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罗拉大沙漠的天日就像始终一成不变,孤悬高天的烈日,带着细沙的微风,万里无云的晴空好像这些天来就这样简单地重复着,但此刻帕拉思却突然觉着天日跟往常全然不同。失去了骆驼,沙漠陡然间才真正变得可怕起来。舔舔干裂的嘴唇,帕拉思呆呆地望向来路,沙海一片死寂,像是被突然凝住的枯黄死海,起伏和缓地一直绵延到天边,近一个月的路程没有骆驼根本不可逾越。而其它方向,更是茫然不可知的死寂世界!他也曾远离“黑图腾”影响的范围召唤到附近的亡灵,但没有一个能为他指明走出这沙漠的方向,若它们知道出路,大概也不会成为亡灵了。“一定还有出路,离这儿不远一定就有水源或绿洲!”帕拉思如落入陷阱的野兽一样焦急地徘徊着,黑人模特儿一样的艾玛尔女巫和有着职业角斗者身材的巴彦,则以一副听天由命的姿势坐在沙地上,用胜利者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望着帕拉思。焦虑的极限冒险家在徘徊了数十个来回之后,突然停在艾玛尔面前,眼里闪出看到救命稻草的光芒,“你是女巫,一定有办法离开这里,不然你也不会毫不犹豫就杀掉所有的骆驼!我记得小时候看《哈利?;波特》,魔法师都有办法用法术瞬间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甚至穿越时空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快带我离开这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那是魔术师,而我是魔法师,一个普通的塞姆女巫。”艾玛尔同情地望着面前这个几乎要失去理智的帝国军将领,很难相信他能不惧艰险追到这里,突然间却又如此惧怕死亡。艾玛尔的平静感染了帕拉思,他也渐渐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这个神态自若的塞姆女巫,他心中一动,喃喃点头道:“不错,如果你能瞬间离开这里到另一处地方,也不必辛苦地在沙漠中艰难跋涉了。不过你们这一路方向明确地走到这里,肯定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并且很可能离这里已经没有多远。快告诉我它在哪里,带我离开这该死的沙漠!”艾玛尔脸上终于忍不住绽出了一丝笑容,“你可以自己去找啊,或者试着逼迫我们,看我们会不会屈服,告诉你一个活命的方向!”帕拉思深深地凝视了艾玛尔片刻,从对方的眼神他终于明白,她决不会屈服,就算告诉自己一个方向甚至亲自带路,那也只会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死亡之路。想通这一点后,帕拉思不禁垂头丧气地坐倒在艾玛尔面前,望着这个意志坚定,性格刚强的塞姆族年轻女巫,他毫无办法,半晌也说不出话。“最多不过一死,你既然敢孤身追到这里,就应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啊!”艾玛尔有些奇怪这个英俊的帝国军将领前后性情的巨大反差。在旷无人迹的沙漠中,任何一种生命都让人觉着有说不出的亲切,哪怕他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何况这个精通塞姆语的大西帝国年轻将领,明显与别的帝国军人不同。他在战败者面前没有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对塞姆人也不像其他大西人那样充满本能的歧视和憎恶。所以在相对默然片刻后,艾玛尔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不怕死!”帕拉思恼怒地摆摆头,“我只是不甘心自己的使命就这样半途而废!”“想不到你还是个尽心尽责的帝国军人!”艾玛尔轻蔑地撇撇嘴,“可惜就是因为有太多像你这样惟命是从、嗜血好杀的帝国军人,我的族人才遭到灭顶之灾,就只为你的帝国像强盗一样要抢劫我们的神器。”“我并不是为大西帝国效命。”帕拉思目光幽远地望着天边,眼里泛起一丝眷恋,好像那里才有他的亲人。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对艾玛尔耸耸肩:“我对你族人的遭遇表示同情。”