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飘飘的精神不错,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就像窗台上灿烂盛开的向日葵,好像周身的那股子死气沉沉都退散了。木槿见她似乎吃得有些意犹未尽,柔声问:“柳小姐,还要再来点粥吗?”“不了,吃太多,胃受不了。”柳飘飘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过这粥煮的真是不错。”她歪头,见木槿不无惊讶的瞧着自己,不觉疑惑:“怎么了?”“没什么。”木槿微微一笑,赶紧低头收拾,心道从来都没见柳飘飘这么明朗过,但见她现在渐渐好转,心里也是跟着高兴。二十来岁的姑娘,就是该在外面享受大好的青春,而不是被困在这个白色的象牙塔中。柳飘飘转着轮椅在房间里转悠一圈,下意识的走到了窗户边,外面的阳光已经大好,往日里这个时间南爵应该已经在下面的小花园里逗弄孩子了。木槿见她站在窗前发呆,忍不住说:“今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见南爵的病房是空的。”“空的?”柳飘飘立时扭头,“他胳膊上的夹板不是还没拆呢吗?”木槿一时惊慌,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儿,急声劝慰:“可能他只是一时有事不在而,我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她见柳飘飘欲言又止,并没有半分宽慰的样子,心下更是着急,“我先出去打听清楚了,回来再告诉你怎么样?”“嗯。”柳飘飘的眉头不见舒缓,却也算是点了下头。只是没多长时间,郑新宇就从门外冒了出来,他开门见柳飘飘正在垂首看书,只那侧脸分明是心事重重,也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兀自想事。郑新宇见她动都没动一下,试探着轻轻敲了敲门,果然,柳飘飘入门惊醒般的扬起头,满目都是错愕,显然是才知道他进来了。郑新宇淡淡一笑,并没有戳穿她的发呆,缓步走进去,也并没急着跟她说什么,而是自顾自的到了窗户边,好像被她那盆向日葵吸引了一般,“这花儿好像长得越来越茂盛了。”聊到向日葵,柳飘飘脸上的生冷柔和下几分,“嗯,听说这是改良过的观赏向日葵,不会借瓜子,但是凋零期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只要保持好温度,常年都会开花。”“是吗?我还想着等它长熟了来你这吃点瓜子呢。”郑新宇好像颇有些失望的样子,说完转身到他平时坐的地方坐下,“其实,我觉得我对你已经没有什么帮助了,所以想跟你的家人商量一下结束你的治疗。”“为什么?”柳飘飘有些意外,“昨天妈妈来的时候看见我精神不错,还说是多亏了你呢,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说出点有难度的事情来好好坑他们一笔才对。”郑新宇盯着柳飘飘那个有些邪恶的笑容,知道她话里话外的那份认真都是打心眼里那么想,就像是,柳家人欠她,看着他们过得不好她才能爽快,甚至包括这种无关痛痒的小钱,也希望他们能尽可能的多花。郑新宇不置可否的笑笑,并没有攻击她那份对家人近乎病态的厌恶感,而是有些惆怅的说:“但是你知道,你自己的好转跟我的关系不大。”他是个心理医生,让他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无异于怀疑自己的专业素养。柳飘飘努努下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很犹豫。郑新宇看她一眼,也不想勉强,“我想,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不需要我。”他说完起身,“虽然我很想帮你坑您父母一笔,但受之有愧,就算收到钱心里也不安稳。”“诶诶……”柳飘飘见他说完要走,急急开口叫住他,“其实,我有挺多事想跟你聊聊的。”“比如?”郑新宇停住动作。“比如……”柳飘飘沉吟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和南爵。”郑新宇微怔,随即又似乎并不意外的坐了下来,“洗耳恭听。”柳飘飘看一眼窗户边的向日葵,好像获得了莫大的勇气,“我觉得我可以为了他站起来,我已经问过医生了,我的腿并没有萎缩的迹象,就是现在很孱弱,如果我愿意努力一定可以的,而且,我还记着以前的复健师是怎么教的,他也相信我能站起来。”“不对,如果我听话,能一直跟着他练习的话,现在一定已经摆脱了轮椅。”柳飘飘第一次说起这件事,眼睛都跟着发亮,跟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郑新宇见这个南爵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人生希望,也跟着高兴,“你现在都计划好了一切,应该好好实践才对。”