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归来

傍晚发生的事，让明姒的心情受到很大影响。棠心更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她的样子，晚上做梦也会被吓醒。云天翊罚邢准今晚不许睡觉站在驿站的院子里反省，不过明姒却觉得没有必要，就算怎么惩罚，他对云天翊依旧是效忠，对她依旧是有偏见，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邢准的偏见从何而来，至少以前是没有的。月上枝头，临近了帝都，似乎夜晚也不如往常那般寂静了。从夜幕降临之后一直到现在，外面似乎有好几拨专程从帝都赶过来的人分别见了云燕潇和云天翊。她没有出去，自然也不知道是谁，但是从外面传来的声音来听，大部分都是朝廷的人，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来分别见那两个人，帮派分的更清了。前几日还能装装兄弟情义，现在，怎么装也装不像了。“王妃，您休息吧。”棠心走过来，大眼睛有些发红，看来是刚刚偷偷哭过。瞅着棠心那样子，明姒叹口气，“行了，别害怕了，他还不能把你怎么样。”“奴婢…。奴婢没害怕。只是，王妃，那刑护卫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又没惹着他。”站在明姒的身边，棠心万分不理解。明姒摇摇头，“鬼才知道！”“那以后，以后连王爷都不能帮我们了。”棠心小声的嘀咕道。“他帮我们？你不应该指望着他帮，或许，他还会指着我们帮他呢。”凝视着房间的一角，明姒淡淡的说道。棠心眨眨眼，没听明白明姒的话，“王妃这话从何而来？”“直觉。”明姒毫不掩饰，自从听到外面有朝廷的人过来之后，她就开始心慌慌，似乎，总觉得会有些什么事儿最终会和她扯上关系。棠心迷惑，还是不懂。“算了，说了你也未必懂。去睡觉吧，睡一觉，今天这些事儿就过去了。”抬手揉揉额角，她今天有些头疼。“哦，那王妃也休息。”床已经铺好了，棠心将屋子里的烛火灭了两盏，而后走出房间，顺手将门关上。屋子光线昏暗，明姒坐在靠墙的软榻上无念无想，如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这屋子里还有个人。蓦地，寂静的黑夜里，窗外有脚步声接近。抬眼看向窗子，果然有个人影走了过来。叩叩，敲门声传来，明姒还在诧异是谁的时候，门外传来云天翊温和的声音，“王妃，睡了么？”“王爷还没休息？”起身走过去，打开门，云天翊一手负后站在门外，眉目含笑，如华的月色洒在他身上，使得他看起来有几分朦胧。“本来很晚了不想打扰你，但是这件事还得王妃代劳。”说着，他走进来，身后那只手也转到了前面，原来手里拿着几张信纸。关上门，明姒将屋子里的烛火点燃，这才认真的看向云天翊，“王爷这是？”坐在软榻上，将手里的信纸放在软榻边缘的书案上，一边说道：“太子派遣人过来，急需本王的学子案细节。本王不方便，所以只能要王妃代劳了。”他左手写字，自然不方便。明姒点点头，而后看了一眼云天翊没有受伤的右手，其实他右手也能写字的吧！走到书案前坐下，明姒一边研磨一边看向云天翊，“还是王爷口述？”云天翊点点头，“本王还需想一想，当初没记载在卷宗上的细节比较多。”他的脸正色了一些，明姒也神情认真，将一盏灯拿过来，然后把云天翊拿来的几张信纸铺开，换左手执笔，惹得云天翊轻笑。“你右手写的字也几乎与本王写的一样，不需要临摹的那么像，太子看不出来的。”明姒勾了勾唇角，“既然是代王爷写，那么现在臣妾这只手就是王爷的手，所以，不是臣妾在写，是王爷在写。”这一番理论，很是说得通。云天翊闻言眉目间的笑加深，“若是什么都不理时，好像一切都不过你的心。可偏偏认真说起话来堵得人根本没法反驳，本王都不知该怎么反驳你了。”明姒笑笑，“那就不要想着反驳臣妾了，还是想想案子的细节吧。”转过头不再看他，心下倒是想笑，她不算是能说会道，但奈何说起来自己也挡不住自己，也怪不得云燕潇总是被气得说她伶牙俐齿！