帕拉思嘴里虽在说同情,脸上却毫无愧疚的表情,这激怒了艾玛尔,她眼里闪出愤怒的光芒,逼视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帝国将领,“同情?你们毁了塞姆族的圣地黑风城,杀戮我无数手无寸铁的妇孺,把流血和战争强加给我们。我无数族人的鲜血和生命,以及整个塞姆族的巨大灾难,就仅仅博得你一个‘同情’?”“我不是这个意思,”帕拉思有些尴尬,很想辩解说这一切跟自己无关,不过他知道就算这话能骗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在帝国元老院的军事会议上,正是自己竭力说服了众元老和叶赛亚王太后,一力促成了这次西征。“那你是什么意思?”艾玛尔瞪着帕拉思不依不饶地追问,心中的愤怒使她恨不得把面前这个仇敌撕成碎片,如果法力足够强大,她真想这样做。帕拉思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艾玛尔这个世界的真相。在西征开始前,他并没有把这个世界的战争和杀戮当回事,但真正接触这些沉溺其中的角色,他才知道他们有着和现实世界一样的感情,杀戮和战争对他们来说依然是一种巨大的伤害。即便是自己,也被战争那血淋淋的场面和帝国军的残暴震撼,它甚至勾起了自己灵魂深处那痛苦的童年记忆。所以帕拉思尤其理解艾玛尔的感受。犹豫再三,他终于决定说出这个世界的秘密,不管对方能否理解,也不管能否帮她从悲痛中解脱出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帕拉思逐字逐句地比划着说,许多现代名词在古语中完全找不到代替,只能尽量用相近的意思来说明。“我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带着神圣的使命来到这里,为完成这桩使命,我必须要先取得‘黑图腾’。为了这个目的我不惜借助大西帝国的军队,更不惧艰险追入科罗拉大沙漠。这个使命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为了它我不惜一切代价,我这样说不知你是否能明白?”艾玛尔诧*盯着帕拉思,刚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因为被困在这死寂的沙漠太久,精神开始要崩溃了。不过一看对方那清澈的眼神,就知道他神智非常正常、清醒。直觉告诉她,对方是一个意志异常坚定,自制力非常强的铁人,在黑巫术中被称为心智不受任何术法控制和影响的“自信人”,这种人在任何挫折和打击面前,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意志都决不会崩溃。虽然与对方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但艾玛尔也看出他是个值得信赖的对手,不会用谎言欺骗自己。这样一来艾玛尔就有些无所适从了,是该相信他的话,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理智?“你是在说自己是神灵?”艾玛尔终于露出一丝嘲笑,人总是首先选择相信自己。“你在告诉我你来自天界?是神的使者?杀戮我的族人、抢劫‘黑图腾’是神灵的意志?我们应该乖乖把‘黑图腾’献给你,不应该有丝毫违抗?因为反抗,流血和死亡是我们咎由自取?”“没有神灵也没有天界!”帕拉思懊恼地把手中的细沙洒出老远,这才发觉要给一个满脑子神灵、天界的愚人讲清楚另一个世界,难度是不可想象的大。不过他不会轻易放弃,稍稍在头脑中理了理思路后,他又平静地接着说,“其实你也来自那个世界,只是你完全不记得真正的自己。你在这个世界诞生、成长最后死亡,都不过是一场游戏。这原本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你来这儿的目的就只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一次旅行,享受一次全新的生命体验。”艾玛尔收起嘲笑,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沉吟片刻后点头说:“我们的神圣典籍也说,人是天上的星辰,坠落这个世界并诞生人间,在人世间经历的种种磨难都不过是一场虚幻。最终他都将回到天上,带着在人世间取得的善恶成果,在天界得到相应的评判。”这下轮到帕拉思诧异了,没想到塞姆人古老的宗教还真有几分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他立刻照着艾玛尔的说法接着说:“对啊,既然这个世界不过是一场虚幻,我们不过是偶然坠入这个世界的过客,上面才是我们真正的生活。