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窗外的红枫树上徐徐飘落红叶。我抬起头,凝目外望,没想到今年的秋天来的这么早,才九月,气候就干燥起来。抱着一壶热茶,让蒸汽滋润一下脸,最近晚上睡的少,陕西那边周怀英已经开始行动,我不得不没日没夜的关注着他们的动向,才不过几天功夫,鼻头就有点堵塞,嘴里一片滋苦。“公主——,这是西安那边来的最新消息。朱温那边还在渭空城负隅顽抗着,城内估计应该是已经断粮六七天了,再这么下去……,”花娘轻轻走进来,身后跟随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粉腮娇媚,杏眼*。衣袂飘起,带起一阵香风,连着我这个鼻子有点堵塞的人都能隐隐闻到。“这位是……。”我皱起眉头。我在洛阳的事情是最少人知道越好,花娘这样自作主张的带人进来,让我很不舒服。“公主——,是我呀!”女子一开口,其沙哑的嗓子让我一愣。我瞠目结舌,烫手的茶杯一下子翻到在地上。“傅楼守?!你……?!”眼前的女子眼尾轻挑,明眸皓齿笑的含蓄,两排长长的睫毛遮去了微闭的双眸,丹唇嫣红,分明是一个比牡丹阁最红的楼牌还要美丽的女子。“难为大人还记得我,我这……哎呀!!”傅楼守看着自己,有点尴尬,一下子扯下了身上的批纱。“欸?!别别……别拆,你这身还别说……挺好看的,至少比我漂亮多了!”我谑笑。恍然想起,这傅楼守还是我让他们找过来的。山西围成,这个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倘若一下子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我在冀州地区的部署。夜鬼门的消息网比起墨家来也毫不逊色,不过短短十几日之间,竟然就将人带了过来。“大人……。”傅楼守听着我的取笑,一张脸顿时轰成了猪肝色。“好了。坐吧!”我点头,朝着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一努嘴。花娘看了看我们,识趣的退了下去,临走还帮着我关上了门。傅楼守双手交握,低下头,显得有点紧张。“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现在不能让人知道我在这里,所以他们才让你打扮成这样的!怎么样,这一路过来,路上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啊?!没……没有,我就是一路这样过来的。虽然路上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但小人怕大人久等了……。”傅楼守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下去了,偷偷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有点阴郁。“怎么了?!”我看他的脸色不对。“啊?!没什么,就是想起那些孩子们了!从山西出来,那些孩子们浴血拼死,好不容易才带出了蔡瑜南叛逆的证据,还扬言要在你面前好好的表一功。只可惜…….现在也就剩下十来个孩子了,”说着,从怀袖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这里面是我临走之时,那些孩子们写给你的信,因为大人行踪不定,所以都不知道要寄往何方,这信就这么一封一封的存下来,这几封只是其中的一点点,当初逃亡的时候太过匆忙,东西都还留在山西……”“……”我默然。来这大唐不过短短几年,身上就背负了一身的情债,亲情的、友情的、爱情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变老,变的冷酷无情!摩挲着那一封封粗糙的信纸,一个一个或娟秀、或粗犷的字体在我眼前飞舞,仿佛是对我的控诉,让我喉间哽塞的差点窒息。“山西的情况怎么样!?知道蔡瑜南目的吗?!”我问道。心肠一硬,硬逼着自己从脆弱的情感出脱离出来,作为一个政客,我必须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为感情所左右,那是极为愚蠢的。傅楼守点点头,从头上拔下一支珠钗,钗头拧下,露出一小节空管,腔管中倒出一卷丝帛,薄如蝉翼,十分精细。帛卷交到我手中,触碰到傅楼守滚烫的手指尖,让我感觉到重若千斤。这薄薄的一层,却是用了多少人的性命和鲜血换来的啊!那些孩子……还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啊!“大人?!”傅楼守看着我对着手中的帛卷发呆,不由愣了一会。“呃?!没事。”我淡淡一笑,道:“这阵子你就待在我身边帮我写些东西吧!”最近可能是由于怀孕的原因,身子不利索,很多批文写着写着就腰酸背疼的,人又容易犯困。夜鬼门的人我信不过,说到底,傅楼守能浴血从山西出来,在忠诚上基本通过了我的考验。听完我的话,傅楼守有点惊讶,看着我,神情微微激动。“但你还是保持着你这副摸样吧?……我爱看。”我谑笑。说笑归说笑,但夜鬼门耳目混杂,我总是信不过所有人,房莫不在这里,除了一个花娘,我基本上就不想再接触任何人了。留下男扮女装的傅楼守,也好混人耳目。夜阑人静,我一个人坐在床头,手中握着的,依旧是那份绝密的帛卷。那是一份名单,一份镌写着很多现在朝廷内官员的联络名单。我冷笑。一直忙于清除朱全忠这颗定时**,却没想到身上长了暗疮都不知道。既然有胆拔毛拔到我身上来,那他就必须要做好下地狱的准备。忽然,窗棱上一阵“扑棱”声。我飞快的跳过去,打开窗户。一只银灰色的信鸽站在我窗前,脖间一圈亮眼炫彩的孔雀蓝。抓在手中,信鸽乖乖的任我从它脚上解下纸卷。“蜀中蔡蹇秘密联络荆南节度使高季兴,已控制夔(今四川奉节东)、忠(今四川忠县)、万(今四川万县市)三州。湘军东撤,有异动。”密件的笔记渗透纸背,虽然字体甚小,但苍劲有力,伏在纸上,就如他的内容一样让我惊心动魄。高季兴家童出身,靠着主人家献媚朱温,获得了朱全忠的养孙关系。朱温出事之后,朱家老小都被迫移居到了西安,唯独这朱温义子的养儿,因为很早就离开了朱温在外为官,一向比较安分,我也就没有为难他,没想到养儿不成终成祸,办事拖泥带水,现如今只能有苦自知。突然,握着手中的两份信曳,我脑中灵光一闪,嘴角不由勾起坏笑。——我,还真是个坏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