云天翊点点头，“嗯，本王想想，从当晚本王赶到时看到的现场说起吧。”他正色起来，而后淡淡的说着他们大婚前一晚他离开帝都到达的案发现场所有的一切。明姒静静的听着，思绪也不禁回到大婚的当天。一切好像如同做梦似地，清晰的似乎就在昨天。当时明戈很笃定的说云天翊是奉了皇命才不得已当晚便离开的，没有任何针对这场婚礼的意思。那时明姒觉得无谓，但现在看来，云天翊似乎真的是不得已，也的确没有针对她，针对那场婚礼。他慢慢的说着所有的经过，明姒静静的听着，蓦地，她突然问道：“那王爷回来之后呢？”犹记得，他回来时可是在烟雨别苑，而她和云燕潇同时撞见了明霜赶往烟雨别苑与云天翊约会。云天翊一诧，看着明姒似乎有些不解。明姒眨了眨眼睛，笑笑，“没什么，臣妾糊涂了。王爷接着说。”云天翊的唇角浮起一丝略显玩味儿的笑，“王妃在暗示本王什么？”明姒摇摇头，“没有，臣妾的意思是说，王爷回来之后为什么没把这些细节整理在卷宗上呢？”云天翊叹口气，“因为当时已经抓到凶手了，所以，那些细节，提及与否意义不大。”明姒点点头，算是了解了。说完了整个过程，云天翊开始说细节，明姒快速的记录，其实这些细节倒是都挺关键的，能给太子不少的帮助。不知不觉，月至中天，云天翊也从坐在软榻上改为躺着，明姒坐在书案前左手执笔，一旁，已经密密麻麻的写了三张纸。渐渐的，云天翊的声音越来越小，待得明姒写完，身后没了声音。扭过头，他居然睡着了！明姒哑然，想来这些也差不多是所有没记录在案的细节了。没有吵他，明姒将狼毫放回去，吹开未干的墨随后整理好，站起身放慢脚步走出了房间。月亮都移到了头顶，黑夜蒙上一层月色，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环顾了一圈，明姒叹口气，走到栏杆旁看向楼下，驿站的院子正当中，邢准正笔直的站在那里。“刑护卫。”明姒低头看着邢准，压低了声音淡淡道。其实明姒一出来邢准就知道，只是没抬头看她而已。明姒叫他，他才抬起头，“王妃有何吩咐？”尽管声音依旧是冷淡的，但神色已经转好了，云天翊的教训是有用的。“太子派来的人在哪儿？关于学子案的细节王爷已经整理好了。”明姒也神态冷淡，相比较于邢准过多的面无表情，明姒的神情凉薄的浑然天成，自骨子里散发出来。邢准静默了几秒，而后转身朝着楼梯走过来。明姒淡淡的看着邢准走上来，在距离明姒一米的地方停下，“王妃如若信得过属下，交给属下吧。”冷淡的语气里也透着一丝不情愿。“自然信得过刑护卫，王爷的忠臣良将。”说着，她将手里整理好的东西递给他。邢准接过来，一直垂着眼眸，如水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更透出几分惨白来，“王妃休息吧，属下告退。”话落，他后退一步，而后转身蹬蹬快步走下楼。邢准离开许久，明姒转过身，看着自己暂住的那间房，脚步有些踌躇！静立了半晌，她最终还是走回去。悄声的进入房间，云天翊躺在软榻上睡得沉。将**的被子拿过去给他盖上，这一夜，就这么过吧！翌日，明姒是被开门关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看到的是棠心走来走去的身影，闭上眼睛深吸两口气，而后坐起身。“王妃您醒啦！”看到明姒起来，棠心声音轻快，看来昨天的阴影这一夜就没了。“嗯。”回应了声，转头看向软榻，云天翊已经不在那里了，不禁松口气，“王爷什么时候起身的？”说道这个棠心立即笑，而且笑得贼兮兮的，“王爷起身大约一个时辰了，期间回来看过王妃几次。一早奴婢过来，看到王爷在这儿吓了一跳呢！”好在云天翊睡得是软榻，如若也是睡床，估计棠心会晕过去。明姒瞧着她那模样有几分无语，需要那么激动？“九嫂，九嫂，九嫂。”一串的‘九嫂’从外面传来，明姒叹口气，“进来吧。”“嘻嘻。”伴随着笑声，十五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一身宝蓝色的劲装，阳光帅气。扫了十五一眼，明姒笑道：“一大早的，叫魂呢！”“嘿嘿，今儿就能回帝都了，路程不用那么赶，当然高兴。”