那么咱们对于那些战争、杀戮还有种种恩怨情仇是不是可以看开一些?把这些都当成一场游戏好了,我们甚至可以忘掉了那些莫须有的仇恨成为朋友,我在那个世界的名字叫杜马斯。”艾玛尔想了想,“好!杜马斯,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告诉我,你到这个世界来的目的是什么?”杜马斯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要取得镇压在大西帝国波塞东那座祭祀塔内的‘创世书’,为此,我必须先取得‘黑图腾’。”“目的?”杜马斯再次犹豫起来,不知道该如何用这个世界的语言来解释那个世界的真相和冲突。默然片刻,他终于神情黯然地望向天边,对一个虚拟世界的角色讲述起自己民族的苦难和他那不懈的追求。“那个世界并非像你想象的那样美好,”杜马斯指指万里无云的天空,“它也有不同的国家和民族,它也像这亚特兰迪斯大陆一样,每天都有流血、冲突和战争,它也奉行着强权既真理的原始法则。我不幸地诞生在一个倍受欺凌的弱小民族。在我童年时代,我的国家遭到一个强大帝国的悍然入侵,我的整个童年都生活在对战争的恐惧中,常常亲眼目睹流血和死亡,我的许多同胞和亲人不是死于侵略者威力巨大的魔法武器,就是死于战争带来的饥荒和灾难。虽然我的父亲后来带我离开了灾难深重的故土,但我的族人还在被侵略者压迫和奴役。我憎恶战争,但更憎恶侵略者的侵略和压迫,因此我把毕生精力都投入到反抗侵略者的圣战中。圣战需要钱,许许多多的钱,而波塞东祭祀塔内的那册‘创世书’就值许多钱。”说到这杜马斯殷切地转望艾玛尔,“因此我恳求您,求您带我离开这沙漠,去打开祭祀塔拿到‘创世书’完成我的使命。我的同胞还在殷切地盼着我成功的喜讯。”杜马斯的话对艾玛尔来说十分荒谬,以她的人生经验根本无法理解。不过她知道杜马斯说的是真的,这个有着钢铁般意志的男子在说到自己民族的灾难时,他的眼里蕴起了蒙蒙的水雾,嗓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种发自内心的痛苦和无奈,令刚遭受到同样经历的艾玛尔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知道,只有真切地感受过这种灾难的人,才有这样强烈的切肤之痛和无可奈何的表情。艾玛尔别开头,躲开杜马斯那令人无法拒绝的目光,强压下心中的同情平静地说:“我不会帮你,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可能帮助一个塞姆族的敌人。‘黑图腾’是塞姆族的神器,就算我无法把它送到目的地,也决不容它落到敌人手里!”“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能明白?”杜马斯绝望地举起双手,“既然这个世界一切都不是真的,都不过是一场虚幻,你何必执着于大西族和塞姆族的仇恨?”“虚幻?我亲眼目睹无数族人倒在大西人刀箭下,我熟悉的朋友和亲人一个个死于你们强加给我们的战争,无数妇孺在侵略者铁蹄下哭泣,我能当这一切都是虚幻?”艾玛尔猛转过头愤怒地瞪着杜马斯,“好!就算这一切都是虚幻,那我又怎么知道你的世界不是虚幻?如果有一天一个陌生人自称来自另一个世界,突然跟你说你的族人遭受的那些灾难和战争,全都不过是一场虚幻,你能否放下仇恨帮助侵略者?如果你的回答是‘能’,那么我就帮你!”杜马斯哑然无语,虽然一个“能”字非常简单,但仇恨早已根植于他的血液中,任何情况下他都不允许自己与侵略者妥协,而他做人的原则更不允许他欺骗自己,他的答案毫无疑问是和面前的艾玛尔一样,是“不能”!再次颓然坐倒在黄沙上,帕拉思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漂亮的黑人女巫发怔,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动她。显然她已经下定了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决心,对这种视死如归的死士,用什么东西才能打动她呢?“我们可以作一笔交易!”帕拉思终于灵给一动,眼里闪出希翼的光芒,“我只想要‘创世书’,‘黑图腾’只是一件工具,并非我的目标。你把它借给我,取得‘创世书’后我就把它还给你,这样咱们都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向自己信奉的神灵――――真主发誓!”