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云泥之别

警察瞄了一眼她那个堪称防狼利器的手机，忍不住笑了，合上簿子开玩笑，“姑娘，挺复古啊，走吧，先上车再说，回警局是流程，你现在糊里糊涂的，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儿就是我们的失职了，等会儿联系你的家人或者朋友过来签个字就行了。”尹慧琳没好气的把手机揣回兜里，不想理会这警察的絮絮叨叨，“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要给我老公打电话。”警察无奈，只能把手机拿出来，“号码。”“188……，他叫叶泽。”警察拨通电话后好半晌才接通了，“你好，是叶泽吧？我是警察，才刚在海边发现你妻子溺水了，她出现……”他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的男人打断了。那警察听了那边的话，一懵，看向尹慧琳，试探着问：“你妻子是不是叫尹慧琳？”他听罢那边的回答，咕咚一下动了动喉结，“你去一趟A市警察局，最好在一个小时后能到，很重要，对了，带上你妻子的死亡证明。”对面的尹慧琳也傻了，“什么死亡证明？什么意思？”“咳咳，现在我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先上车吧。”他说完皱着眉头又看了尹慧琳几眼，当警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奇怪的事儿，真是邪门儿了。尹慧琳忐忑不安又糊里糊涂的跟在后面朝警车走去，从警车的玻璃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之后，她蓦地瞪大了眼睛，脚底像被抹了胶，黏在地上再抬不动，心一下坠到谷底，瞬间被错愕、迷惘、震惊等等复杂的感觉淹没。她战栗着扬手去摸自己的脸，就算看着玻璃中的影子在做同样的动作，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上车呀。”警察见林筱艺堵在车门口看着玻璃一直发呆，终于忍不住提醒。尹慧琳打个激灵，魂归一般定了定心，这才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第一眼便是去看倒车镜，深吸口气，之后，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线的娃娃一样，瘫软在了车座上。她变了样子，变了声音，变了穿着，变了很多她知道不知道的事，所以她从出车祸变成了溺水，那她从尹慧琳变成了谁？她脑中冒出一连串自己完全不能回答的问题，脑神经像是短路一般，停止了运转。“要是有人失忆了，你们有没有办法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她定定的看着前面，目光毫无焦距。“能啊，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都是吃白饭的？”开车的警察声音扬上去，无限荣光的样子，只是没发现她声音中细微的战栗。“那就好。”林筱艺强自镇定的喃喃了一句，缓和了一下，试探着问：“刚才叶泽说了什么？”“厄……这里面可能是有点误会，还是等见到他再当面说吧。”那警察想到电话中两人对话的内容，不太愿意如实相告。“他是不是说我已经死了？”尹慧琳想到“死亡证明”几个字，自己先挑明了。“嗯。”那警察一下严肃起来，眉头稍微紧了下，对这件事也闹不清楚。她可以清楚的报出对方的手机号，就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这两个人也该认识，应该等见面就水落石出了。尹慧琳沉吟片刻又问：“是不是说我出车祸死了？”“……”那警察从倒车镜里瞄了林筱艺一眼，“嗯。”“能不能再给我用用你的手机，我……想上网查点东西。”“姑娘，你就淡定点，再过个二十来分钟就到警察局了，等会儿你见到你丈夫事情就都闹明白了。”警察有点不耐烦。尹慧琳咬咬下唇，心道，只怕是叶泽出现之后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坐她旁边的法医小哥，见她一脸沉重满腔苦衷的样子，掏出自己的手机，“用我的吧。”“谢，谢谢。”她拿过手机，觉得自己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打开手机。她几乎是在手指不停发抖的状态下在度娘上打下了“寰宇”两个字，不等搜索，就马上出现了“寰宇被鼎鑫收购”“寰宇破产”等等一串快捷提示！尹慧琳盯着屏幕手开始发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还好吧？”法医小哥见她忽然脸色煞白，有点担心。“不好，不好到家了！”她脸色渐青，狠狠咬着后槽牙！“要不要先送你去医院？”法医小哥看着尹慧琳吓人的脸色更加担心。开车的警察也从倒车镜里瞄她，“不舒服了？”尹慧琳像全没听见两人的话，蓦地半站起来，趴在前座靠背上嚷嚷道：“我才刚记错了，叶泽不是我丈夫，我不认识他，你别让他来了。”警察和法医小哥都惊呆了，前者要笑不笑的说：“先坐那，坐那哈，你不认识他，没准他认识你呢，正常来说他现在已经在路上或者已经到了，还是见面再说吧。”