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物是人非

夏明阳低着头，不敢看林筱艺的眼睛，他怕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撒谎的神情，怕她因为同情可怜自己，而说出言不由衷的话，那样，他会觉得自己更加失败，无地自容。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是个工科男，明明一直都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男人，可在这件事上却总是不能想明白，可能是出于男人的尊严吧，在面对比自己强大出许多的男人时，他就是不能轻易认输。可，试想，不管让这世界上的哪个女孩来选，都会在他和段文轩之间选择后者吧？抑或，他并不是输给了段文轩，而是跟林筱艺之间并没有感情的发生。但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沉默了片刻，没等到林筱艺回答的夏明阳，忽然囧笑着扬起头，“对不起，我怎么又把你失忆的事儿给忘了？”他看着林筱艺皱眉不语的样子，忽然很不好意思，遮羞一般夸张地哈哈大笑着：“其实，我有好多次都觉得你以前是喜欢我的，但总是很害羞所以从来都没有拆穿过你，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呢，我总想着，等你长大了，我就告诉你，我也喜欢你，结果……”结果，她变成了精明干练的白骨精，开始注意穿着打扮，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淡淡女人味，也不再那么疲于奔命的时候，她的眼底却映出了另一个男人的背影。他一直留给自己的机会，一直想要拆穿的权力，忽然在一夕之间化成了泡影，多讽刺啊！“不是……”林筱艺看着他黯淡下去的目光，看着无措的模样，只觉得心痛极了，不管是同情还是愧疚，她都不能放任夏明阳沉浸在那种自说自话的状态了。夏明阳一愣，蓦地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林筱艺的眼睛，好像在怀疑自己的听觉一样，有些颤抖的问：“你说了什么？”“不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林筱艺将才刚的话重复出来，“虽然我想不起以前的事儿了，但以前的心情还能感受得到。”林筱艺不想再隐瞒下去，她不能代替林筱艺继续喜欢这个男人，但她希望能把林筱艺的心情传达出来，也算是在尽力完成她的夙愿吧。她看着怔愣愣，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夏明阳，继续说：“我每次拒绝你的时候，心里都疼得不行，好像要窒息一样，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以前肯定很喜欢你，说不定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甚至，可能比你喜欢我还要更喜欢。”“真的。”林筱艺诚恳的说。或许是她终于替这个身体说了一次真心话，所以心里虽然依旧有些难过，但畅快了很多，就像是密封了多年的秘密，积压在心中太过沉重了，而今，一下释放出来，那必然是通体舒畅的。夏明阳的面容依旧是僵硬的，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这让他想到了一句话，面无表情，内心欢腾。他能看出林筱艺眼中的光芒，那光芒自己再熟悉不过，清澈的美好的真挚的，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可这真心话，为什么不能改变她的想法呢？应该……都是真的吧？夏明阳又有些迟疑了。“就因为你想不起以前的事儿，所以现在不喜欢了吗？”夏明阳落寞的笑了笑，又垂下头，罐下一大口酒。网上的段子说，妹子谈恋爱都是讲究感觉的，可他眼前的这个妹子明明对他有感觉，却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了，甚至在之前还一直隐瞒着，这也算是林筱艺的一种特立独行吗？他不知道，真是不知道啊。“还是因为我和段文轩之间差了太远吧？他是大总裁，家财万贯身家过亿，你要是嫁给她，别说是这辈子衣食无忧，就连子孙都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一朝麻雀变凤凰的事儿，是个女孩都不能拒绝，我不怪你。”夏明阳有些自顾自的说着，却是让人听了心里百感交集。“不是。”林筱艺又一次着急的否定了他的话。不过就是一次失恋，她真的不想看着他因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一直沉沦下去，明明是个很好的年轻人，明明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为她如此，不值。她是说，为了一个对他全无感情的她，真是不值了。“那是什么？”夏明阳似乎又有些气恼了，看见李妈端着菜过来才赶紧将情绪压制下去，“我不用你可怜我，是就是吧，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没什么好不能承认的。”“真的不是。”林筱艺再一次强调。“以前的我是喜欢你没错，但现在的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不是因为我遇见段文轩才不一样的，就算我现在不嫁给段文轩，还是一样不喜欢你。”