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青草·血迹·蜘蛛·荆棘花

查尔斯帝国这场庆功宴很是成功。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因为罗彻斯特，因为真神教，耽误了很长的时间，但是也给雷克雅未克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提供了很多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在一切进入正轨之后，奥古斯丁陛下，冯氏一族，查尔斯帝国皇家私军，这些在庆功宴上获利最大的个人和团体，用他们良好的表现，优雅的举止，以及温和的谈吐，给雷克雅未克这些贵族们，留下了一个非常良好的印象。尤其是罗兰，无疑是今天晚上最耀眼的明星。侯爵夫人始终如一的坚持，和老管家谢里尔坚持不懈的监督，让罗兰在第一次参加这样大规模的贵族聚会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失礼或者受人诟病的地方。温和的谈吐，得体的举止，让雷克雅未克所有贵族，都见识到了新一代冯氏一族，不仅仅保持了他们在战场上的铁血和无畏，同时也摒弃了他们的粗俗和野蛮，变成了彬彬有礼的贵族。就连铲除了克劳德，从真正意义上掌握了查尔斯帝国的大权的新任帝王奥古斯丁，都不得不羡慕罗兰，要不是罗兰刚刚才和乔安娜小公主表演了一个“郎有情妾有意”，估计新一代的荆棘花侯爵，早就被宴会大厅中如狼似虎的贵妇和贵族小姐给吃了，即便是这样，罗兰身边也一直莺莺燕燕，直到宴会结束。带领着荆棘花骑士团的所有人走出查尔斯皇宫，罗兰看着雷克雅未克既熟悉又陌生的月光和街道，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一种故乡的味道！进城，冲锋，杀人，周旋，罗兰带领着新生代冯氏一族光芒闪耀的同时，也非常忙，忙到了他还没有时间和机会，好好看上一眼这阔别了九年的雷克雅未克！空气中没有科尔郡常年不散的草木清香，更多的是人来人往锅碗瓢盆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由于雷克雅未克地理位置的关系，这里没有持续将近一年时间的清冷，而是温暖和略略的潮湿，甚至在七月的夜晚还有一点点溽热的感觉。这样的空气，就是让罗兰迷醉！转头看了看理查德和鲁道夫，再看看很多第一次来雷克雅未克的荆棘花骑士团的成员，一个微小却满足的弧度，在罗兰嘴角微微翘起。“回家！”雷克雅未克，冯氏侯爵府。依旧高大厚实，就像曾经的军部大臣亚尔曼给人的感觉一样。罗兰三兄弟六岁离家，这些年过去，冯氏的侯爵府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不过多了些陈旧和破败。陈旧，是将近十年的岁月冲刷。破败，是帝都血夜之后的无人问津。台阶缝隙的青草，只不过长出了一手长短，显然还是有人不断的维护和保养，只不过在帝都血夜之后，因为冯氏一族叛国者的罪名，才让这几株小小的野草，在无人理会的情况下，倔强地从台阶缝隙中长了出来。罗兰突然有些没用的感慨。就算亚尔曼再粗线条，冯氏一族在侯爵夫人的带领下，在新年之前肯定把阖府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那岂不是就是说，这几株野草生长的时间，和新生代的冯氏一族生长时间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几株野草还只能在台阶缝隙中，缓慢地生长倔强地挣扎。而新生代的冯氏一族，已经在罗拉的带领下，成为了一颗参天大树！它可以重新支撑起冯氏一族，甚至，可以支撑起整个查尔斯帝国！大门洞开，依旧是那个侯爵府，只不过少了些人，多了些灰尘，大门的门轴，也需要上油了，吱吱嘎嘎的响声让人牙酸。要是以往，别说罗兰，荆棘花骑士团中生性最为跳脱的杰拉尔肯定开始抱怨。可是，现在，不仅仅杰拉尔缄口不言，所有荆棘花骑士团的成员，都没有说话，甚至把自己的脚步也放得十分轻巧，就连战马，都在这宁静的气氛中安静了很多。因为他们看到了血迹！大门内外，有的星星点点，有的一片一片，完全渗入到大门内外坚硬的石板中，干涸得想要和石板融为一体。颜色深沉，暗红，甚至发黑！这是帝都血夜全员战死的血液！这是冯氏一族四百一十二口中坚力量和围攻冯氏一族的敌人的血液！混在一起，难分彼此！从这些血液的分布，就能看出当时的战斗该有多么激烈，触目惊心！罗兰踩着石板，踩着灰尘，踩着干涸的血迹，因循着冯氏一族抵抗的步伐，因循着敌人进攻的步伐，缓慢前行！直到血迹完全消失，罗兰缓慢的脚步也没有停止，带领着荆棘花骑士团五百五十名骑士，缓缓向前。