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水天以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夜宸总是一副优雅而淡然的样子,一点魔门之气都没有,相比起昆墟老祖容姬薰等人的滔天魔气,他反倒像是个“良善”之人。当然,这只是表面,实际上他骨子里比谁都要腹黑冷漠。但是他只有对着她的时候,才会温柔的微笑。对下属虽然有时面上严苛,其实心中却很是淡然,就像是个什么都看破的得道高僧,没有任何事情能放入他的眼中,也从没见过他真正动怒的样子。她一直在心中腹诽这魔头装模作样,千般思量都藏于心中,面上不露任何痕迹,让人猜不透也看不透。三年前,她终于见到了夜宸动怒的样子,她濒死时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薄唇勾起邪气而魔魅的微笑,一双眼睛变作了血红色。那种嗜血的颜色,被他注视的人,恐怕都会有种死亡反倒是解脱的感觉。那瞬间,她甚至觉得,抱着她的男人想要将天地都屠戮毁灭掉……而此时夜宸听到她的话,却轻轻的笑了笑,还是那么的优雅和美丽。只是她已经看不明白这笑容中的情绪。还在恍惚,夜宸抓着她的手一使力,凌水天身子一歪,便被迫跌向了他的怀中。他的瞳孔越发深邃,像是汇聚着风暴漩涡,显然是动了怒意,一把将她搂住,在耳边暧昧的低语:“回不去了?”玄衣男人紧紧的锢着那雪衣少女,无视她的挣扎,笑容带了些邪魅,咬耳说道:“那就和我一起走下去。”这一瞬间,他细微的呼吸喷打在她的耳边,就像有一股电流蜿蜒而过,配着他那命令式不容拒绝的语气,凌水天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个“好”字,答应了他。众人都有些呆住了……元正扬眉头微皱,眼中冷意蔓延,就要上前。凌水天暗骂自己没有出息,连忙及时收口,紧张的差点咬到舌头,脸色微微发红。这里这么多人,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避嫌!她就像是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把挣开了夜宸,拦住了元正扬,冲着夜宸怒道:“我最讨厌你总是自以为是!什么事情都要说一不二!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不知道尊重别人!”凌水天拽住了快要暴走的元正扬,怒视着夜宸高声说道:“你走!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她用力的将夜宸塞到她手中的梳子摔到了地上。凌水天扔的这一下力气极大,白玉小梳磕到了一块石头上,断成了两段。她也想不到居然会摔成这样,嘴角**了一下,便转身便率众人进了府中,没有回头。出乎意料的,夜宸没有阻拦她,看着地上已经折为两半的梳子,良久没有动作。其实关于这把梳子,当年他根本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没有地方放,便随手放到她手里,送给她了。但是在静坐崖,她独坐崖边,手中摩挲着那小梳,眼中满是对他的思念。后来在天道宫,他发动禁咒查看她的记忆,看到她在火狱中,烧的全身没一处完好的地方,却仍死握着这梳子不肯交出去。他看到她这些年受过的苦,心疼的快要发狂,不顾教中众长老的反对,给了朱绯最为严酷的惩罚,冰封在极寒之地,生不如死。宁可死也要守着,不肯交出去,只因这是他送给她的……当时他就想……她怎么那么的傻……而如今,曾经珍视的东西,却被她决然的摔成了两段。难道真的无法挽回了吗……夜宸看着凌水天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金色府门中,在一片朦胧烟雨中缓缓蹲下身子,将断成两截的梳子拾了起来。天边一道黑光划过,夜宸招手将光芒收入手中,却是一块黑色的令牌。他微微皱眉,黑令消失在了掌心,身形化为流光,消失在了原地。……凌水天回到仙府中,安顿好肖姣荏,便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期待着她能赶快回魂。她从蛟龙和昆墟老祖的口中得知,肖姣荏是被夜宸送入东海的,他带着龙族〖镇〗压了四海的鲛人族,日夜不停的为肖姣荏聚集月**华,恢复已经被璞莲击碎的元灵和肉身。昆墟老祖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凌水天一眼。如此大手笔的行为,实际上并不是为了肖姣荏,而是为了那满头银发的白衣女子吧……但是那银发少女听他们说完,手中动作顿了一顿,却没有说什么,继续为肖姣荏梳理头发。朱雀在一旁说道:“妖尊,您这百年去做了什么,咱们心里都明白。如今好不容易都安稳下来了,毕竟东州的那位当年也不是故意的,情有可原啊,如今荏荏也回来了,就别再置气了。”昆墟老祖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什么叫情有可原?就算那宋黛泱当年是他救的,没有他宋黛泱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死了,也不能原谅!”他这明显是在帮着朱雀说话,却偏偏要唱着反调来。