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姑娘是神经错乱了，搞不好要弄去医院做个精神检查。法医小哥到底是个医生，见怪不怪的说：“姑娘，你现在出现暂时性的记忆混乱是正常的，别慌，可能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就没事了。”尹慧琳见这两人把自己当成了疯婆子，皱眉僵持了一会儿，只得偃旗息鼓老实坐下，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再度拿起手机，将相关新闻细致的看了个遍，将手机还给法医小哥，道了声谢，便靠着车座轻轻闭上了眼。她感觉太阳穴有点胀痛，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感觉入赘梦中。不多时候，警车在警察局大院停下，尹慧琳下车就看见了叶泽的白色宾利，从门口望进去，恰能看见一个身穿灰蓝色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等着，脊背直挺，十分端正。她眯了眯眼，跟着警察走了进去。“萧队，有人找。”一个女警指着沙发上的西装男说。被叫做萧队的警察点头，径自朝着沙发走去，跟此时站了起来的叶泽打了个招呼，“你就是叶泽？”“对。”男人言简意赅，冷硬的脸上透出一股肃萧以及些许的不耐烦。他拿出手上的死亡证明，沉声说：“这是我妻子的死亡证明，不知道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别急别急，先坐。”萧队像个弥勒佛般笑着，翻看档案袋里的死亡证明，看上去说话都没过脑子。他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垂头不语的林筱艺，将文件放好还给叶泽，指着“尹慧琳”，“这个女孩你认识吗？”叶泽这才将冷飕飕的目光转到尹慧琳身上，而此时的尹慧琳蓦地扬起头，目光正好跟他撞到一起。他皱眉，隐约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不善，“不认识。”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嘿。”萧队有点无奈，这女孩确实跟死亡证明上的那张照片不同，那手机号又是怎么回事？“那你认识他吗？”他只能再去问林筱艺。尹慧琳抿平了嘴唇目不转睛地瞪着叶泽，“不认识。”她顿了顿，“我想是我自己搞错了，我不叫尹慧琳。”她说完剜了叶泽一眼，看向萧队。叶泽听完冷笑了一声，微愠之下，嘲弄地问：“我现在能走了吧？”萧队眉头皱吧到一起，恨不得要拧出水来，“你真的不认识他？”尹慧琳摇头。“那你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尹慧琳继续摇头。“嘿！”萧队气得原地转了个圈，深吸口气，转向面色不善的叶泽，“叶先生不好意思，我想这里可能有些误会，如果有需要我会再给您打电话。”他说着抱歉的伸出了手。“希望你下次叫我的时候先把事情调查清楚。”叶泽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就转身走出了警局。萧队讪讪的收回手，心里更是窝火，哭笑不得的看着尹慧琳，“姑娘，那你现在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人可以联系？”林筱艺摇头，“我现在谁都想不起来了，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不叫尹慧琳，我不知道我叫什么，你不是说你可以查吗？你帮我查查吧。”“嘿！”萧队崩溃。“我说的是真的！”尹慧琳满眼真诚，声音也绵软下来，没了最初的强势。萧队看法医小哥点了下头，叹口气，转身朝才刚那女警说：“小姜，你去我办公室把我那外套拿出来给她披上，然后找条毛巾出来。”交代完之后，他瞄了林筱艺一眼，“你跟我过来。”尹慧琳跟他去了技术部那边，等着他们做人脸检测核实，双臂抱着自己坐在板凳上哆嗦，而那件萧队的外套因为有浓重的烟以及莫名的味道，被她嫌弃的晾在一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萧队招呼到了电脑前，屏幕上有一张被放大的免冠照片。“嗯，应该没错了。”萧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照片，如释重负，“还好是本地人，不然就真麻烦了。”他说完直起腰，“走吧，送你回去。”“嗯。”尹慧琳点头，先一步转头往外走，这房间没什么阳光，比外面还冷。回去的路上，萧队一直对林筱艺大谈特谈人生道理，她则直勾勾的看着前面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的那些道理不能解释她为什么死了又活了，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她老公会在她死后收购了她家的公司，而且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她的死影响。她忽然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她的葬礼上流了眼泪，很想知道，他会不会在午夜梦回时想念曾经在枕边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