一屁股坐在**，大眼睛乱转，看得出相当兴奋。明姒笑笑，“那倒是，昨晚睡得好么？”十五点点头，“不错。不过九嫂，听说昨晚九哥的护卫对你不敬了？”他耳聪目明的很，哪儿的事儿他都知道。明姒摇摇头，“误会一场，你呀以后别听什么都当真。”“不是真的？那为何今儿一早我看到刑护卫站在院子里，一身的雾水。”明显他都知道事情经过了。“那你还问什么？”明姒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头，斥他多嘴。十五嘻嘻笑，而后又正色道：“邢准虽然是九哥的第一护卫，但是九嫂是主子，日后他若是还敢这样，九嫂告诉我。”论道主仆之分，十五那是论的比谁都清。明姒摇头笑笑，“好，以后有事就找你十五爷。”一旁的棠心咬着唇偷笑，从今儿一早看到云天翊在明姒的房间之后，她就很开心。以至于，听到任何话都觉得高兴。“昨日从帝都来了不少人，有没有找你的。”明姒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十五调侃。十五眨眨眼，而后很认真的摇摇头，“还这没有。不过，昨儿和龙都统在驿站外转悠到天黑，龙都统还赶走了一群花楼里来的姑娘。”说道这个，他的表情有些不忿。明姒挑起眉梢，“然后呢？”“然后？没然后了，赶走了！”睁大的眼睛有些无辜。明姒忍不住笑，“龙崎和你说的？”“是我不经意听到的，不过像龙都统那么正直的人，肯定看不过去。这世上有几个七哥？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寻欢作乐。”他嗤之以鼻，微微扬起的下巴显出几分清高来。明姒点点头，“十五爷言之有理，七王爷不及你三分。”十五哼了哼，“九嫂这话我爱听。”说完嘻嘻笑，美滋滋。明姒忍不住笑，棠心也捂着嘴偷乐，外面阳光灿烂，这里的气氛也很灿烂！因着只剩下今天一点点的路程，今日出发的时辰也往后拖延了些，待得明姒与十五从楼上下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两人站在马车旁闲谈，不时，云天翊从楼上走下来，身后随着几个从帝都过来的人。此时，驿站外，云燕潇也大步的走回来，他的身后也跟着一众昨晚从帝都赶过来的人，这一路，真是热闹了。十五分别的在两边瞧了一眼，脸上闪过一抹无奈，“去边关果然是最好的选择。”稚嫩的脸庞因着这一声叹息成熟了不少。明姒笑笑，眉目在阳光的照射下淡了几许凉薄，多了些温暖，“嗯，如若有一天九嫂在帝都无法立足，就去边关投奔你。”十五眯起眼睛瞅着明姒，“九嫂别这样说，有些事情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更何况，九嫂还会一些卜卦预测的，你有时不经意间说的话，我都会当真。”“嗯？”明姒挑眉，而后轻笑，“你想相信的就当成真的，不愿意相信的就当做我在玩笑。”十五却很认真的摇摇头，“真的九嫂，有时我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但是你说的话，也不知怎的，我都会当成真的。”看着明姒，十五说的也很认真。明姒摇摇头，“我不是神婆，不一定说的就是真的。”瞧着十五那认真的模样明姒倒是有些无奈，不过从头想想，似乎每一次她的想法都会成真，不会十分，也差不多七分。十五笑笑，“不是神婆也差不多了，九嫂再修炼修炼，钦天监那帮老家伙都该回老家养老了。”“当你在夸赞我。”明姒轻笑，转眼，看到云天翊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那跟随在他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九哥。”十五先打招呼。云天翊眉目温润，慢步走过来，步伐优雅，“马上启程了，十五你去准备吧。”点点头，十五冲着明姒眨眨眼便走了。云天翊走过来，看着离开的十五轻声道：“王妃不要总是那么宠着他，长大了，该懂事了。”“十五挺懂事的。”明姒淡淡的回应。