朱雀继续温言说道:“其实黛泱和宝风走了,我们心里也很难受。只是这结局,对黛泱而言反倒是种解脱,毕竟她的情债也随之同去,因果循环,一切不过是一场冤孽,一个劫数罢了……”“他们二人能如此收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其实黛泱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放下了,您为什么还放不下呢……”为什么……凌水天也说不好是因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横在两人中间,再难回到以前那贴心的距离。她抚摸着肖姣荏的脸庞,看着肖姣荏无神的双目,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良久都没有作声。元正扬在旁喝道:“够了!朱雀,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朱雀噤声,上前帮凌水天替肖姣荏梳理起来。蛟龙也十分紧张肖姣荏,日夜不离的守着,连同仙府内的几位女眷一起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一刻也不肯离开。终于,几天以后,那一脸懵懂无神的少女眼睛有了一丝焦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水天姐姐没事吧……”凌水天连忙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了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荏荏,姐姐没事,在这呢。”肖姣荏还是有些茫然,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哭着问道:“水天姐姐呢?”蛟龙也慌了,手中凝出了一道蓝芒,拍打向了肖姣荏的后脑,喝道:“荏荏!醒过来!”肖姣荏身子一震“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眼中却恢复了清明。凌水天连忙替她擦着眼泪,哽咽道:“荏荏乖,不哭。”两个少女抱着哭成了一团,诺大的寝殿内,回荡着她们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伤心的低泣声…………昆墟老祖回来了,肖姣荏复苏了,整个仙府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破影鹿在他们身前身后打转,众人其乐融融,每一天都很自在。凌水天看起来也好极了,每天都冲着他们开怀的笑,很是开心。只是每当她独自一人时,发呆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淡而自在的过了下去……她知道仙府外已经没了那玄衣男人的身影,他走了,早在她将梳子摔断的时候就走了。看来他也是放弃了吧,凌水天心中酸涩,又一次在众人宴饮时走了神。仙府外传来一阵轰击声,似是有人在以法力轰击着仙府高门,声音像是惊雷,何人如此嚣张?凌水天的思绪拉了回来,开了微观阵法,观微看去,竟是名一身宫装的妖媚魔女,眼角一颗泪痣动人颜色,却满脸急色。她手持着一把高大的泛着修罗之气的黑色镰刀,正在狠劈着府门,试图破开仙府的禁制。元正扬显然也发现了,起身道:“居然是容姬薰那疯女人,我去会会她。”“不用,她没有恶意,也没这个胆子。”凌水天挥挥手,容姬薰的身影瞬间便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满脸惊恐和焦急,打量了一圈,上前拽住了凌水天的手,急切道:“您快去中州看看吧,帝尊……帝尊他……”凌水天见到容姬薰这副样子,只觉得一股血都涌到了脸上,喊道:“他怎么了!你快说啊!”容姬薰的手都在发抖,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死了。”就像是春日里的一声惊雷,这两个字直接将殿内众人镇住了,竟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凌水天跌坐回了椅子上,难以置信的喃喃说道:“不可能,你骗我。”容姬薰一脸急色,恐惧的嘴唇都在哆嗦,高声道:“帝尊自北水渗州回去后,气色便不太好,后来他去中州巡视新建成的宫殿,却遇到仙道中人设下绝杀之阵的埋伏,于是便……”她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神情哀戚:“不信你自己去看啊!帝尊的肉身还没消散,现在去,应该还能看到最后一眼。”凌水天看着容姬薰的神情,心中渐渐发凉。这魔女向来张狂而变态,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惊慌和恐惧。“我不信。”凌水天没什么表情,声音冷清,推开了容姬薰,向外走去:“我要去中州,你带路。”容姬薰连忙应了,就要同凌水天出了通天仙府。元正扬一把拉住了凌水天的衣袖,低声道:“别去,她骗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