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今天摔了几个嘴啃泥了,然而,哪一次也没这次厉害,只觉得胸脯痛,下巴痛,手脚也痛。艰难地爬起来,才发现,脚一沾地便钻心地痛。不会是崴了吧?乙想到的是,这可不是工伤,你是瞒着单位的,你只是挨哥们义气帮陈大刚。这一摔,也把他摔醒了,陈大刚真有那个能耐,真能扳倒张建中吗?是他太天真,还是自己太天真了?虽说,陈大刚是副县长的女婿,却并不怎么的,当是当过副所长,最后不是撤了吗?红头文件通报整个公安系统,值班期间嗜酒,玩忽职守。这样的人能替代张建中当书记?能兑现承诺让你当所长?完全是一派出胡言!骗谁呢?貌似不是骗你,而是骗老大他们那一伙。老大是好骗的,骗了他,成了事,他会不要陈大刚兑现?陈大刚一个闪身,溜回县城,老大找谁算帐?别忘了,是你带他去见老大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老大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他的。乙一跛一跛地往圩镇走,还有十多公里的路程,就是正常情况也要走两小时,现在这种状况,怕是走到天亮也走不到!那时候,走私的人还不跑了?你还举报什么?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把自己埋进去吗?他一边走,一边想,一会儿后悔,一会儿又安慰自己,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你摔成这样为什么啊?还不是为了赶去举报?你这么艰难地一步一跛朝前走,还不是在兑现你的承诺吗?你是一个守信的人,你是一个哥们义气的人,不管别人对不对得起你,你也不会对不起别人!听到枪响的时候,他像中弹似的倒在地上。前面那几声单响,他以为是陈大刚打的,后面那一梭子,肯定就是张建中的人干的了。虽然不知道张建中动用军车,动用兵们押运,但他知道,镇武装部有枪,他一个镇委书记想要什么不可能?你陈大刚那支枪可能还是偷偷弄出来的呢!坐在车上的副支队长也听到这一梭枪响,而且,断定不是过节放的鞭炮声。“哪个方向传过来的?”有人说:“后面!应该是兴宁县的位置。”副支队长心里喃喃,冲锋枪的声音,民间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枪枝,一定是兴宁县发生了状况。“应该是沿海那个方位吧?”“好像是。”“有人走私,警察开枪警告。”副支队长很主动地下结论,“调头!快,快!”他像打了鸡血,对着对讲机说,大声嚷嚷:“朝兴宁县的方向,迅速向我靠拢!”三点左右,常务副镇长还没接到撤岗的通知,心里直埋怨,张建中太不把他当回事了,你把我当什么了?好歹我也是常务副镇长吧?竟然不如永强!这会儿,你们早该上床睡了,把我给忘了,还要我在这挨冻挨眼困!打电话过去问究竟,刚好大队长与张建中通话,占着线。这时候还打什么电话?不会是出什么状况了吧?不会是缉私队从兴宁那个方向过来了吧?打电话过去那边问,那边说,一切正常,并没看见什么可疑的车辆通过。也问,是不是可以撤了?“没接到通知前,都不准撤!”心里有气归有气,这原则还是要坚持的。“我打个盹,你们瞪好了。”常务副镇长觉得这天都快亮了,也该松口气了,便裹紧镇武装部派发的大衣想眯一会儿,然而,心里又七上八下,你这一眯糊,其他那两人会不会也眯糊呢?“算了,算了,还是坚持一会吧!不要临天光尿床。”他又爬了起来,无所事事地想,这次张建中回来,虽说与自己接触不多,但关键时刻还是想到了你,要你参与走私那么大的事,这不是一种信任吗?虽然,现在他更相信永强,但他们是老交情,怎么能比呢?至少有一点,在班子里,只有你是参与这件事的。这是一个新开始,以后,完全有可能会逐渐进入他的核心。老实说,常务副镇长也觉得班子里只有自己帮得了张建中,镇长那家伙,对张建中不是一心一意,不知张建中看出来没有,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一下。黄副书记就不用说了,这阵表现是不错,酒也不喝了,但就是不喝酒,能力也有限,他除了往下面跑,还懂什么?县里的部门单位,他认识几个人?现在办事,不认识人,没有关系网,谁理你?办得成什么事?陆副书记倒是可以干点事,但他是搞政工人事出身的,开个会,做做政治宣传,鼓鼓劲什么的可以,但经济建设方面可以吗?目前,张建中最需要的就是这方面的帮手,永强为什么那么受器重?就因为他们在总公司呆过,经济意识怎么也比其他人强。常务副镇长想,自己要想办法在这方面露一手,张建中需要这方面的人帮他,当然,他认为,自己与永强不是同一个层次的,永强是跟在张建中后面干的,而他,完全可以独档一面!春节长假一过,就到县里转转,找几个平时关系好的单位,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帮边陲镇弄点经费。比如公路局,边陲镇需要修的路太多了,主干道也好,乡村支路也好,早听说市里省里都有这方面的拨款。以前,也跟高书记提过,那家伙抠得狠,让你去干事,却一分钱也不出,恨不得请吃饭喝酒的钱也要你自己掏腰包。张建中不像是这样的人,这小子似乎能找钱,也很能花钱,当了书记,财政局拨了几笔款下来,都花在公上了,春节活动花了不少,并不见他斤斤计较。干部宿舍楼打桩了,打桩队要多少就给多少。只要他不抠门,自己有自主权,搞定那几个关系好的单位应该不成问题。现在,什么世道?现在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道!谁明白这个道理,谁下手狠,那些人模鬼样的人就会帮你推磨!想得眼睛睁不开了,突然听到有人叫:“车,车!”“什么车?”睁开眼,见一辆绿色吉普车从眼前开过去。常务副镇长跑出观察点的小屋子,看着那辆渐渐远去的车,心怦怦跳,妈的,不是会缉私队的车吧?不会是在临县屁毛也没捞到,跑到兴宁来撞运气吧!“马上通报!”有人已经在拨打电话,常务副镇长抢过电话,听到永强的声音,便说,“还没搞定吗?”“刚搞定!”常务副镇长松了一口气,问:“都撤回来了吧?”“正准备撤!”常务副镇长又绷紧了,问:“什么?你们现在在哪?还在水浸村?”“是的。”“有一辆车刚从临县过来,估计是缉私队的。”说着话,另一辆车又从观察点前经过,“我没眼花吧?又有一辆车过去。”常务副镇长问另两个人,那两人都说,是又过去了一辆车。“那就是两辆车。”他对着话筒说,“一前一后,朝你们那边开去了。”副支队长的车在通向山尾村的路口犹豫了一下,对着对讲机要后面那辆车走大路,从另一侧拐进去,两面夹击!以前,这一带海域只有一个路口,卡住那个路口,所有的车都别想能出来,多了山尾村这条路,多了一个路口,但还是没能难住副支队长。“大家做好战斗准备。”他兴奋地说。在临县可以听到枪声,发生状况的地点应该就在这一带海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