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林筱艺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来复诊,这一周的时间里,她看着自己的脸逐渐消肿、还原,到如今将淡绿色的药膏擦掉之后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心里还是像怀揣着定时|炸弹,让人担心说不定什么时候,这炸弹就要一下炸开,让她粉身碎骨。林筱艺诚惶诚恐的瞧着医生,相互握着的双手不停在交换方式,很紧张。站在一边的段文轩轻轻搭着她的肩膀,知道自己说什么也安慰不了她,就按捺住性子跟她一起等结果。医生拿着专用的小棒子在林筱艺的脸上小心戳了戳,“疼吗?”林筱艺摇头。“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吗?”“那……你戳我的脸我肯定不舒服啊。”林筱艺觉得他这问题有点难以回答。医生微囧,“就是有没有这块皮肤特别**的感觉?”林筱艺沉吟许久,也没怎么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个神马意思,迟疑着说:“应该是没有。”医生点头,哈哈大笑说:“手术非常成功,皮肤恢复得非常好,恭喜你林小姐。”他这么说完之后,自己也如释重负的长出口气,自从他开始接管林筱艺的手术之后,心里就一直很忐忑,这绝对是一次不能失败的手术啊,要是换成别人,他也不会这么小心谨慎,明明看她现在的恢复情况就知道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嘛!林筱艺和段文轩从医院里出来之后感觉外面的太阳都比之前灿烂了,下午段文轩还有个会议,林筱艺则回家休息一下,准备明天回公司工作,事情总算一件件回到了正轨上,林筱艺觉得自己的生活也要恢复到平静了,这样真好。快到家的时候,林筱艺接到了法院的电话,说是苏雪的案子要开审了,让她准备一下出庭作证,另外,在此之前希望她配合院方的辩护律师录一下口供,找个时间到法院来一趟。挂上电话的林筱艺和段文轩商量时间,反正就是这三两天的事儿,要挑一天才行。段文轩想了一下,“我这两天好像没时间陪你……”他有些抱歉的歪头看着他,“我明天要出差,到下周才回来。”他也是才想起这档子事儿来,林筱艺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他一直给自己当助理,工作马上变得琐碎起来,导致有些时候安培不提醒他,他只有到眼前才会记得自己要做什么。比如去重庆出差这档子事儿,本来是昨天就该跟林筱艺说的,结果他给忘了。“跟沈瑞安合作的那个项目需要我过去一趟。”段文轩简单解释了一句。“那我自己去呗。”林筱艺用手轻轻戳着自己的脸蛋,一副天大地大无所畏惧的样子。段文轩的脸色马上跨了下来,颇有些幽怨的瞄她一眼,“好吧好吧,那自己去吧。”“嗯,这时间还挺好的,要是前两天,我出门还得用丝巾给挡上,说不定还能见到苏雪那小碧池,正好在她跟前得瑟一下怎么样?”林筱艺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是个捡了钱包巴不得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的市井小妇女。当然,苏雪不是她的小伙伴,也算不得让她恨之入骨的一个人,她对林筱艺来说是什么呢?人生中的一个苍蝇,它最后是飞走了去打扰别人的生活,还是在哪个地方被苍蝇拍给解决了,都跟她没什么关系,谈不上有任何情绪,但既然现在要见面,她也不介意闪闪她的眼。“你不用这么愧疚,我又不是不让你陪着这点事儿都解决不了。”林筱艺见他说完之后仍然愁眉苦脸的,拍着他的肩膀很老成的安慰他。段文轩歪头瞄她一眼,“可是我原来的计划是让你跟我一起出差的,而且沈瑞安那小子都说了八百遍他想死你的话了。”“诶,是吗?”林筱艺故作茫然的抿嘴笑了笑,倏尔恍然大悟般的说:“啊,原来离不开的那个是你啊。”段文轩见那丫头得意洋洋的样子,懒得理会她,“你都在家闷那么长时间了,我本想带你出去给你找点乐子呢。”“啊,那真是遗憾。”林筱艺拉长着腔调歪头去看风景,微微扬起的尖下巴都充满了优越感。她是幸福的,这句话在她心里越来越根深蒂固了。*这天的天气大好,远远的就能看见医院楼顶晾晒着的白色床单随风飘扬着。南爵仰着脖子在医务大楼前站了半晌才缓步往里走,说是医院,可这个坐落在郊区的小地方,跟市区那些光彩照人的医院比实在差了太多,当然,价格也是千差万别。柳飘飘那样的病房住一天的价格,在这里能住上半个月。