前院，前厅，中庭，正房，后院……直到祠堂！六百一十三步！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仔细算来，冯氏一族立族，恰恰也是这个数字。罗兰双膝跪倒，直视前方。身后是膝盖与石板接触的声音，身后是压抑不住的抽泣，身后是跟随着罗兰建功立业的荆棘花骑士团。祠堂的大门紧闭，上面落满了灰尘，在边角还有一幅小小的蜘蛛网，一只小小的蜘蛛正无聊地趴在上面，等待着自己的猎物。正中四个烫金的大字，冯氏祠堂，虽然也落满了灰尘，但没有减色分毫！罗兰叩头，一拜，再拜，三拜。身后的冯氏一族，全部跟随着罗兰的节奏，默默地向祖先行礼。作为罗兰追随者的路德和布里特拉，跟冯氏一族关系颇深的库尔扈特一族，跟冯氏一族基本没有什么关系的奥德里奇勇士，仿佛也被冯氏一族这无声的祭奠所感染，心甘情愿地跟随着罗兰三兄弟，向冯氏一族的祖先行礼。只有提图斯，站在队伍的最后，默默注视着罗兰的背影，注视着荆棘花骑士团五百五十名强大骑士的背影，泪流满面！五百五十名强大的骑士，默默地哭泣和行礼，这样的场面沉痛而悲伤。在这样沉痛而悲伤的气氛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复苏，汇聚，狂暴，惊人！就连门脚的蜘蛛也被惊动。动物的**，绝对是人类无法企及的，蜘蛛感觉这一股力量中蕴含的狂暴，几乎要在下一个瞬间就将他毁灭，八条长腿轮动出一团虚影，竟然在瞬间就逃离了它一直懒以生存的蜘蛛网，而且逃得越远越好！天空中的月亮依旧明亮，在这个夜晚，月亮清冷明亮的月光，见证了查尔斯帝国翻天覆地的变化和冯氏一族的重新崛起。在见证所有事情的时候，月亮的明亮和清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神赐大陆之上这些杀戮和挣扎，辉煌和阴暗，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月亮依旧挂在半空之中，按照自己行进了千万年的轨迹，继续自己的移动，即使克劳德在皇宫门口被分尸的残酷，都没有能够影响到它一丁点。但是，在冯氏一族礼拜先祖的时候，在荆棘花骑士团所有骑士，将情绪和力量完全集中在一起的时候，月亮仿佛也受不了他们的狂暴和惊人，竟然扯过了一片厚厚的云彩，遮住了自己的面庞，只是在半遮半掩之中，用清冷和略显暗淡的月光，默默注视着冯氏祠堂前面的众人。罗兰深吸一口气，让这口气息在自己的胸膛中酝酿，爆炸。开口说话，声音从胸膛中迸发出来，穿破喉咙，穿破岁月，响彻在侯爵府邸，响彻在查尔斯帝国，响彻在神赐大陆！“冯氏一族不肖子孙，罗兰·冯，今天在此祭拜先祖，并，立誓，无论艰难险阻，我，罗兰·冯，必然和冯氏一族的所有子弟共同努力，让荆棘花在神赐大陆，光耀千古！让荆棘花，永不凋零！”罗兰的声音幽幽响起，回应他的是五百五十个声音，或低沉，或跳脱，或尖锐，或磁性，所有的声音汇聚到一起，就是雄壮！“让荆棘花，光耀大陆！”“让荆棘花，永不凋零！”提图斯脸上的泪水更加汹涌。漫长的生涯，让他见识多了异军突起的贵族，也让他看多了一蹶不振的贵族，贵族家族之中的起起伏伏，生生灭灭，已经让这个老人，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家族的兴衰而感到兴奋或悲伤。但是，今天，提图斯泪流满面，而且眼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根本止不住！因为他根本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家族，能够这么快地起死回生！同样，也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子弟，能够在家族适逢大难的时候，二话不说，用自己的肩膀，将家族中兴的重担扛下来，而且这么快地完成别人甚至一辈子也完成不了的壮举！视线模糊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提图斯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像今天一样，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早就结识了罗兰，他的成长，他的坚持，他的选择，他的努力，往日的一幕幕就像幻灯片一样，在提图斯交相清晰和模糊的眼前闪过。可以说，没有了罗兰，冯氏一族就不可能让荆棘花在神赐大陆永不凋零！冯氏一族，能够拥有罗兰这样的子弟，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