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时至年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她在身边，段文轩觉得自己夹在几个孩子中间排队一点都不是什么需要脸红的事儿，而且，在瞄了她三次之后，终于在林筱艺不注意的情况下，麻利快的伸出爪子，攥住了她的手。林筱艺几不可见的笑了下，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指着场子里旋转的木马说：“去坐那个金色的怎么样？我觉得那个最好。”“嗯，好啊。”段文轩回答得很局促，好像在掩饰着内心惶恐的大男孩。林筱艺瞧着他的模样，好像忘了自己的年纪一般，忽然傻乎乎的大笑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开心。而在不远处的段翼安，将这些明媚的画面都存进了自己的镜头中。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值得被珍藏，因为，每一个她都是那样的鲜活。林筱艺拉着段文轩的手感觉自己像是那些狗血言情剧中的女主角一样，有个艳照八方的男票守护着，每天唯一要想的事儿就是制造浪漫，享受生活。诶哟，就算只是暂时的幻想，她也觉得这感觉不错。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之后，林筱艺很敏捷的躲开了段文轩的咸猪手，嫣然一笑，没说什么，而是朝着下一个庞然大物进军，虽然可以短暂的迁就一下这个“小男人”，但可不代表她要为了他放弃游乐场里的大好江山。最终，段文轩沦为了那个拍照片的，用段翼安的超高性能单反，将两人龇牙咧嘴的画面都给记录了下来。他们倒是也和龚蝶、小志两个人遇见过两次，各自分享了一下行程之后就匆匆分开了，直到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大家才在游乐场门口汇合，一路回家。应段母的邀请，林筱艺和小志晚上也一路过去吃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段父，比她想象中要年轻。段文轩和段翼安都继承了爸爸的样貌，父子三人站在一起简直是神似。但是段翼安比段文轩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女人一般的柔媚，想来这些，都是遗传了妈妈的基因吧。跟林筱艺想象中有些不同，段母没有露出过任何继母一般讨厌段翼安的神情，段翼安说说笑笑的叫着阿姨，也没有任何不喜欢这个继母的样子，这种出奇的和谐，让她觉得完全就是一家人在吃饭。小志不是很清楚那些内部情况，反正一直在跟龚蝶说悄悄话，也很开心。饭后，段翼安负责送两姐弟回家，反正他也不在段家住，所以段文轩就算着急，也只能把这个机会让出去了。送走了林家姐弟和段翼安之后，段母不禁有些担心的看着段文轩，“筱艺知道你和翼安的想法吗？”“嗯。”“那……她都不喜欢？”“不知道，她大概……还不想谈恋爱吧。”二十一岁对一个女人来说的确还在该好好玩的年纪，而对她身体里住着的尹慧琳来说，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让她将之前的痛苦都摆脱掉重新开始，根本就是在痴人说梦，就算她无所谓的说都过去了，他也知道那是她伪装出来的强大面具在跟自己玩自欺欺人的游戏罢了。他见段母皱了皱眉，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就忍不住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和翼安心里都有底，你就不用操心了。”段母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只好点头，“那……小蝶的事情怎么办？你龚叔叔好像挺生气的。”“我先去问问她的意思吧，要是小蝶执意要转到国内来上学，我也会让她跟家里好好说说的。”段文轩笑着安慰妈妈，“总之，你不用担心就是了。”“好吧好吧。”段母欣慰的笑笑，不再追问些什么。