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主任始终在观察张建中,看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他不喜欢这个年青人,却又奈何不了他,所以,只能迷惑他,不停地给他戴高帽,让他错误地意识到,你是喜欢他的,也是他的坚强后盾。明明无法拒绝的东西,还要摆出一副拒绝的样子,有用吗?只能把对方推得更远。现在,每一个能当一把手的人,都是坚强的后台,你把他推开,他就更接近他的后台,完全可以利用后台的威力迫使你同意他的作法。如果,他误认为,你也是他的坚强后盾,他就不会绕过你,既要得到后台老板的支持,也希望得到顶头上司的帮助。在顶头上司支持自己的时候,没有哪个傻瓜不想走足合理程序。只有顶头上司不反对时,下面才会越级。只要你不超级,才能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才能把握你的脉搏,从而制定对付他的办法。“苗主任的到访,你是怎么看的?”张建中问王解放。“例行公事。”张建中笑了笑,说:“如果,只是例行公事,我倒还放心,我担心的是,他不怀好意。”他始终记得林副市长任命他时,苗主任的态度,虽然,他没有反对,每一句话都很在理,但效果是一样的,当时,林副市长不够强硬,不敢担风险,或许,就会撤回成命。这种人反对你却不说反对,却能找到各种堂而皇之的理由刁难你,这也是张建中最担心的,他往往能成为有理的一方,而你却成了横冲蛮撞,无理的一方。本来,要走一种新的路子,就要改变某些束缚,他能找到文件上的条条框框束缚你,你还真没他办法!“以后,能够绕开他还是绕开他。”张建中觉得他当着厂长们表的态,也给自己提供了一定的便利,你不是支持吗?既然支持,许多事情就可以装疯卖傻,不必向你请示。“向银行货款的事,你还是找老马。他是分管我们的,有他的意见,也说得过去。”老马曾在江市的机械厂当过厂长,虽然与王解放不是一个层次,但厂与厂之间还是有些来往的,逢年过节,彼此走动,也见过面,说过话,王解放到了江市,再碰了几场酒,关系自然近了许多。老马便跟他发牢骚,说以前在企业压力大是大,但毕竟是一把手,再穷的企业,这一把手都不会穷到哪去,吃吃喝喝不说,每月的奖金也比机关好。现在当个副职,说话没分量,吃喝签单的权力也没有。王解放说:“吃喝还不容易吗?想吃想喝,给我电话,我请你。”老马摇头说:“这可不一样,有时候,与朋友亲戚聚一聚,这吃啊喝的总少不了,也打电话叫你买单?也太不像话了吧?”王解放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你不嫌条件差,不嫌远,可以请朋友亲戚到我们糖厂附近那家签单酒店,我一个电话让他们记着帐,回头我去签单就可以了。”“老王,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不会跟你客气啊!”“我们还客气什么?到了江市,我是举目无亲,只有你这一个老相识,能出力的时候,当然不会惜力。”王解放以为,你老马也不会那么厚脸皮,吃得一顿两顿,也不好意思再打电话来了。再说,你分管的企业也不少,真是脸皮厚,也不仅仅打糖厂这一家的主意。那知,老马脸皮厚不说,还像是就只找你王解放,一个月不到,竟打了几次电话过来,弄得他苦不堪言。现在,张建中还要靠他老马,可想而知,他更会变本加厉。“怎么?有困难?”见王解放一脸痛苦,张建中不禁问。王解放叹了一口气,说:“这个老马可不好惹,就像无底洞,填也填不满。”张建中知道是怎么回事时,哈哈笑了起来,说:“王主席,你像是干企业的吗?”他还是习惯用以前的称呼,一则叫得顺嘴,二则也让他知道,我张建中还念着你这个恩人。“这点钱不花不行,而且,这点钱对我们来说,算得了什么?无底洞?太夸张了,没叫你要奖金已经够自觉了。”这可是实话,许多企业每月都给主管部门的领导发奖金,钱多钱少一回事,这种却现象都普遍,前厂长样样都不能让张建中满意,只有一点,没给国资办的领导发奖金是最让他满意的。如果,他每月给国资办的领导发资金,你张建中能改变吗?就算再痛恨这种作法,也改变不了。什么事是最得罪人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截停人家认为本应该是人家的钱,以后,你还想要人家帮你办事?大事可以不求人家,小事总得求吧?走正常程序,不能总越级要上面人下命令吧?比如向银行货款,只要国资办加意见就可以,你还要找林副市长的麻烦吗?“你张厂长理解是最重要的。”“以后,我们两个人就不要张厂长,张厂长的,还是小张叫得亲切。”王解放笑了笑,说:“不行,不行。哪一天,再有机会去你岳父家吃饭喝酒,我叫你小张才自然,除此之外,任何场合都叫不出口,张厂长就是张厂长,这是规矩。”张建中说:“老马这样的人,反而好应付,几顿饭,一点小利益就搞定了,苗主任倒让人摸不透。”“只要把款货回来,再干出一两件事,他就是想干扰也干扰不了。”“这倒也是,所以,贷款对我们很重要。”技术部门正在研发新产品,奶糖、奶果冻和奶制品饮料同步进行,而且,进展非常顺利,贷款拿不下来,新设置怎么增置?原料怎么购进?广告宣传打造品牌也是一句空话。“你别总想着厂里的事,也要抽空想想个人的私事。”张建中笑了笑,说:“想,怎么会不想。”“敏敏回来怎么安排?你总不能让她呆在兴宁吧?”据说,敏敏的手术很成功,虽然,还不知道成功成什么样?更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但张建中不能表现得一概不知。“不急,不急。要调她来江市还不容易吗?我一个厂长,我不考虑,组织上也会考虑。”“要不要我跟老苗提一提?”王解放说,“我认为,还是安排在机关更好一些,毕竟,她原来也是机关的,再说了,安排在厂里,厂部随便哪一个职位,都会有人说闲话。”“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老李的想法?”“纯粹是我个人的想法。”张建中找到了推托的理由,说:“这事还是问问老李吧!”“敏敏是你的老婆,她现在跟你过日子,不是跟老李郝书记过日子。”张建中说:“她什么时候回来,总会给我电话的,等她给我电话,再考虑不定期不迟,现在,太多提自己的要求,总不是好事,先把企业搞起来。”这个晚上,打电话给郝书记,想更详细地了解敏敏恢复的情况,她说,敏敏还是不跟我说话,又不好问老李,所以,知道的也不多。总之手术是成功的。张建中从她说话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什么?问:“你又喝酒了?”“喝了一点。”“你可要注意身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郝书记调到南区才一个多星期,跟她通过两次电话,两次她都喝了酒,而且,感觉得到,都喝得不轻。以前在兴宁县,谁敢叫她喝酒?到了江市情况就不一样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可以叫她喝酒,而且,你还是新官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