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冤家路窄

林筱艺工作的酒吧叫红粉世家，按照A市的水平来说算是个中档酒吧，起码，对尹慧琳来说，就算是想随便找地方喝点酒也绝对不会选择的地方。她到酒吧的时候才下午五点左右，只有当班的几个人正在准备营业。有三两个看见她的人，都笑着打了招呼。近前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白白净净，看上去像文科班大学生的男孩，憨笑着说：“哟，第一次看你化妆，好漂亮啊。”“谢谢。”林筱艺大方接受了对方的夸奖，“经理在哪？”“不知道来了没，你去办公室瞅瞅吧。”“好的。”林筱艺说完干脆的转身朝男孩手指的方向去了，她现在的情况，起码得让经理知道才行。主管经理是个穿着黑色A字裙套装的女人，厚嘴唇，深眼窝，听口音是南方人，笑起来十分和善。听完林筱艺的话，点头，“难怪昨天一直联系不上你。”“这是酒吧的规定，以及薪资说明，这个是你这个月的排班表，有什么不明白的问一下同事，等会儿营业前我会把你的情况跟大家说一下。”“谢谢经理。”林筱艺长舒口气。她最喜欢遇见这种痛快的角色，说点什么都省事儿。没有任何怀疑，只有简单的几句关心。林筱艺按照经理的指示去了换衣间，在自己的柜子里找到了工作服，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外加一个黑色领结，还好还好不是那种短到盖大腿都勉强的裙子。这里是六点半开始营业，五点半阻止起来开例会，结束的时候经理把她的事跟大家说了一遍，结果，会议结束，她就被几个女同事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问题轰炸得林筱艺有些心烦，只得眯了眼睛统一回复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大家海涵，要是我借了谁的钱，咱们私下说哈。”大家一听这话都哈哈笑起来，有个近前的女孩打趣，“那要是跟你借了钱的，是不是不用还了？”林筱艺一囧，依旧笑着回答：“那就自便了。”之后，她跟同事问了下工作的细节，就到场子里准备开工了。一般九点以后人才开始变多。她的工作听上去很简单，就是负责几个卡座的服务工作，按照酒水的销售额提成，也就是说，如果你能弄出去一瓶龙舌兰，相当于卖出去一打啤酒。林筱艺趁人不多的时候特意去吧台打听了一下，这地方基本上不会有人来买XO这种高档酒，所以尽可能多的推销啤酒就是她今天的首要任务。虽然不是什么高档酒吧，也有不少常客，刚开始营业，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进来了，不过林筱艺管辖的卡座区，差不多要到九点才上人，所以她还比较清闲，就看别人工作。长这么大，头一次做服务生，她还真心有点不适应，可不管适应不适应，客人来了，就得去伺候。林筱艺马上就发现，只要忙起来，就会忘了什么适应不适应的事儿，眼睛得随时看着是不是有哪个桌需要收一下了，得随时看着是不是有客人扬起了手。才到十点，她就已经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露出疲色，眉头下意识的团了起来。正靠在墙边休息的时候，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林筱艺吓得一个激灵，沉重的眼皮一下撩得老高，歪头见是那个戴眼镜的男孩。他叫……林筱艺蹙眉想了下，还是没想起来。“到洗手间！”他大声喊着伸手指了指。林筱艺不知道有什么名堂，就跟了过去。洗手间应该是整个酒吧最安静的地方，左边是男厕，右边是女厕，因为没有电视上那种独立的包厢，自然也就没有野战的场所，除非有哪对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坑位。这也是林筱艺最喜欢的地方，不用担心碰见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怎么了？”她不解的看着眼镜男。“你接新客人的时候，得推销一下，这样能把销量送上去。”眼镜男很诚恳的指教，然后，犹豫了一下说：“把你的卡号给我。”“为什么？”林筱艺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就又掉进了一个不解里。“我上个月借了你一千块钱，说了这个月发工资还你的。”眼镜男笑笑。这么好？！林筱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爽快的拿出手机，“报你的手机号。”“你换手机了？”眼镜男有些惊讶。“嗯，诺基亚被海水泡了。”林筱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通讯录，“啊，有你的号，这个许辉，是你吧？”她看见名字之后，脑子里马上“叮”的一下。许辉不无尴尬的笑笑，“不是才跟你说过了。”“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多同事一股脑把名字倒给我，也就能记住两三个。”林筱艺抱歉得笑了下，“回头我把卡号发给你，真是谢谢，你要不说我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说完转身去工作，只留给许辉一个匆忙离去的背影。他呆了三秒钟，苦笑着叹口气，心道，才刚明明是想问问她是不是关于自己的一切都没印象了，转念又觉得自己好笑，只是忽然不知道她是真缺钱还是假缺钱，这新手机看着可不赖。“算了，反正是用这一千块钱买个心安。”他叨叨了一句，也走出去工作。不知道哪天，她会不会想起，他从来都没有欠过她钱的事儿呢？许辉抿抿唇角，觉得自己有些二。才走出去的林筱艺就看见了预定了四十三号卡座的客人，现在就只有两个男人在。她捏了捏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快步走过去，扯了嗓门问道：“请问要点什么？”“一瓶芝华士，五瓶绿茶，再拿点冰块过来。”靠外坐着的男人起身凑在林筱艺耳边大声说。林筱艺麻利快的记在笔记簿上，虽然有点不喜欢别人把热气吹进自己耳朵的感觉，但也不否认这是最快捷的交流方式。“还需要啤酒吗？”她硬着头皮推荐了一下，脸上依旧是僵硬的笑容。只是，她这话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一转头，见那个坐在座位上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没错，那犀利的小眼神在偶尔飘过的霓虹灯下，十分渗人。林筱艺咔吧咔吧大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索性收回目光去看点酒的男人。他笑了笑，“稍等，我问一下我老板。”说完弯腰凑到那凶男人耳边传话。林筱艺不得已，只得把僵硬的笑脸又转向那个债主一般的男人。他听完下属的话，唇角缓缓扬起，冰雕般的容颜瞬间展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唇瓣翕合似乎说了什么，双眸的焦聚一刻都没有从林筱艺的脸上移开。轰鸣的音乐声中，林筱艺完全听不见那男人说了什么，当她从那个下属的口中听见对方的要求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她错愕难当的看着对面沙发上悠哉坐着的男人，眉心一点点团了起来你，这张脸，分明是在哪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