“算了吧,谁会相信敌人的誓言,除非”说到这艾玛尔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杜马斯,“你让我在你的身体里种下我的‘巫虫’。”“什么是‘巫虫’?”杜马斯一怔。“就是这个,”说着艾玛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竹筒,小心翼翼地拔去塞子,然后把它凑到杜马斯眼前,解释说,“许多巫师都养有巫虫,它和巫师心灵想通,并受巫师灵力的控制。你让我把它种到你身体里,这样我才能放心地与你做交易。”杜马斯调整了一下视线,这才看清竹筒中的东西。顿觉头皮发炸,全身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绷紧。那是一条不断蠕动、背部带有红色斑点的绿色小虫,浑身长满细细的绒毛,像小蚯蚓一般粗细,仅有两厘米长,却令杜马斯感觉比看到猛虎恶狼还要恐怖。“你要觉得害怕,那就当我没说过。”艾玛尔脸上露出一丝嘲笑,说着就要收起竹筒,却听杜马斯突然说:“等等!”杜马斯舔舔干裂的嘴唇,望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巫久久没有开口,直到女巫在他的注视下开始感到有些不耐时,他才终于嗓音哑涩地轻声说:“好,我接受你的条件!”就在方才那静静的一刻,杜马斯已在心中权衡再三,实在找不到别的取得对方信任的办法,而他又决不能放弃自己的目标,所以他只能选择相信对方。对巫虫的恐惧已经不重要了。“我该怎样做?”杜马斯说着缓缓脱去可以抵挡一切魔法巫术的护身软甲,露出古铜色的健美上身,把命运彻底交给了对方。甚至都不问巫虫在自己体内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杜马斯的举动令艾玛尔有些惊讶,实在没想到他真会接受自己这荒谬的建议,是什么样的信念令他心智如此坚毅?居然能克服比死亡还要恐怖的巫虫!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艾玛尔疑惑了,好半晌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对杜马斯嫣然一笑说:“很简单,你只需让我的巫虫顺着你的血管钻进你身体就行。不过你要想清楚了,巫虫一旦种进你体内,我随时可以控制它咬穿你的心脏,甚至钻进你的大脑,令你完全发狂!”“来吧!希望你快一点!”杜马斯说完紧紧闭上双眼,伸着脖子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式。好半晌不见动静,他正要发问,突然感觉到艾玛尔俯近了自己,那温热的气息轻轻吹在自己脸颊上,痒痒的有些难受。他正要转头避开,突然感到那个装着巫虫的竹筒靠在了自己脖子上,准确地靠着自己颈侧的动脉。接着,软腻腻、毛茸茸的巫虫从竹筒中爬出来,缓缓爬上了自己的肌肤。看到杜马斯脖子上的肌肉在忍不住颤抖,牙关也咬得“嘎蹦”作响,艾玛尔不禁同情地在他耳边轻声说:“别紧张,它只在钻入你身体那一会儿有点痛,之后你就不会再感觉到它的存在,对你的行动也没有任何影响。”咬牙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杜马斯拼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没跳起来把巫虫摔到地上踩碎。他正一动不动地与心中的恐惧抗衡着,陡感脖子上一痛,那恶心的家伙已经开始往自己脖子里拼命钻动。杜马斯双拳紧握,浑身冷汗淋漓,清晰地感觉到那条扭曲蠕动的巫虫正一点点钻进自己脖子,直到完全消失在自己身体内。这过程中他双眼紧闭,完全屏住呼吸,几乎咬碎了牙齿才控制住自己没恐惧地叫出声来。终于不再有任何感觉,杜马斯浑身一软差点就要瘫倒在地,却感到脸上气息轻拂,一个丰润柔软的嘴唇在自己唇上轻轻一吻,然后耳边响起艾玛尔女巫那性感迷人的细微声音:“你是唯一一个主动让巫虫钻进自己身体的勇士,你的意志和勇气令人肃然起敬!”这话对杜马斯的听觉神经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刺激,他终于浑身一软瘫倒在黄沙上,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只觉全身比刚攀登上珠穆朗玛还酸软无力。在酷烈干燥的沙漠中,他浑身居然为冷汗湿透。“艾玛尔你实在太聪明了!”