段文轩去找龚蝶的时候，她正在看手机上的照片，今天跟小志拍了不少照片，都是两人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文轩哥。”她看见门口的段文轩开门让他进来，“我正要找你呢。”“找我？你有什么事儿？”“我要转学啊，我一定要转学到小志的学校，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厄……你想清楚了？”“嗯，年轻的时候一定要追着自己的感觉疯狂一下，要不然老了会遗憾的。”龚蝶信誓旦旦的说，一脸准备好抛头颅洒热血的架势。段文轩无奈，“可是这么草率的话，等老了后悔怎么办？”“跟着自己的心走，为什么会后悔？不会不会，只会遗憾。”龚蝶很认真的看着他，“文轩哥，拜托拜托，你帮我的忙好不好？”“你转学过来就是为了追求小志？”龚蝶脸色微红，“也不全是，只是……很好奇，所以想在他身边。”“好奇什么？”“好奇他会有怎样的生活啊，而且，害怕他会喜欢上的别的女孩，所以我要拼尽全力守在他身边。”龚蝶斗志昂扬的样子，就像少女漫画中那些可爱的女主角，完全是一副活在梦幻中的感觉。段文轩叹了口气，有点哭笑不得的说：“你们才十几岁，想法和选择都会有很大的改变，万一他将来不喜欢你，或者，你喜欢上了别人，不会觉得自己放弃的很多吗？”就生活的大环境来说，段文轩是不建议龚蝶转过来的，而且，她从小就生活在东京，可能会不适应这边的生活。“文轩哥，你年轻的时候就没有冲动过吗？你现在回头去想你冲动的事儿，放弃的那些，就不觉得遗憾吗？我不行，青春只有一次，我不能给自己遗憾的机会，那样，等垂垂老矣的时候，都觉得这辈子的人生缺了点什么。”龚蝶抓住文轩的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央求道：“文轩哥，我不需要为人生多想什么，钱，我家有那么多，就算我将来不能变成一个女强人也不会被饿死啊。”好吧，有钱，就是可以任性。段文轩也不知道怎么说服这个小丫头了，或者说，他是被她的话说服了吧。“你要是能让龚叔叔点头，转学的事儿，就交给我吧。”“好！”龚蝶信心满满的答应下来。晚上，段文轩坐在窗户边习惯性的看着窗外的一片黑漆。他年轻的时候冲动过吗？当然也会有，会有怦然心动的姑娘，也会有迷茫和热血的时候，但最终都被理智战胜了。遗憾吗……其实他说不上遗憾不遗憾的，可能是理智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什么遗憾啊，后悔啊，不舍啊，之类之类，似乎都是留给感性的人的。但是，他真的很佩服龚蝶的勇气，只因为简单的一句好奇，就可以义无反顾的守在喜欢的人身边，不问对错不管将来只要现在。“只要……现在吗？”段文轩微微沉吟，脑中陡然冒出了白天和林筱艺一起坐旋转木马时的情形，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淡淡的笑容，忽然间，就很想见到她。晚上十一点，林筱艺已经洗完澡躺在**准备睡觉了，今天一整天的疯玩，让她多少有些累。才刚收到了徐凯的短信，问她今天开不开心，然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下自己的遗憾。林筱艺看着那些不痛不痒的文字，其实不知道徐凯是不是真的病了，也没什么心情去推断，但她还是打下了“好好养病”的话。或许这才是人和人之间最简单的关系吧，因为是没那么重要的人，所以不管对方是不是说了假话都无所谓，听见什么就信什么，一个脑细胞都不愿意多浪费。倏尔，她听见手机震动了一下，便伸手拿了起来。是段翼安发来的微信，什么字都没写，只有一张她和段文轩手拉手在旋木上欢笑的照片。林筱艺看着眼睛有些直了，照片上的女孩真是好看啊，她由衷的想。时至年关，段文轩的各种应酬也多了起来，就算是在公司内部的各种应酬都让人应接不暇，更别说还有很多想要巴结上华创的各种大小公司的老板总裁。一些没准头，够不着段文轩的人，甚至打起了林筱艺的主意，她和段文轩的关系一直是有些人眼里最好奇的谜，所以林筱艺的真正身份也变得扑朔迷离。当然，那团名为神秘的雾霭是别人硬给她罩上的，她本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反正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工作，她也就不去理会更不用说去解释了。