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吉的脑袋空空了半晌,在杨墨一再地坚持重复追问之下,这才讷讷地道:『我在,我在这儿呢。』『你到哪里去了?』杨墨一付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刚才怎么喊你你都不出现,好象消失了般,我还以为……』『以为什么?』她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让我消失不正中你下怀吗?我消失了,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有这付身体了。』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她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可是我不需要这种占有!』『哦,你的意思是不喜欢不战而胜吗?是喜欢亲手打败敌人的成就感?』她的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浓重的嘲讽,『你就这么喜欢赢吗?这么怕输?』不如她想象中般,杨墨并没.有与她抬杠,而是沉默片刻后,放软了声音问道:『白吉,发生了什么事?你刚才消失时,知不知道我急死了?』『……我知道。』白吉在许久之后才应声,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疲惫,杨墨这样的做法令她疲倦不已,要怎样才能让他承认自己真正的目的?每次她稍稍一逼,他便做出一付“我也不想这样”的态度来,实在令她有口难言,只能压抑住心里的烦燥,尽力维持着他们之间如同钢丝细线般的“友谊”,尽管这番“友谊”已经变成痛苦,可是要突然间割舍,她怎样也无法狠下心。也许这正是她与杨墨之间越.走越分开的最大原因——白吉不禁这样想到,片刻之后,她才发觉自个儿是坐在地上,倚着墙面,眼前的景色已变成庙宇里面。灰尘满积的天顶,干枯褪色的佛像金身,以及贡案上风干凌乱的贡品,一切都显示这座庙宇已荒废多年。她站起身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酸痛不已,象是跑了.个铁人三项般,呲着牙问道:『我不在时你到底干了什么?』『没什么,只是找你而已。』杨墨轻描淡写的回答让白.吉心底升起小小的疑惑。以她的理解来说,越是严重的事,他越会讲得举.重若轻。对他来说,沙猪思想虽然顽固不化,可是一方面他能够自己解决的事,是绝不会去麻烦她的。他认为女人就该是“小”女人,男人就该是“大”男人,从古至今,天经地义,她当然不会同意,可是她却很清清楚楚地明白他的想法,只是此时她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趣去问。她不去探寻,他.却不会轻易放过她,追问道:『你刚才说你不在了,那你去了哪里?』『呃,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她走至门前,从lou出亮光的门缝里看了出去,见着外间地上的皑皑白雪,知道他们仍在昆仑山顶上,才放下心来,『总之我到了一个地方,见到了闯倘。』『你见到了闯倘?』杨墨的问话隔了几眨眼才出现,她知道这说明他在思想,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以获得最大的情报,『他跟你说了什么吗?』『呃,应该算是吧。总之他承认是他引我们来的,还说会给我们很强大的力量。』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准确来说是给我。』白吉在说到后面一句时,颇为带着恶作剧的心情,她想知道杨墨听到后,会做何反应,是激动万分?还是沮丧警惕?又或者花言巧语地打听真相,尝试能不能夺走?正当她在猜测时,他却如同松了口气般道:『听起来不错。』『不错?』她一付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只有这句话,‘听起来不错’?他是要给‘我’强大的力量,你不怕我后来居上,赢了比赛?』『我为什么要怕?』他淡淡地答道,淡然地令她恼火,『该你赢你便会赢,不该你赢你也赢不了。』『少来这套宿命论!』她气呼呼地反击道,『事在人为,也许我会最后大翻盘呢!』『也许,可是肯定不是今天这个闯倘能给你的。』他语调里含着笑意,『如果你真从他那儿获得力量了,你一回来就会用的。』这句话正中她七寸,虽说无可奈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沉默不语,他的笑声便起了,『啊,被我猜中了是不是?对方虽然说能够给予你强大的力量,可是你却不愿意要,或者说,你有某种顾虑,没法决定,我说的对吗?』白吉只想举个牌子,上书鲁爷那句“多智而近妖”的评价,再狠狠踩踩杨墨的老白脸,此举与杨墨那种“想掰开白吉脑袋看看她都在想什么”的冲动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她退了几步,在殿内转悠着,喊着老妇人,却不见踪迹。