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钢时匠师每次锻造都恰到好处,生铁中的杂质才会被渐渐敲打出来,往复百次,方能成钢,若是那匠师揠苗助长,要将百次煅炼系于一次完成,好铁也会被打成废铁。张魁此刻的情况亦是如此,须得每天修炼,才能不受那天罡地煞阵之苦,被罗人屠打成重伤,就仿佛好铁遇上心急的匠师一般,丝毫不能给他的修炼带来好处。重伤加上天罡地煞阵带来的痛苦,张魁痛晕继而痛醒,反复如此,简直比身处十八层地狱更甚,长此以往,张魁要么被这剧痛折磨成疯子,要么成就极其坚韧之心志。朱小梅等人无能为力的看着张魁扭曲抽搐的身体,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往昔总能逢凶化吉的张魁此刻要受那么大痛苦。狂沙现在不见踪迹,若不是朱小梅等人前日亲眼看到狂沙那般俯首帖耳的模样,恐怕早认定这一切是狂沙所为,哪怕是现在,狂沙的离奇失踪,还是朱小梅等人极其怀疑的原因。众人不忍在看着张魁抽搐,只得离开了房间,陈彪满脸担忧道:“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是无能为力,这可如何是好?”黄飞怒道:“不用你假惺惺做好人。”他却是不知,陈彪早已拜在伯嵇的门下,当了疯狗帮新任帮主了。陈彪自是懒得与黄飞计较,此刻争论只会闹僵,伯嵇曾告诉他,不到必死之时,他绝不会出手帮助张魁,是以陈彪的确没有表面上那么担心。朱小梅道:“岭南程家以医术闻名天下,如能得他们相助,阿魁的伤势可保无恙。”黄飞激灵道:“当初来找我们的程瑜,是否就是程家的后人?”朱小梅点点头:“程瑜医术颇高,且气功修为甚高,当是程家子嗣无疑。只是没留下什么信物,不然也能去程家求医问药了。”赵光冷然道:“程家在何处?”“对,我们便是去抢,也要将人和药抢来!”黄飞激动道。朱小梅叹气道:“也罢!如果我没记错,那程家就在南湖边上,去了之后,你们可要好言相求,不可妄言。那程家根深叶大,耽误了阿酷的伤势就不好了。”此刻却听房外有人冷笑道:“哼哼,想不到,既然知道程家不好惹,怎地还将我绳捆索绑而来?”“少废话,你这老鬼,赶紧进去!”正是狂沙的声音。那人不怒反笑:“我是老鬼,你不是么?仿佛是你倚老卖老,强行将我绑来的吧?”朱小梅等人赶紧除外观瞧,万一真得罪了程家的人,那可是得不偿失了。只见狂沙如擎天柱般立于房外,腋下夹着一个捆成麻花的皓首老者,那老者须发皆白,披肩散发,胡须约莫二尺来长,本是仙风道骨的飘然模样,被狂沙制住,却与老疯子一般无二。老者见有人出来观瞧,便是一阵扭动,急道:“老沙,将我放下,要是被人看到我这般模样,以后怎么混饭吃?”狂沙道:“你若是老实跟来,我绑你做什么?”却是放下老者,扯断麻绳。老者得了解脱,赶紧整理头发胡须,配合那身复古的汉服装备,又成了凡间的神仙。朱小梅等人刚要见礼,老者却被狂沙从后背一推,道:“赶紧进去,不要浪费时间。”老者一个踉跄,老老实实的进了房间(1*6***小说网手机站^.1^6^.),看着狂沙气势汹汹的模样,朱小梅等人都是哭笑不得,自古以来还没见过这么请医生,要是得罪了医生,患者岂不是更要倒霉?“狂沙,这当真是程家的人?”朱小梅小声问到。那老者耳朵却尖,在房内大声喊道:“我叫程泽荫,我不是程家的,我要走了!”程泽荫这嗓子不啻此地无银三百两,狂沙一声怒吼:“好好看病,稍有差错,挫骨扬灰!”程泽荫嘀咕道:“算我倒霉,我倒霉,这小子就倒霉……咦……这种波动是……”程泽荫一番左顾右盼,便像个毛贼一样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却又猛的想起什么似的,正襟危坐在张魁床前,刚刚伸手搭上张魁的手腕,狂沙便走了进来,狐疑的看了看房间。原来修为到了狂沙这种境界,五感已经极为敏锐,程泽荫翻动房间东西的时候,猛的想起这点,这才赶紧作出一番正为张魁诊断的模样。“老鬼,能治吗?”狂沙见到没有什么蹊跷,便问到。