一旁紧盯着这一切的巴彦,突然抽出靴筒中的匕首兴奋地跳起来,“咱们现在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住手!”艾玛尔的厉喝令巴彦有些发楞,他疑惑地看着女巫,“你是想亲自结果他,让巫虫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不!”艾玛尔坚决地摇摇头,“咱们答应过他,要等他取得‘创世书’后再拿回‘黑图腾’。”“你疯了?跟仇敌作交易?”“他能信任咱们,把性命彻底交到咱们手里,咱们难道不该信守承诺?黑山族的信誉和承诺难道在你眼里就一钱不值?”巴彦的脸色在艾玛尔的质问下有些发窘,不过他依然大声争辩道:“对敌人没必要讲什么信誉!”“如果信誉可以因人而异,那还叫什么信誉?”“我不管!”巴彦突然一昂脖子,“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我死难的族人报仇!”“不行!我决不容你伤害他!”艾玛尔闪身拦在杜马斯身前,眼神坚毅地盯着自己的同伴。二人相互怒视着,就像两个不共戴天的仇敌。巴彦看看躺着的杜马斯,再看看拦在他身前的艾玛尔,突然恨恨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你爱上了这个家伙,爱上了塞姆族的仇敌!”“胡说!”艾玛尔恼怒地一挥手印,一团烈火顿时从掌心脱出,在巴彦身前沙地上炸出一个大坑。“你再敢侮辱我,我就对你不客气!”“好啊!你为了一个塞姆族的死敌,竟要对我施展黑巫术!”巴彦愤怒地瞪大双眼,“我倒要看看,你的黑巫术是否保得住这家伙的命!”说着,暴怒的巴彦突然冲艾玛尔扑来,却在她结成防护盾前绕过她身体,向躺在地上的杜马斯刺去,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的杜马斯竟无力躲闪,仅抬起胳膊挡了他一挡,使巴彦落下的匕首偏了一些,扎在了杜马斯肩头。巴彦拔出匕首,正要再次插向杜马斯心脏,浑身却突然一颤,高举匕首僵在当场。然后他缓缓回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手足无措的艾玛尔,“你你竟然用黑巫箭射我?”说完一下子歪倒在地,浑身不住抽搐。艾玛尔忙跪倒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的身体,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对不起,巴彦,我我不是”她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在危急之下,竟本能地使出了最快最顺手的黑巫箭,却忘了它是必杀无救的巫术!巴彦的眼珠渐渐变成了死灰色,他突然拼尽全力抓住艾玛尔的手,用最后的余力嘶吼:“我能容忍你与敌人作交易,却不能容忍你爱上别人!”“不会!我不会,除非我死!我发誓!向月神发誓!”在艾玛尔哭泣的保证声中,巴彦终于合上双眼,安心地软倒在她的怀中。黄沙漫漫,狂风猎猎,塞姆族第一勇士的尸体已经彻底冰凉,但艾玛尔还是久久不愿放开。已经恢复体力的杜马斯裹好自己肩头的伤口,重新穿上护身软甲,在一旁默默等侯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黯然劝慰:“我很抱歉”“住口,你住口!我恨你!不想再看到你!”艾玛尔愧疚地嘶吼着,要用仇恨来赶走心中那不该萌芽的感情。直到第二天一早,她才终于用黄沙把儿时的玩伴彻底掩盖,然后向西方大步走去。自始至终杜马斯都不敢走进她的视线,除了带上“黑图腾”,他尽可能多地背上清水和食物,默默跟在她身后,大步走向遥不可及的天边。一片香榆树的叶子缓缓从上方飘飘荡荡地坠下来,清新得似乎还带有南荒清晨那晶莹的露珠,就在它将要落地时,夏风突然一声低喝:“动手!”说着自己抢先向两丈外的奥库斯扑去。他一动,左边的库乃尔立刻如离弦之箭跟着射出,星流剑响起毒蛇吐信的“咝咝”声;右边的嘉欣娜则窜向奥库斯身旁的一棵香榆树,脚尖在树干上一点,身形陡然变向,以更快的速度扑向奥库斯的左侧。“喈!”奥库斯一声短促的咒语,双手在身前划了个半圆,不借法杖就使出了顶尖的防御魔法。一面无形气盾凭空出现在他身前,迎上了扑来的库乃尔和夏风。跟着他把手挥向从侧面扑来的嘉欣娜,不等她扑到身前,立刻把她凌空扔了出去。嘉欣娜在空中轻盈地翻了个身,灵猫般攀住一棵树稳住身形。那边库乃尔和夏风被气盾迟滞了一下身形,但由于奥库斯分心应付嘉欣娜,气盾的魔力衰弱了一刹那,就这一刹那,蝉翼刀和星流剑均突破气盾压力,无可阻挡地指向奥库斯。