因为属于福利性质的医院,所以这里还住着不少有些痴傻的老人和患了绝症的患者,护士和医生都是三三两两,救助器械和药物也是最基本的,每次南爵过来都觉得心酸。他轻车熟路的走进去,沿途遇见的医生和护士都认识这个长相俊秀的男人,点头笑过之后,有个才从前面不远处病房出来的小护士,朝他展开了笑颜,“你来啦?”护士说着走到他跟前,“你可是有阵子没来了,很忙吗?”护士岁数不大,半年前从学校毕业被分配过来工作,之后一直负责照顾张珂,每次南爵过来都会跟他聊上几句。南爵友善的笑了笑,“嗯,有点忙。”“张珂有你这种男友真是幸福。”护士赞了一句,笑微微的走了。南爵不置可否的抿了抿唇角,上前几步,推开了张珂的病房门。房间里有一股奇怪的药水味,跟消毒水的气味不一样,长年累月的积攒在房间里,怕是都已经渗透到了张珂的身体里,就算通过风换过气,这味道依然拧在房间里。南爵站在门口,迟疑一下,才走了进去,许是真的有阵子没过来了,这里的气味都让他觉得陌生了。他在床边缓缓坐下,扬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我明天就给你转院到新的地方去,那里的环境比这里的好,离我也比较近,我可以经常过去看看你。”他说完顿了段,有些自嘲的笑了,“你不会是不想看见我才一直不肯醒过来的吧?”南爵抿平了唇线又说:“就算是跟我怄气也不用这样啊,这样不是在折磨自己吗?”他拧起眉头,有些忧伤又有些抱歉,最终都变成一声浓浓的叹息,叹了出来。他又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就去找院长了,出院手续十分简单,实际上,住进来的人在生命终了之前是很少离开的,院长听完之后也有些意外。“嗯,张珂的可能性还很大,说不定到大医院还有醒过来的机会。”院长说着宽慰的话,起身笑着哇看向南爵,“现如今,你这种重情义的男人已经不多了,你还这么年轻,万事也都看开一些,不要太为难自己了。”南爵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谢谢院长,那我明天就过来接她走了。”而这个时候,对这些全不知情的柳飘飘正在复健师的帮助下,尝试着将拐杖丢掉。但她已经太久没有走过路了,甚至连架起拐杖的时间都不多,此时她的腿孱弱得像两根细细的竹竿,哪怕是身材纤细如她,看上去也让人觉得摇摇欲坠,难以支撑。柳飘飘撑着拐杖站在复健师对面,紧绷绷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纵然是在室外,还有清风过耳的声音,她依然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渗人的心跳。“只有迈出第一步,你才能往后走。”复健师是个中年男人,黝黑的面容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让他说的话很有亲和力,像是家长,充满着暖洋洋的力量。但柳飘飘皱着眉头想,他这话,这动作,已经不知道在多少病人面前用过了,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最后如常人一般健步如飞的有几个?她一撅嘴,不耐烦道:“不行,还是明天吧,我还没有准备好。”她说完就一点点转身,拄着拐杖朝轮椅走了过去,在那边等着的木槿赶紧过来扶她。复健师叔叔急了,三步两步跑过去,“飘飘你不是说想送给南爵一个圣诞礼物吗?难道你为了南爵,连摔一下的勇气都没有?”柳飘飘抿着下唇不吭声。“要是一直这样逃避下去,你就真的要在轮椅上坐一辈子了。”复健师叔叔用满腔柔软的目光看着柳飘飘,希望她能改变主意,但显然他的蛊惑能力不够强大,不足以撼动柳飘飘想要逃避的心。“怎么了?”忽然登场的南爵,笑呵呵的走过去,老远就喊了一嗓子,生怕柳飘飘不知道自己来一样。柳飘飘想到才刚的事情,马上窘地脸红脖子粗,“不是跟你说不让你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南爵瞄一眼在场的复健师叔叔和木槿,有些不好意思的倾身正好将唇压在了她耳边,“这不是想你啊。”简单一句带着温热的情话灌进柳飘飘的耳朵里,让她本就沸腾着的脸颊更加火热了。“怎么回事?”南爵假装没看见她的窘迫,起身问旁边的复健师叔叔。“厄……”他看了看柳飘飘,有些迟疑。“没什么!”柳飘飘赶紧打断他的话,“我正想试试看把拐杖扔了呢,正好你来了,正好让你瞧瞧我这一周训练的本事。”她看着南爵,声音有些不可控制的颤抖,双手紧紧攥着拐杖,但那眼神去坚定得异乎往常。她想为他站起来,成为他的新娘,丢却那些脏兮兮的自己,跟他一起走一段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