程泽荫才刚刚开始听脉,只得含糊道:“你着急什么?这是你儿子吗?”“老鬼,你想死么?”狂沙怒喝道,抬手就要教训程泽荫,却见程泽荫脸色一变,空闲的手凭空一挡,说声:“不要吵!”狂沙一愣,认识程泽荫这数十年,只有少数几次见过他有这种严肃的表情,每一次都是遇到罕见的疑难杂症,难不成张魁这次保不住命么?“怎么样?”狂沙还是急道。程泽荫脸色一整,兀自道:“此子体内情况怪异无比。体内似乎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强大力量,这被罗人屠的法宝打伤之处,倒算不得什么了。”程泽荫指着张魁的胸口,此处正是被罗人屠打到的位置。“你看,这个地方的皮肉焦糊,与你先前伤患一致,正是罗人屠的法宝所伤。但你乃修道之人,可以凭借运功抵抗,这小子非仙非道,可是这火毒也只能在表皮肆虐,丝毫不能侵入他的体内。”狂沙一看果然如此,便问:“老鬼,你的意思是他的体内有某种力量在排斥这火毒?”程泽荫嘿嘿一笑:“老沙啊,不容易啊,难得开窍一次,你再猜猜,是什么力量阻止了火毒的入侵?”狂沙道:“你再跟我打哑谜,我拆了你的骨头。”“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程泽荫嘀咕道:“我几乎能够肯定,就是他身体里那两股神奇的力量在克制这火毒蔓延,并缓慢的祛除着火毒。而且这两股力量才是这小子剧痛的根源。”“那你是能治还是不能治?”程泽荫犹豫了一会,忖道:“单单是火毒也不难治,只是他体内的神奇力量,我担心将药敷上,在那神奇力量的作用下,灵丹妙药也会被排斥。”“这小子经常受伤上药酒都不见有事,你的药应该也没有问题吧?”狂沙狐疑道。程泽荫笑道:“这如何一样?这伤是火毒,正要以相克的灵药克制,我担心的是,他体内的神奇力量会排斥任何外来的灵气。现在所能希望的,就是这神奇力量具有分辨好歹的能力了。”程泽荫一边说着,一边从宽大的汉服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和一贴膏药。狂沙瞥见这正是方才程泽荫给自己治伤时用的药物。程泽荫小心翼翼的将瓷瓶里的药粉抖落到张魁胸口的患处上,此刻张魁虽然疼的死去活来,但因为痛到了极致,已经完全无法出声或作出大幅度的动作,只是浑身不停的颤抖与抽搐。眼看着那药粉渐渐融入张魁胸口的血肉之中,程泽荫与狂沙还未来得及笑出声,只听一声炮竹似的爆炸,张魁胸口火光崩显,溅起一片血花来。狂沙情急之下一把抓住程泽荫的衣领拎起来道:“你要杀他吗?”程泽荫惊得手舞足蹈:“老沙!我刚刚不是跟你说过吗?可能会被他身体里的神奇力量排斥的!”狂沙这才想起,又忙放下程泽荫,无论如何,他也是救下张魁的希望,狂沙虽然焦急,但也不可能将怒气全部倾泻到程泽荫身上。程泽荫送个口气,整整衣襟对狂沙道:“其实不用药,他也能痊愈。我已经个你说过,这火毒受他体内神奇力量的排斥,正不断的被逼出体外。依照这个速率,十日之内这伤患便痊愈了。”“那他还不得痛死?老鬼,你在找什么?”狂沙见程泽荫不思救治张魁,反而在房间里四处翻找,不禁问到。程泽荫一边翻动着房里的东西,一边道:“痛一痛算什么?相当年关帝爷刮骨疗毒,喊痛了吗?现在的年轻人多吃点苦,对他们的成长大有好处……诶!终于被我找到了!想不到啊,这小子居然跟我程家还有那么大的渊源!”程泽荫捧着程瑜送给张魁的玉针感叹道。“这是什么?”狂沙看程泽荫一脸庄重,不免奇道。程泽荫白了一眼狂沙:“你我相识数十载,居然连我程家的信物都不认识,真是可悲可叹。”狂沙大大咧咧道:“要那东西干嘛?我每次去,你这老鬼敢不给我治伤?”程泽荫哑口无言,狂沙说得确是事实,狂沙救过他一条性命,确有如此对待他的资格。张魁虽然剧痛,但意识却极为清醒,众人的言语他都听在耳中,此刻听到自己要痛够十日,方能解脱,不觉深感绝望,须知现在才是第一日,此后每日痛苦加倍,怕是九天上的神仙或是十八层地狱的恶鬼都受不了这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