一踢蒲团,一大蓬灰尘飞舞了起来,充满了雪地反射的光线中,把她呛得捂住了口鼻,心道:『我们是不是出去再说,那老太呢?』杨墨却充耳不闻般,径自述说起她离开后的事:『我进来只看见一座破庙,那个老……妇人带着我转了一圈,还没走几步就走完了,这庙看起来有年头了,可是从哪里方面看起来,都不象是和什么神仙鬼怪有关的,就算我开了妖眼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我绕了几圈准备放弃时,才发现那老妇人不见了,这地方就这么大,所以我怀疑有机关暗道之类的。又找,结果还是没找到。等到我觉得时间过去久了,不对劲时,你也已经消失了。』她几次想打断他的叙述,都被他捂嘴或者拍桌的动作打断,等着他快速讲完后,她不知该做何反应,愣了半晌后道:『啊,真感谢你为我做了前情回顾。』『不客气。』他同样轻飘飘地道,『那么,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会是如何?』『如果我做编剧的话,我会打开一个穿越时空的隧道,把我们都送回去。』她假笑着道,『当然,如果有可能我会把你扔在这里。』他应声听起来颇为哭笑不得:『你就这么恨我?』『这时候比较恨你罢了。』她不客气地回了句,再看向两扇高大的门扉,后退了几步,加速向门冲去,腾空而起,一脚踹了上去!本已做好准备承受撞击的她却只觉得脚下一空,两扇门似乎算准了般,突然往着左右分了开来,音与竹儿一左一右,分别拉着一扇门。她便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中,结结实实一个屁股廓儿落在雪地上,摔个四仰八叉。白吉忍着嗡嗡作响的耳鸣,听见竹儿的童音在头顶响起:“小姐,你没事吧?”她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见不远处音喊道:“婆婆,你算得真准!你怎么知道界柱大人要出来了?”这才明白为何她会摔得如此难看,待站起来后,看向老妇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警惕。走近之后,再看老妇脖子上那串人牙项链,怎么瞧怎么觉得寒意森森,便不敢再kao近,远远地道:“你是何人?替闯倘看门的?”“啊?”老妇愣了愣,lou出一付迷惑的神情来,“闯倘是谁?我这庙里供奉的是神。”白吉挑了挑眉,暗道:『她还真老实……』『我倒觉得她所说的神和我们说的神不一样。』他便抢过话头问道,“你这是什么神?”不想老妇一咧没了门牙的嘴角,笑嘻嘻地大声道:“我就是神!”白吉杨墨同时一惊,正想着老妇人是不是接下来有什么阴招,不约而同后退一步拉开驾势时,她却拉着竹儿嘻笑着跑远了,粗短的身材俐落得仿佛象小鹿一般,制造雪球时的速度不比年纪轻轻地竹儿慢。两人一路互相打着雪仗玩得不亦乐乎,倒把白吉杨墨冷落在一旁,不知该做何好。『你觉得她有阴谋没?』『这时候来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杨半仙吗?透lou一点啦。』『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白吉咬了咬嘴唇,四处张望着希望得到些有用的线索,好让她搞清楚老妇的身份。不想身边出现一个影子,饺子无声无息地窜了过来,还故意望着别的方向道:“我知道这个老太婆是谁。”她皱了皱眉头斥道:“讲点礼貌!”饺子压住抽搐的嘴角,继续道:“这里的人认为这座山峰是神婆的所在之地,可以来找山上的女人卜卦吉凶,准确灵验。”白吉便奇道:“这个破地方谁能爬上来?”“心诚则灵。”饺子装腔作势地答道,“但是因为这里的神婆太灵了,并且说出的事就无法再更改,所以许多人不愿意来,觉得来了后,反而会中了咒。”“我想是爬不上来吧。”她咕哝了一句,看得那老妇与竹儿又打了回来,一个雪球直直飞向她面门,便举起手来一挡,谁知右眼角白影一闪,脸颊一凉,便印上了一片冰凉。白吉转头看去,音正捂着手望天一付无辜的神色,可是他袖口上的雪粉却出卖了他。她装作没发现般看向竹儿,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起脚下的雪,踢往音,正中他的面庞。竹儿哈哈大笑着扔着雪球过来,不想失了准头,正砸在饺子的脸上,静默片刻后,几人顿时战作一团,一时间雪球漫天飞舞,笑声不绝于峰顶。待得雪球大战完结,白吉坐在庙前上,喝着热腾绵香的酥茶,仰望如洗蓝天时,才发觉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畅快地笑过了。象今天这样什么也不去考虑的玩耍,对她来说,不知何时起已成了奢侈。她每天所想的是如何赢,如何战胜别人,当认命之后,又觉得前路迷茫,不可知的未来那般可怕。直到今天,听到闯倘的话,她可谓是百般滋味上心头,欲语还休。一碗茶喝完,白吉察觉到身边坐下个人,老妇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可以给你卜一卦,不过你要替我办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