柳飘飘一时间笑弯了眼睛,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只是想到自己的未来或以也是光明无限,心里就倍感温暖。“但是……我就有一点点的不确定。”她伸出手来拿捏着,就好像自己那一点点的程度就是指尖相隔的那一小段几不可见的距离。“你说。”郑新宇瞧着她的样子,只觉得自己面对的不再是那个冷漠到需要用拒人于千里之外才能保护自己的千金小姐,而不过是个正直青春期而遇见了一丢丢小麻烦的少女而已。“我其实还是想不明白南爵为什么会喜欢我。”柳飘飘说到这里,娇羞的垂下头,纵然知道眼前这人不过是自己的心里医生,还是因为触及了自己内心的柔软而显得有些慌乱。爱情这把双刃剑果然是拯救少女的良药。郑新禹在心中如是感慨了一句之后极尽温柔的问::“那你喜欢南爵有什么原因吗?”柳飘飘蓦地抬起头咔吧着大眼睛不置一词,“我怎么觉得,这对话……好熟悉?”郑新宇也笑了,“这是好多小女生在遇见爱情却又没有自信的时候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他真心以待,他明明那么好喜欢他的人应该会有很多吧,我肯定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郑新宇一下子成了话剧演员,绘声绘色的扮演着一个又一个沉浸在爱情中却又有些茫然的少女,问题形式虽然千遍万化,总结成一句不过:他为什么喜欢我。唉,这真是一个千古以来无法给出明断的好问题。柳飘飘见他声情并茂的样子,顿时涌出满满的共鸣,咔吧着大眼睛不住点头,“对对对,就是这种心情。”郑新宇哈哈笑道:“可是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能回答呀,你觉得你喜欢他是为了什么?”柳飘飘一听也哈哈笑起来,“是啊,我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呢。”“但是……”郑新禹推了推银框眼睛,脸上的笑容忽然显得有些拘谨了,他看着柳飘飘却没有着急把嘴边的话说出来,好像,在等着她的同意。柳飘飘是有些疑惑的,但见他的样子,忍不住就往下问了,“但是什么?没关系,你说吧。”“你是在爱情里受过伤的人,应该知道这是一把双刃剑,可能会带来无尽的幸福,也可能会伤了你的心,所以在投入一场爱情之前,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再被击垮。”郑新宇说完想到昨晚上段文轩的话,还是多少有些担心,“你做好这个准备了吗?”柳飘飘回应着他的目光,出奇沉稳,这次,她没有因为他戳中了自己心坎的话而大发雷霆,而是在呆愣了片刻之后,忽然委顿下来,有些怯怯的垂下头,一直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可能就是没做好准备才有了那样的疑问吧……”“那就不要着急,在你全情投入之前,先好好的想想,不要去想对方值不值得,想想你自己想不想爱上他。”郑新宇起身拍拍她的头,“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幸福,就像哥哥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幸福那样。”柳飘飘看着他离开忽然有些舍不得,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直到门关上的时候,她才喃喃了一句“再见”,可听上去,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知道自己不能像其他病人那样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因为她的害怕和恐惧远比别人强大,就连在南爵的面前,她都极力伪装出一副为爱所伤纯情少女的样子,好像最透彻的蓝都不足以明证她的抑郁,全天下的女子都不如她伤心。她不敢把自己最丑陋的那一面揭开来给他看,是怕他看见之后就转身,她不能像小说里的那些霸气的女主一样,高傲的说:你想爱我,就该爱上我的全部。柳飘飘只希望南爵眼中的自己无限美好,柔弱的温柔的带着点点对这个世界的恐慌,但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洁白和美好。她幽幽叹了口气,扭头去看那向日葵,心头莫名哀怨。*市区一间环境优雅的咖啡屋里,南爵在中间一个正对着门的位置上坐好,忙不迭将挂在脖子里的吊臂带摘下来活动了一下胳膊,整天装残疾人,他都担心自己的胳膊会真废了。没多久,他就见段翼安从门口走进来。南爵停下手上的动过,笑着招呼他过来,“Demon。”段翼安在他对面坐下,亦笑了笑。两人开始随便胡聊,直到点的咖啡上来,段翼安才将谈话引到了正题上,“你要跟柳飘飘结婚了?”“嗯……这不是咱们的终极目标吗?”南爵不置可否的笑着,一双媚眼看不出半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