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共饮

未过晌午，皇后娘娘的凤驾到来，宫里也终于出来一人看望明珠了。明姒与明霜都没离开，反倒云燕潇在皇后到来之前就溜了，甚至明姒都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走出卧房迎接皇后，明姒和明霜俯下身来几乎是跪在地上，看着地面，虽然打扫的干净，但仍旧还有白雪堆积在青砖的缝隙之中。“起来吧。”皇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一刻杏黄的裙摆从眼前闪过，皇后的速度很是快。两个人站起身，对视了一眼，明姒神色淡淡，从明霜的眼里也看到不在乎。对于皇后，她似乎也没有多少的好感。两人从新走进卧房，还未走进去，就听到明珠的哭声，简直是惊天动地。房间已经被皇后从宫里带来的宫女站满了，就连明珠的母亲大夫人都被挤到了角落里。皇后穿着白色披肩，杏黄色的厚重广袖长裙，端庄的发髻，雍容优雅。她坐在床边给明珠擦着眼泪一边安慰，“珠儿，你受苦了。是母后的错，都是母后的错。”明珠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一边大声哭着，几乎喘不上气。“母后…。”抱着皇后的手臂，明珠想起来，但是又没那个力气，哭的伤心欲绝，整个房间都压抑的要死。大夫人站在角落里也跟着抹眼泪，眼睛也红红的。“好了，不哭了。养好身子是正事儿，那些不好的事情过去就过去吧，母后站在你这边。”拍着明珠的背，皇后一边安慰着。明姒和明霜站在门口，听着皇后的话都面无表情。“母后…。是珠儿不争气。”明珠哽咽的说着，说着自己的错。皇后抚摸着她的头，“不是你的错，是母后没教育好翔儿，让你受苦了。”明珠的眼泪如同断线，扑簌簌的往下掉。皇后摸着她的头给予安慰，也不禁的抬手擦擦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她也很伤心。半晌，明珠的哭泣有所停止，躺在那里渐渐闭上眼睛，看起来已经体力透支了。皇后长长地叹口气，转身瞧了一眼站在床边角落的大夫人，“明夫人，本宫代翔儿向你郑重道歉。”大夫人立即摇头，同时也有些惶恐，“皇后娘娘千万别这么说，珠儿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事情已经发生，只希望他们俩日后能更好。”“说的是，希望两个人以后能更好。”皇后可谓能屈能伸，放下身份道了一句歉，就将大夫人的怨恨都解除了，并且还得感恩戴德的谢谢她。“霜儿和姒儿，你们也在这里很久了吧？”终于看到了她们俩，皇后看起来有点疲惫。“是，一直在陪着大姐。”明霜回话，相比较于明姒，她与皇后对话很平静。“你们也辛苦了，为了这翔儿做出的荒唐事劳心劳力。”皇后长叹口气，能看得出，她也很头疼。“母后也不要这么说，或许大哥也不是有心的。近段时间大哥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我们都理解。”明霜很会说话，挑拣着皇后爱听的说。大夫人听到这话明显不是很开心，看了一眼明霜，那本来就很傲慢的一张脸泛出几分冷色来。“唉，是翔儿的错，也是本宫的错，没教育好他。”站起身，皇后姿态高昂，一张略显清冷的脸泛着几分凌厉之色，但确实满身雍容之态。“经过这些，大哥肯定会改的，母后也应该给大哥一个机会。”明霜继续着无谓的夸奖辩解，都是皇后想要听到的。“不是本宫不给他机会，是他把他父皇彻底惹怒了。”朝着明霜和明姒两个人走过来，皇后叹道。明姒眸子动了动，不知皇后与她们说这些话是什么意图。“父皇也只是在气头上，待得过去几日，父皇消了气，要王爷等人去求求情，父皇会原谅大哥的。”明霜走过去扶着皇后的的手臂，一边给出主意。皇后显然听到这些话宽慰了些，“现下也只能等到皇上消气了才行。”