“在你眼里是懂事，在父皇眼里却是个只会耍性子的孩子。”云天翊叹口气，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明姒无言，不知道在皇上的眼里，谁才是不耍性子的孩子！坐上马车，队伍悠悠的朝着帝都的方向行进。今儿的队伍比之往常又壮大了不少，行驶在中央的马车，看不到首也看不到尾。路上的风景熟悉又陌生，车轮声马蹄声此起彼伏，短短的十几日，渐渐熟悉了这些声音，每日成了定时音乐，如若突然听不到不知会不会想。棠心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明姒看着她，唇角不禁上扬，待得她再大些，就找个人家把她嫁了吧！看着太阳从东升到挂在当空，再渐渐的滑到西边的山头，连绵的山也渐渐的远去。远远地，帝都护城河的模样越来越清晰，斑斓的水花伴着城内嘈杂的声响传进耳朵，下午，终于抵达帝都。将马车的窗子关上，外面嘈杂的声音也清晰的钻入耳朵。有禁军清道，但看热闹的百姓却很多，议论纷纷的声音，还有赞叹七王爷威武俊美的，自然还有讨论云天翊遇刺的，任何小事情都被包装成无比夸张的版本在坊间流传。从进入城门到九王府的路程不算远，但因着城内百姓太多，所以速度也降了下来。当到达王府时，太阳竟然都要落山了。棠心很开心，马车一停就快速的跳了下去，明姒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上，扭头看向九王府的大门，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视线流转间，注意到九王府门口迎接的人群中，有一个眼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敏贵妃身边的苏柳。棠心扶着明姒走下马车，那边苏柳也从王府的大门前走下来，冲着那边已经下车的云天翊屈膝问安，“奴婢见过王爷。”云天翊眉目柔和，“母妃可好？”“回王爷的话，娘娘很好，就是很担心王爷的伤势。这不听说王爷和王妃今儿回来，特意遣奴婢在这儿等着，一定得亲眼看到王爷之后才能回去。”苏柳笑着，语调柔和又好听。“告诉母妃，本王没事，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云天翊笑道。“是，奴婢回去肯定往好了说。”进退有礼的让开，而后便走向明姒，“奴婢见过王妃。”“苏姑姑客气了，王爷的伤已经好了，告诉母妃不要担心。”大部队停在都停在九王府门前的这条街上，几乎把整个街道都占满了。“是。娘娘还很惦记王妃呢，知道王妃一直陪着王爷照顾王爷，娘娘说待得王妃休息好了，就派人接王妃进宫，娘娘要好好的瞧瞧王妃瘦没瘦。”热情的拉着明姒的手上下看了一遍，苏柳看起来很像是个大姐姐。明姒笑笑，“母妃多虑了，我很好。”等候在王府门口的众人给云天翊请安，而后站在府门两边等候着，阵仗庞大。队伍的最前方，云燕潇大步的朝着这边走来，背后的披风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向后飞扬。云天翊站在府门前，似乎也是在等待云燕潇。直接与明姒擦肩而过，云燕潇大步的迈上大理石的台阶，走到云天翊面前，“将九弟安全无虞的送到王府，本王也算功德圆满了。九弟回府好生歇息吧，本王入宫复命。”他的声音清朗而不羁，整条街也瞬时安静了下来。“一路来多谢七哥了，待得哪日本王设宴与七哥把酒言欢。”云天翊优雅从容，每个字都好似带着清风一般，让人耳目清新。“哈哈，本王等着。”云燕潇笑的爽朗，又带着他独有的一股不正经的气韵。云天翊笑容温润，含笑目送着云燕潇大步离开。明姒与苏柳站在马车旁看着云燕潇离开，除却九王府的阵仗，整个队伍很快的消失，大街上瞬时干净了。太阳也落到了西山头，青石砖的地面渗着一股入骨的凉气。“王爷，王妃，奴婢这就回了。”苏柳也告别，明姒看着她离开，这才迈上台阶，云天翊长身而立，正站在那里等着她。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