部署启动的时刻,本来按着策划我要接受墨家的指令,去南下赈灾,然后假装半途被劫在整个中原突然消失。我会潜入吐蕃,和青溪和尚密谋扰乱吐蕃国政。谁知,他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怕我前往吐蕃,就挑拨了房莫和邝胤,最后利用了皇后何芷的一剑,成功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如今,吐蕃那边,他应该已经是准备的差不多了吧?”我有点疲惫,靠在床架上,一下子讲了那么多话,终于将挤压在内心许久的秘密掏空,舒服多了。萧十一郎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半晌,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皱起眉头。“吐蕃**事强大,契丹人心未定,到时候,倘若三韩跟着**,你三面受伏,另一面确是淼涵汪洋。葚儿,你有多少胜算?!”我笑着,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五五。”闻言,萧十一郎神色大变,“腾——”的一下站立起来。站在我床边,一副表情阴晴不定,“葚儿,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闭上眼,直接无视。“认识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赌徒。”“你……可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我狠狠地睁开眼,打断萧十一郎的话,有点歇斯底里的大喊:“即使是两个人也一样!我现在已是将死之人,这孩子生不生的出来还是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国家才是我的一切!我*就是想在死前做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难道这也不行吗?!”萧十一郎就这么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眼底有点失望,有点心疼。我气势顿时弱了下来,转过身去,闷声道:“放心吧!我手中还有一张王牌没有打出来。”“王牌?!”萧十一郎一愣,“什么是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