明霜点头完全支持，那边大夫人满眼的怨恨。皇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明姒，唇角绽开一丝笑，“这次姒儿从南方回来，本宫还未替姒儿谢过佛祖，都是佛祖之恩，你们才转危为安。”“多谢母后，托母后的鸿福，姒儿很好，谢谢母后关心。”明姒低头谢过，皇后的神情看起来也满是欣慰。“唉，你们健健康康的就好，本宫年岁大了，最担忧的就是你们。”从卧室走出来，明霜扶着她，明姒跟在身后，听着她叹气。“母后可别这么说，母后还年轻呢。”明霜在皇后面前可谓玲珑八面，挑拣着好听的说。“呵呵，就霜儿会说这些谎话来哄本宫开心。”皇后貌似也很喜欢听，终于笑出来。“霜儿说的是实话。”明霜扶着皇后坐下，而后扭头看了一眼明姒，意下要明姒也学习一下，多多挑拣着这些话说。明姒动了动唇角，并不以为意。“你们俩也坐下吧。”看着站着的两个人皇后挥挥手，明姒挨着明霜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这是卧室的偏厅，暖炉烘的屋子热烘烘的。“没看见老七，他不是也在这儿么？”皇后问道。问道云燕潇，明霜可是迷糊，她怎么会在意他去哪儿了。“霜儿也不知，母后来之前还在的。”“老七懂事多了，本宫对他也放心了。还有霜儿要努力啊，本宫等孙儿等的头发都要白了。”长长地叹口气，明珠这儿一出事儿，她抱孙子的愿望再次落空。听到这话，明霜不禁低下头，明姒看了皇后一眼，她说的很真诚。“七王爷，九王爷到！”正说着，外面猛然的来了这么一嗓子。明姒和明霜都一诧，他们俩怎么会同时来？不过半晌，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皇后坐在偏厅里，径直的走进来，两人风姿翩然，同时出现，不禁的让人眼前一亮。“儿臣见过母后。”两个人异口同声，俯首躬身的给皇后问安。“起来吧。老七和老九怎么同时来了？”皇后神色倒是很明朗，笑着问道。两人站起身，云燕潇在对面坐下，云天翊反倒坐在了明姒的身边，与明姒对视了一眼，眉目满是笑。“在门外与九弟碰到的。”云燕潇回答，神色泰然。“皇子妃怎么样了？”云天翊是刚到，还不知道明珠的情形。明姒扭头看着他，小声道：“已经睡了。”云天翊点点头，“没事就好。”“怎么会没事？珠儿伤心欲绝，唉，都是本宫的错。”皇后突然接话，表情有些不高兴。云天翊只是笑笑，面庞依旧温润。明姒有些无言，就算皇后针对云天翊又如何？做出这事儿的可是她儿子！“母后不要自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有心也无力。”云燕潇开口安慰皇后。“唉，都是本宫的错。”皇后长叹一声，继续说着自己的错。其他人都不说话，只有云燕潇继续安慰她，“母后，大哥已经知道错了。刚刚进宫看了他，他一直在自责，被父皇骂了一顿，他已经清醒了。您也别着急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办？”如同亲生儿子似地，云燕潇耐心的安慰。皇后闭上眼睛摇摇头，“教子无方啊。”一时间，大家都没什么话说。半晌，皇后叹口气，“本宫先回去了，那几个丫头都在本宫身边很久了，留下来照顾珠儿。”说着，站起身，立即有宫女过来扶着她。其他人也站起来，送皇后走出去，在大家的视线中，皇后坐进软轿离开。“你一早就来了吧，累不累，我们回去吧？”皇后的凤驾离开，云天翊低头看着身边的明姒，轻声问道。明姒慢慢的眨眨眼，“好。”看明珠也看完了，明姒午膳都没有用，她也确实想回去了。另一边，云燕潇扫了他们俩一眼，悠悠道：“许久没有聚在一起了，本王做东，去春风满月楼喝一杯如何，九弟？”明姒与明霜几乎同时看向云燕潇，不知他突然做这个提议干什么。“好啊，不过，还是由本王做东吧，早先就答应过七哥，要请喝酒的。”云天翊笑着答应，十分友好！