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没有呼吸,就这么舒服地躺着,伸展四肢,象睡着了般。 那条写着《无事经》的虎皮垫伏在竹椅之上,安详地托着他的生命离开。杨墨盯着他的面容半晌,才轻轻地道:『他走了。 』『走了?』白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不是在这里吗?走去哪里?』他叹了口气,压抑住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淡淡地道:『他死了。 』她便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之后,才结结巴巴地道:“……老爷子他、他死了?”音听见这话,以为与他而谈,低声道:“前界柱大人是半夜叫我来的,说他命不久亦,叫我给您带句话。 ”杨墨问道:“什么?”音抬起头来,眼中含着几不可见的闪光:“他让我对您说,去昆仑山。 ”他皱起眉头:“没了?”“没了。 ”音点点头,眼圈红了起来,想来老者在魔界中人缘不错,对于音这类小辈妖魔来说,应是亲切长辈之类,不然音不会如此悲痛,“他说完,就叫我去外面林子里陪您打座。 ”他细细端详着音的表情,看他似乎没有意外,便有些疑惑地道:“你事先不知道老爷子将死?”“不,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音边对着林外招了招手。 似乎早已等在那儿的仆人们鱼贯而入,抬起老者入屋准备后事。音从小屋收回目光道:“界柱大人在成为魔族客人后,便已预测了他将会在何年何月何时死。 ”他追问道:“真如他所说那般准确?”“是地。 ”音lou出几分恼怒的神情,显然是因为他置疑了老者的缘故,“他当时就说了,当新一代的界柱来小屋见他之日,便是他离逝之时。 ”这话令杨墨白吉半天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再看向老者时,便多了一份敬意。 面对死亡而从容者,应得到生者的敬仰。『未必,有些精神变态的人也不怕死。 』白吉许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重,缄默片刻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杨墨没有生气,轻轻笑了一声,淡然道:『不。 他们不会从容的,只是强作镇定罢了。 只有无愧于自己地人,才能够做到从容面对死神。 』『才不是。 』她不知为何与他抬起杠来,『有些人生性本恶,他们即使做尽恶事,也能够无愧于自己。 』他皱起眉头,随即又放松下来,不想此时与她多说。 便敷衍道:『我相信人性本善。 』这话倒把她噎住,沉默了一会儿后,讷讷地道:『我觉得我们两好象灵魂互换了一样。 』“你们俩不是灵魂互换了,只是互相影响罢了。 ”这声音cha了进来,打断了杨墨与白吉的争论,他转头一看。 魔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们身边。此时屋内人大概看见魔尊驾到,便抬着棺木出来,那棺木居然是由竹子劈成片制作而成,那竹子外表翠绿如新,如翡翠般半透明,煞是奇特。魔尊一身黑衣,裹着麻素腰带,带着轻松地表情走至棺前,低下头去,带着浅浅的微笑凝视了老者片刻。 随即蹲了下来。 扶着棺口叹道:“你我相识恨晚,如若我们能早认识几年。 这天地,哪里会是如今的天地。 ”他看了几眼,似不忍再看下去,便向仆人微一点头。 当仆人把棺盖盖上一半时,他突然附下身来,拍了拍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棺盖,笑道:“你若是不幸去了鬼域,替我向鬼王问好。 不过我想你只会魂飞魄散,连个想头也不会给鬼王那老东西,所以我便也不替你立冢了,你那想要塑像留名的愿望,便留待你下辈子去实现吧。 ”杨墨听到这里,在想着该说些什么前,便听见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喊起来:“等一下!老爷子为了你背叛妖族,死后连塑个像的愿望你都不替他实现?你也太小气了吧!”魔尊立起身来,瞄了一眼杨墨,他觉得那眼光不似前几日地清澈,仿若利剑一般,看穿了他的皮囊,令白吉的魂魄也抖了一抖。“他又非是我魔界的界柱,以何名言立像?难道说为了纪念他叛族吗?”这话令白吉气愤不已,魂魄象激流中的石头一样乱转,可是却又无可奈何,杨墨看着面目黯然的魔尊,问道:“老爷子死了后,妖境的界柱还在不在了?”“还在。 ”魔尊面上的黯然很快便冰释消失,恢复到平静无波地表情,“可是已经没了增强力量的效果,只是颗普通的树而已。 ”杨墨看向远处直达天际的暗金色树木,喃喃地道:“这么说来,现在魔界的界柱,是六界中唯一的界柱了?”魔尊转过脸来,仗着身高从上往下俯视着他,背着阳光,脸庞隐藏在阴影之中,带着丝冰冷地气息道:“是的,所以,你得保重了。 如若你要是死了,我魔界便损失大了。 所以我把音……”说这个字时,魔尊似乎翘了翘嘴角,“和无,调于你的帐下,你可以随意指挥他们,他们也对你的安全负责。 ”杨墨没想到魔尊讲了一通,却什么要求也没提,便奇怪地问道:“你没有事情要我们做吗?”“界柱大人,哦,前界柱大人,不是说了吗?”黑色的背影缓缓地往林外走去,恐怕是阳光太过耀眼的缘故,那黑影像是要溶化了般,带着沉重的影子,边走边答道,“他叫你们去昆仑山,你们便去吧。 ”『我觉得他很伤心。 』直到魔尊的身影看不见了,白吉才说出这话来,杨墨听了,随口答道:『那只是你希望他很伤心罢了,就象我们都希望,他有个正确的理由,而不是真的象希特勒一样,是个战争狂人。 』沉默半晌,她才反问道:『你觉得我们地希望有多少可能是真地?』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的心里,也没有任何底气。杨墨白吉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音在一边cha嘴道:“界柱大人,‘界柱大人’,呃,我是说前界柱大人。 ”见着杨墨望过去地眼神,音一下子结巴了起来,“我、我是说,呃,界柱大人,前界柱大人还让我转达另一句话。 ”“什么?”杨墨一边应道,一边暗中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音好象很害怕我们的样子?』『也许。 』白吉正烦恼着是继续骗音那位“痴傻娘子”的存在呢,还是直接说出真相,『你觉得有多少概率,他是看出我们是谁来了?』『零。 』杨墨干脆地答道。『……』音却自那句话讲过后,憋红了脸,一付犹豫不决地表情,待到杨墨觉得不耐烦了,正想催促他时,他突然一咬牙,壮士断腕模样地讲出三个字来:“我爱你!”杨墨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心脏象被什么东西撞了几撞般,再狠狠地被汽车碾过,一时之间狂飚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想回答音关切的问话却发不出声来,只能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地蹲下去,而脑中则是白吉愤怒之极地尖叫:『怎么又是你获得真心?WT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