这一切没有逃过奥库斯的估计,他在夏风和库乃尔突破到身前一丈时已经飘然后退,翩翩身形宛若仙人舞袖。不等三人追来,他又再次往后飘退,转眼间已经退到“灵魂炼狱”那巨大的泥坑边。“追!”夏风一声低喝,率先向奥库斯追去,却见奥库斯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站住身形不再后退,甚至不再念动咒语施展魔法。他的表情令夏风一怔,不及细想,蝉翼刀已经斩向他的胸膛,稍后追来的库乃尔和嘉欣娜,也分别把剑和匕刺入了奥库斯身体。三般兵刃毫无阻碍地一刺而入,却空荡荡毫不受力。几乎同时,奥库斯就突然在三人眼前消失,刹那间就已无影无踪。三人正自奇怪,却听身后传来奥库斯的嘲笑,“我一个简单的‘幻身术’,就能把你们引进那‘画地为牢’的范围,看来你们还真是适合呆在那里。”三人闻声骇然回头,只见奥库斯悠然背负双手还站在原地,就像根本不曾动过一般。三人一听说“画地为牢”,立刻意识到脚下已经近到离那个大泥坑不足三尺的距离,显然已经是站在了术法结成的“牢”内。“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在这‘灵魂炼狱’接受心灵净化,直到我认为合格为止。”说着奥库斯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回头对库乃尔和夏风说,“待会儿我把你们的同伴也送来,这样你们就可以互相督促,看谁最先成为梦想之邦合格的村民。”泥坑中那些人在奥库斯施展魔法时就已经在开始欢呼,现在呼声更是高涨。夏风见奥库斯要走,忙快步追上去,竟忘了脚下是法术划出的牢狱。就在他还没意识到这一点时,人已经冲到奥库斯身前。这下轮到奥库斯目瞪口呆了,望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夏风,他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奥库斯那惊讶的目光令夏风意识到了什么,他疑惑地看看自己脚下,再回头看看数丈外的巨大泥坑,他突然笑着跺跺脚向奥库斯示意:“这儿已经出了法术划出来的牢狱吧?”库乃尔和嘉欣娜一看,也跟着夏风跑过来,三人都没遇到任何障碍和异状。“回去!”不等她们站稳,奥库斯突然一挥手,暴然而发的气盾立刻又把她们逼了回去,在他心目中,还当这法术是一次偶然失效,他依然想把夏风三人逼回法术的“牢狱”。三人猝不及防,果然被逼退数步,但他们跟着又冲过来,完全不受任何影响。这下奥库斯终于确信,“画地为牢”的法术果然失效了!夏风三人两次进出这无形的牢狱,立刻提醒了那些劳动的人们,有人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外走。突然发觉往日的“牢狱”已经不复存在,他们立刻开始向森林中逃跑。刚开始还只是寥寥数人,但在他们的示范下,加入逃亡的人越来越多,片刻间就汇成一支衣衫褴褛的逃亡大军,纷纷跑进了密林深处。“你的法术好像失效了。”夏风望着奥库斯突然得意地笑起来,“看样子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这个无所不能的天才,终于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幸好别的魔法还没失效!”奥库斯说着突然念起咒语挥动手印,一道炽烈焰火突然随着他的手势飞向夏风,吓得他赶紧倒地向一旁滚开,却还是晚了一瞬,被焰火烧得衣角焦黑,头发也被烧糊了一缕。只有裹在披风中的衣衫没有被火焰所毁。看到身上完好无损的隐身披风,夏风这才响起自己还有这件宝物。忙念起隐身咒,把身体裹入披风中。奥库斯见状一声冷笑,“在我天眼面前,我看你怎么遁形。”说着瞑目张开天眼。躲在披风中正悄悄靠近的夏风立刻暴露在他天眼前。“找死!”奥库斯一探手,一只无形的手立刻从手臂上探出,隔着披风遥遥扼住了夏风咽喉。夏风拼命挣扎,却始终不能挣脱奥库斯的掌握,他的手脚不时从隐身披风中暴露出来,不住蹬打挥舞,那情形看起来十分的怪异。库乃尔和嘉欣娜一看,立刻同时向奥库斯扑去,这令奥库斯不得不分散部分精神力量对付她们。无形手上的精神力量顿时弱了些,夏风这才趁机挣脱奥库斯的掌握,暗骂送他这披风的家伙:早知道这披风几乎没什么用,我还不如干脆就塞进你嘴里!捂着咽喉退开几步,夏风收起隐身咒,这才看到库乃尔和嘉欣娜在奥库斯层出不穷的魔法攻击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赶紧挡住对方部分攻击大声招呼二人:“咱们奈何不了这家伙,快走!”