协议就这么痛快的达成，各自的坐上马车，然后朝着帝都最大的酒楼春风满月楼悠悠而行。坐在马车里，明姒靠着车壁，神情有些呆呆的。云天翊坐在一边，不时的看一眼明姒，澄澈深邃的眸子荡漾着温柔。“很累么？”终于，云天翊忍不住开口，车子行的十分平稳，使得明姒看起来昏昏欲睡。听到他说话，明姒掀起眼睫看着他，“还好。只是听了一上午的哭叫，耳朵出现幻听了。”云天翊闻言忍不住笑出来，“这么惨烈。”明姒点点头，“唉，也真是可怜。”想起明珠哭泣的脸，汗湿的头发，虚弱的喊疼，明姒也不由得叹息。云天翊弯了弯唇角，“别想了，毕竟是他们的事。”云天翊看的很淡，也似乎，他更了解一些内情。“说的也是。不过，王爷见到大皇子了？”明姒看着他，神色也略有些淡然。云天翊点点头，“见到了。”“如何？还是想着睡觉萎靡不振么？”“还好。”云天翊简单的回答，并没有多说。明姒稍有不解，不过，看他没想多说，她也就没再问。春风满月楼位于帝都的黄金地段，一共三层，面积几乎占据整条街的四分之一。两辆马车停在春风满月楼前，立即有小二出来招呼，而且一下子出来四个，规模庞大。从马车走出来，明姒倒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只是路过，从来没有进来过。这里每天人满为患，大部分都是帝都有钱有势的人，在这里碰到熟人的几率很大。因着云燕潇是这里的常客，就连小二都一下子认出了云燕潇，赶紧弓着身子给请安，“七王爷安好！”“嗯，本王的雅间还留着呢吗？”云燕潇笑着挥挥手，万分泰然。“自然给七王爷您留着呢，七王爷请！”赶紧把路给让开，一行人走进大门，然后直接迈上楼梯登上二楼。这里的雅间设计的不错，格局也很好，里面的装修也很清幽，倒是适合喝酒聊天。四个人走进去，几乎是隔着相同的距离坐下来，每个人与左边右边的距离都是一样的，不远不近，不禁的，看起来有些怪异。坐下，明姒神色淡然，视线与对面的明霜相撞，她的脸色看起来倒是有些开心，或许跟此时云天翊在场有关吧。“七哥近些时间看起来有些疲累，但每天也只是早朝时见到七哥，不知七哥忙什么呢？”云天翊先开口打破僵局，声音柔和。云燕潇帅气的挑了挑眉尾，“一趟南巡，本王老了十岁。正在休养生息，本王可不想早早的变成老头子。”他话一出，明姒不禁抿唇，垂眸看着桌面，敛下眸中的笑意。“七哥确实辛苦了，也应当休养一段时间。”云天翊很认真的回答，眼色也很真诚。“说得对，正是本王当下要做的。本打算今日与父皇商量一下，谁知大哥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也很是郁闷。“呵呵，父皇眼下正在气头上，七哥这个计划先停一停吧。”云天翊摇摇头，说的很现实。“本王自然知道，只是，上次遇险本王腿伤复发，真的需要些时日养一养。”他长叹口气，脸上的郁闷逐渐增加。明姒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他说的很是那么回事儿，但也仅一眼，就知道他说的是假话。想必他是需要时间铺后路吧。“七哥的腿伤让人担忧。”云天翊叹气，云燕潇当年如何受伤他自然清楚。“九弟无需担心，这条腿暂时还能用。”他畅快的笑着，很是潇洒。明霜扫了云燕潇一眼，淡淡道：“王爷忍功了得，小小腿伤不算什么。”“王妃的忍功又怎能小觑？为了做凤凰，什么苦都能吃。”云燕潇也讥讽着她，两个人当着明姒和云天翊的面冷嘲热讽。明姒倒是神色淡然，他们俩针锋相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倒是云天翊神色微变，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眸色泛冷。明霜又想说什么，在同时门被从外敲响，下一刻门被推开，数个小二鱼贯进入雅间，菜肴一个个的上来。瞬时间，整个屋子都是菜的香味。明姒很自然的拿起筷子先动手，也不管其他几个人投来的视线。“饿了？”