林筱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她看着夏明阳那个怅然若失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了，“明阳哥，你身边明明有很好的女孩，为什么非要喜欢我呢？”夏明阳怔忪一下，“其实我也想知道，可如果知道了，可能就不是喜欢了。”是因为从小见她娇娇小小的样子，太需要人保护，还是觉得她憨憨实实朝自己笑的样子，太可爱了？夏明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个女孩的，这就像他的记忆一样根深蒂固，好像他从知道喜欢这个词的时候，后面接的那个专属对象就是林筱艺。他眼中，她的光彩能将所有人的比下去，所以别人再好他也看不到。可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就算没有段文轩都不会喜欢他，他还能再说什么呢？可他还是不甘心……夏明阳吐出一口浊气，幽幽问道：“为什么？既然心里都有喜欢我的感觉，为什么不能再一次喜欢上我呢？”“如果没有肚子里这个孩子的话，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努力赚钱。”林筱艺很直白的说：“让妈妈和小志都过上好的生活，也要完成我自己的一些心愿。”“你的心愿？”夏明阳有些诧异。努力赚钱一直都是林筱艺的生命宗旨，他明白她的心情，所以一直在旁边默默的支持，但他从来都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心愿。“嗯，有一天我在梦里忽然梦见了一个好朋友的样子，后来，我在网上看见了关于尹家千金车祸身亡的新闻，才知道，尹慧琳跟我是好朋友。”林筱艺开始顺口胡诌，因为这个段子已经在她心里酝酿了很久，而且为了不说出大的漏洞让自己难以自圆其说，她只准备了这一个版本。“尹慧琳的死太过诧异，而且她死之后，丈夫就再婚，家里的企业也被她丈夫的企业给吞并了，疑点太多，她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让她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也想接触到那个圈子里的人，帮上尹家一把。”林筱艺有板有眼，像是做了个演讲一般，虽然事情是假的，但心情是一样的，所以她脸上的表情毫无破绽。夏明阳确实听得云山雾绕，说不出的震惊与疑惑，“你的恩人？我怎么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林筱艺会有事瞒着他，心里又是哗然。“我有天在海边游泳的时候被她救了，很好的人，所以后来大概就成了朋友，但很多细节我也记不得了，总之，我脑中总会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一定要努力，等有机会的时候，帮尹家一把。”林筱艺很笃定的说。“我还以为从前的你什么都会对我说呢，没想到你有一个这么重要的朋友我却不知道。”夏明阳苦苦一笑，“也罢，你当时被诊断出白血病我也不知道，或许，从前就是我一厢情愿吧。”“明阳哥，真的……对不起。”林筱艺完全词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夏明阳笑了，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谁也没人规定你必须喜欢我，必须回应我的感情。其实，有时候我也想，只要那你过的幸福就好，别的事儿，追究那么多干嘛？”“只是，一想到你和段文轩是为了孩子结婚我就不放心。”林筱艺听他这么说，心里明朗了不少，“没关系，就算段文轩没有很喜欢我，至少，我们还一直是不错的朋友来着，说不定以后朝夕相对真的能摩擦出火花来，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相信他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会对我不好的。”“但愿如此吧。”夏明阳叹了口气，看着桌子上好几个空空的罐子，开始不再那么执着与酒，拿起筷子吃上了李妈准备的小菜。“别说，这醋溜土豆丝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夏明阳的脸色有些红，许是有些醉了，眼神带着迷离。“嗯，李妈的手艺特别好，到底是在段家做了听多年，知根知底，也不用太担心。”林筱艺顺着他的话说。之后两人的话题便轻松了不少，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就像两个老朋友在叙旧。林筱艺虽然一直在喝水，但也喝了不少，好像水也醉人一样，去了两三次厕所，人都有些晕晕乎乎了。夏明阳呵呵笑着说：“你啊，那不是醉了，是困了，都快十二点了，我不能再不让你这个孕妇陪着我了，走了。”他说着把瓶里的最后一口喝掉，笑着站了起来。“你喝了这么多，今天就在客厅将就一晚上吧，反正明天是周末。”“算了，万一段文轩一大早空降过来，出点什么误会就不好了，你们毕竟已经准备结婚了，不管怎么说，我走希望你幸福。”夏明阳说着倾身过去，抱了抱林筱艺，转身开门走了。林筱艺在门口站着，一直看他进了电梯，才关门进屋，李妈已经在客厅收拾了。她可能真是累了，光是站着都有些晕眩，连牙都不想去再刷了，跟李妈说了一声，就进了房间。好像才躺下就睡着了，又好像一直都没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难受得要命，还道是自己吃坏了肚子，想去厕所，然而，剧烈的绞痛，让她蜷缩成一团，站都站不起来了！“李妈……啊，李妈！”林筱艺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只能扯着嗓子乱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