三人狼狈地脱出奥库斯的魔法攻击范围,不敢再恋战,慌忙向密林中退去。跑出数十丈才惊讶地发现,稳操胜券的奥库斯并没有追来。就在三人刚逃出奥库斯视线的同时,一直昂首而立的奥库斯突然痛苦地弯下腰,神情委顿,模样立即像苍老了十岁,面色一片灰败,隐隐还带有一抹暗淡的乌黑。见三个顶尖的技击高手被自己吓走,他才匆忙从怀中掏出一小瓶激发精神力量的“灵蛇血”,涓滴不剩地全倒进嘴里。片刻间他又精神焕发,恢复了那镇定自若的神态。遥望着夏风三人逃走的方向,以他的“飞行术”现在要追也还来得及,不过他却不敢再追。“灵蛇血”只能短暂地激发精神力量,并且功效一旦过去,自己的精神力将更加虚弱,伤势也会更加严重。所以任何一个魔法师对“灵蛇血”的使用都非常慎重。而自己这一日之内已经连续使用了两瓶,远远超过了普通魔法师使用的剂量。“枫枞之星”当然不能任别人带走,梦想之邦还有许多自己的学生和精通武技的少年,就靠他们也能对付仅擅长武技的夏风三人。揉着昨夜被那个暗黑魔法师重伤的身体,奥库斯实在想不通这个大陆怎么还会有一位精神力量完全不输于自己的魔武双修士!对方若不是身有暗伤尚未痊愈,昨晚的胜负恐怕就很难说了。自己拚着受伤勉强将其击败,没想到最终还是让他借着旄马惊人的速度逃脱,这将是自己今后最为可怕的对手!尤其他手中那道闪烁不定的“闪电鞭”,决不在任何魔法秘典记载之列,这是连自己也从未听说过的魔法武器!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城镇,奥库斯忧心忡忡,从“画地为牢”法术的失效使他知道,梦想之邦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待着自己。这是梦想之邦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大凶险。库乃尔三人狼狈地逃进密林后,夏风突然停下来,望向梦想小镇方向:“咱们要马上去把萱萱他们带出来,我不能任他们落到奥库斯手里!”“好!咱们赶紧回去救人!”库乃尔也想到自己的两个同伴和阿莱特王子,立刻就要回头,嘉欣娜却吃惊地瞪着夏风:“你疯了?为了几个游戏中的角色?不过你要继续玩我也不拦你,咱们就此分手,拜了!”说着就要继续跑向密林深处,却见身旁剑光一闪,库乃尔的星流剑突然向自己袭来,嘉欣娜慌忙往后一闪。可对方这一剑实在太突然,依然割破了她腰间的小布袋,“枫枞之星”立刻滚落出来。“你干什么?”嘉欣娜恼怒地瞪着比自己高出几公分的库乃尔,感到对方无论身材还是剑术,都对自己构成莫大的压力,在这压力下她不敢去捡地上的“枫枞之星”。“我在不了解奥库斯真面目的情况下,答应过不取‘枫枞之星’,”库乃尔仗剑逼视着嘉欣娜,“但现在我要为帝国带回它!”“你这样做跟强盗有什么区别?”嘉欣娜愤怒地质问。“‘枫枞之星’本来就是帝国的神器,我只是为帝国拿回属于它的东西。”嘉欣娜哑然,不住打量着地上的“枫枞之星”和面前的库乃尔,寻找着从她剑下抢夺“枫枞之星”的可能,但在库乃尔那出神入化的星流剑面前,她不敢轻举妄动。“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你为何要这‘枫枞之星’?该不是和杜马斯一样吧?”夏风见二人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发生流血冲突,他赶忙出言打岔,连连追问嘉欣娜,以分散二人的注意力。“当然不是!”嘉欣娜瞪了夏风一眼,“我们想要的东西大概是一样,但最终用途却截然不同!”“你最终目标也是‘创世书’?你又是为谁干活?”见嘉欣娜脸上露出认可的表情,却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夏风对此没有感到意外,想来又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组织。他想了想,突然笑道:“既然大家的目标都是‘创世书’,咱们何必为这‘枫枞之星’就斗个你死我活?不如等真正的目标重现天日后,大家再决一胜负,如何?”嘉欣娜心知光有“枫枞之星”也拿不到“创世书”,只一件“枫枞之星”已经耗费了自己好几个月的时间,另外两件神器却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果等“创世书”重现天日后再出手抢夺,这倒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办法。