云天翊给明姒夹菜，一边轻声问道。“嗯。”淡淡的点点头，明姒随意回应。对面云燕潇扫了一眼明姒，而后将位于他这边的清蒸藕包挪到明姒的面前，“瞧瞧九王妃饿的，多吃些。”用着讨人厌的语调，明姒却是抿唇忍住了笑。淡淡的看了一眼他，“谢谢。”明姒的语调也淡淡的。“不客气。”扬眉，他笑的分外风流。明姒表情无异，倒是引来了云天翊稍冷的一瞥！不过云燕潇并不在意，就连身边的明霜肆无忌惮的长达一分钟的时间在盯着云天翊他都没注意。煮好的酒送上来，云燕潇和云天翊开始喝酒。虽说很文雅的喝着，但是这样一杯一杯的，眨眼间一壶酒就没了。明姒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抬眼扫视着那俩人，鼻端也飘着酒的香味儿，可能是酒太烈，使得她都觉得有些晕乎乎。“王爷少喝点，虽然酒量好，但还是少喝点对身体好。”明霜突然开口，这说的也不知道是谁。明姒抿了抿唇，有些想笑。云天翊没什么反应，那边云燕潇也没反应，恐怕都觉得是在叫对方。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王爷，臣妾在说话呢？”云燕潇扭头扫了她一眼，“九弟，七王妃在和你说话呢。”云天翊动作一滞，那边明姒抬头看了一眼明霜，“王爷，姐姐确实在和你说话呢。”“多谢七王妃关心。”云天翊淡淡的开口，也没抬头看明霜，温润的眉目一片淡然。这下子，明霜脸上的尴尬更甚，同时又有些受伤害的样子。云燕潇唇角上扬，分别看了一眼明霜和云天翊，脸上的笑容更甚。“七王爷也少喝些，姐姐说得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所谓礼尚往来，明霜劝告了云天翊，明姒也开口劝告云燕潇，一刹那，简直分外和谐。云燕潇立即笑容满面的点头，“多谢九王妃关心，本王不喝了。”他也十分畅快的把酒杯放到一旁，比之云天翊配合的多。明姒抿唇，“王爷也别喝了。”扭过头看着云天翊，她淡淡道。刚举起酒杯的云天翊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放下酒杯，“嗯。”明霜的表情可想而知，不过倒是忍住了，略有些不满的瞅了瞅明姒，最终垂下眼睛，什么都不再说。这一顿饭吃的不舒服到极致，明姒倒是还好，但最不舒服的恐怕就是明霜和云天翊。看样子，两个人许久没有说过话了，明霜那黯淡的眼神，也证明了这一点。明姒却是很好奇，云天翊到底怎么了。从春风满月楼里出来，天色都暗了下来。整个街道被灯火照亮，虽然是黑夜，天气还很冷，但街上仍旧人流不断。“多谢九弟今儿请客，下次本王请，九弟九王妃要赏光啊！”那边明霜已经走进了马车里，云燕潇双手负后，看起来心满意足的。“七哥慢走。”云天翊笑着回答，虽神色温润优雅，但那语调听起来心情并不是多好。“本王走了。”冲着俩人挥挥手，云燕潇大步的走上马车，步履潇洒。他们的马车离去，这边俩人才走上马车。“开心么？”马车动了的同时，云天翊问道。音调平静，听不出喜怒。明姒看了他一眼，马车里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他的脸，“还好，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挺有意思的。”她的话落下，就听到云天翊的轻笑声，“看得出你很享受。”明姒也笑了笑，“王爷别多想，我也只是图个新鲜罢了。”听出云天翊说的享受，是她刚刚在吃饭时配合着云燕潇挖苦他和明霜的事，确实挺有意思的。云天翊摇摇头叹口气，“以后别这样了，本王和她没有任何事。”明姒偷偷的撇了撇嘴角，就算有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明显多虑了。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