只是在收到一个小公司的宴会邀请函的时候，她还是很干脆的说明了，自己在公司的位置，而且直言不讳的告知对方，她已经有离职的打算。没错，她一直都没忘记自己已经递交了辞呈的事儿，只是一直想着等过完年再说的。离开华创意味着很多事儿，比如，住的地方首先要换，新老板可能会很苛刻，工作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舒服，等等，但她还是想试着离开他，或许……去鼎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在这忙碌的生活之中，唯一一件大事，应该就是米可欣了，虽然在段文轩和安培的共同努力下，已经找到了美国那边最优秀的脑科医生，但还是找不到她至今为止不能苏醒的原因，就像是自己放弃了一样。林筱艺也很遗憾，她甚至希望上帝给自己开一个能看见灵魂的金手指，这样，她至少能知道，米可欣是不是跟她一样，灵魂只是暂时迷了路。然而，时间并不会因为生活中的变故而停下前行的脚步，眨眼到了除夕，林筱艺和段文轩算是在公司工作到了最后一刻的人。除夕那天早上，他们离开的时候，保安和清洁工人都笑呵呵的跟他们打招呼，段文轩一如既往的和煦，跟大家说着过年好。林筱艺走出门的时候忍不住歪头朝他笑着说：“明年我就离开了，希望我将来的老板能跟你一样好吧。”段文轩怔愣了一下，“准备好了？”“算是吧。”林筱艺快步走到他的车前，“早知道，就晚点跟你说了。”“为什么？”“省了你连给我开车门这种事儿都想不起来。”林筱艺站在寒风里，声音有些抖，其实她知道自己将来的老板不可能比他更好，可是，怎么办，她已经不想在看着光芒万丈的他。他太过明亮，会让她忘了去好好琢磨自己的未来。段文轩黑线，刮她一眼，“等你找到工作再说吧，像你这种整天算计着往自己兜里捞钱的家伙，看哪个公司敢要你。”“老大，这就是你不懂了，我要是不知道往自己兜里捞钱，就更加不知道怎么帮公司捞钱了，这是敏锐度的问题，肯定不能少。”段文轩皱了皱眉，没说话，心里却是在各种盘算着，想这么轻易离开华创，怎么可能？他觉得龚蝶说的话相当有道理，他既然好奇她的生活，担心她被别人抢走，就应该在她身边守着才对！林筱艺却不知道他的想法，一直看着窗外，心情有些灰败。上周A市下了雪，现在路边的雪都还没化，硬邦邦的一坨又一坨，让冬天的氛围更加浓烈了。林筱艺回国的这几年，这是A市第一次下雪，还是鹅毛大雪，让她有种恍惚人在洛杉矶的感觉，但转念才知道，虽然容颜尚算年轻，但已经是换了一具皮囊，真心是物是人非了。段文轩直接把她送回了银城小区，虽然只有三个人，林妈妈的手艺也不怎么滴，但还是准备了好多菜，在等着她回去过年。让林筱艺意外的是，向来吝啬的林妈妈竟然开着空调，她进去的时候，一股子热烘烘的气流扑在脸上，顿时让人觉得很舒心。“才刚是段先生送你回来的吧？”林妈妈看见林筱艺的开场白着实让她意外，然后，在林筱艺一时错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就听她继续说：“我才刚在厨房看见他的车了，他可是在车外面站了好久，才开车走的。”林妈妈如是说，在她心里，这个信息无疑是十分重要的，所以一定得让女儿知道才行。林筱艺囧兮兮的笑笑，“嗯，都准备什么好吃的了，要不要我帮忙？”林妈妈见她故意扯开话题，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你啊，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不考虑段先生，其实明阳那孩子也不错，你现在工作好，就算家里情况不算好，但也配得起他了，听说他现在跟朋友弄公司，也弄得有模有样的。”“这是要弄丸子吗？”林筱艺好像没听见林妈妈的话，看着案板上没剁完的肉馅，撸了袖子准备帮忙。“算了算了，你去屋里歇着吧，我不说了不说了。”林妈妈催促几句，把她赶出了厨房。林筱艺也是无奈，原来二十一和三十一也没什么区别，女人只要一开始工作就意味着和青春saygoodbye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