想通这一点后,她恨恨地瞪了库乃尔一眼,这才对夏风说:“好!我同意,不过这‘枫枞之星’先暂时由我保管着!”说着她就伸手去捡那块毫不起眼的石头,手尚未碰到它,库乃尔的剑光就闪了过来,她赶紧缩手跳开。只见库乃尔盯着自己冷冷道:“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不过大西帝国的东西,只能由我带回帝国!”“那你就试试!”嘉欣娜恼怒地拔出匕首,“看看你能否拿到它!”有这个黑猫般迅捷灵活的对手在一旁虎视眈眈,库乃尔也不敢去捡地上的神器。二人正僵持着,只听夏风在一旁以仲裁人的身份举手说:“好了好了,还是我辛苦一点,暂时替你们收起来好了。都不知这是什么世道,你两个想要的得不到,我这个不想要的却不得不帮你们暂时保管。记住了,你俩都欠我一个人情。”说着夏风走过去捡起“枫枞之星”,随手塞入了自己腰间的百宝囊。两个虎视眈眈的女人都没有出手阻拦。库乃尔想着夏风是为帝国拿回神器的同伴,“枫枞之星”在他手里和在自己手里没什么区别;嘉欣娜则想着夏风不会盲目地效忠大西帝国,“枫枞之星”在他手里总比在这个帝国女武士手里要好;只有夏风心中暗自得意地想:还是做坐享其成的渔翁比较好。“好了,麻烦解决了,咱们快去救同伴吧!”夏风说着收好“枫枞之星”,率先向梦想小镇方向走去,库乃尔立刻跟了上去。嘉欣娜一看,“枫枞之星”既然已落到夏风手里,她当然不放心,也只得跟着追了上去。清晨的梦想小镇街道上还没有几个行人,他们对行色匆匆的夏风三人虽然很是诧异,不过却没有多问,更无人阻拦。三人顺利地回到驿馆,立刻见阿莱特和纪萱萱等人焦急地迎出来,纪萱萱抢着对夏风和库乃尔连连发问:“你们一大早到那儿去了?还以为”突然间注意到紧跟在夏风身旁的嘉欣娜,她马上一脸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对方,“这又是谁?”虽然在跟夏风斗气,但他突然失踪还是令纪萱萱非常担心。如今见他不仅和库乃尔安然回来,还带回了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纪萱萱脸上的焦虑立刻变成了气恼,望向三人的目光全是敌意。“以后再给你们介绍,大家快走!”夏风没心思回答纪萱萱的问题,拉起她就要走,却被她猛地甩开手说:“你让我走我就走?你以为自己是谁?”夏风诧*望着纪萱萱,立刻就猜到她在为什么怄气,他不禁跺足道:“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再说,不然真要晚了!”话音刚落,就听嘉欣娜接口说:“现在恐怕已经晚了。”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驿馆周围的街道上,已经有不少表情严峻的少年围了上来,默默地拦住了众人去路。而在他们身后,不少村民也跟着围了上来。一个领头的少年满含敌意地盯着夏风和库乃尔说:“父亲把你们当成贵宾,你们却来盗窃庇护我梦想之邦的神器,你们的卑劣和邪恶已经危害到梦想之邦的安全,请交出‘枫枞之星’,然后束手就擒,等候父亲的惩罚!”一听说是盗窃“枫枞之星”的窃贼,村民们眼中的敌意更盛,众人愤怒的眼光就像带有某种魔力,令夏风他们有种手足无措之感。夏风正要解释,只听一个村民突然向众人高喊:“要他们交出神器!不然打死他们!”这一喊顿如滚烫的油锅里落入了一滴水珠,众人立刻就沸腾起来,他们有理由愤怒。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些外来人本来是盗劫“枫枞之星”的窃贼,“父亲”没有计较他们的罪孽,反而把他们当贵宾一样接待。他们本已经答应不取“枫枞之星”,如今却又出尔反尔,人性的卑劣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对这样的人,只能用暴力来教化他们了!众人的愤怒令夏风感到不安,他心知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众怒”,现在自己就是犯了众怒。看看越来越多的人围在驿馆周围,要想安然脱身几乎是不可能了。“大家听我说!”夏风想让大家冷静下来,但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众人的愤怒中。只听人群中有人突然高喊:“打死他们!”众人立刻像是被点燃的火药,又像是决堤的洪流,潮水般向夏风等人席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