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势孤力单,连问个话都被人抢白一顿,泠然心里不是不窝火的。她回了房间,见今日轮到艳艳和银瓶值夜,艳艳见了她也没了昨日的和善,还急忙低了头装作没看见她一般跟着银瓶走了。房里只剩下曲妹和彩儿,两个人抢了桌子坐在灯下磕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间中还对她冷嘲热讽两句。泠然心里自然不愿意当着她们的面洗澡,于是提了包袱坐到**拆开来,盘算着是不是该去默涵的院子里蹭一蹭,既然她们也是彭伦等人安插过来的,总会照应一下。包袱一打开,就见最上头摆了一个信封,她心里一喜,连忙拿起来,入手厚厚一沓,拆开抽出来一看,只见桑皮纸上头印了“大明宝钞”四字,好像是一沓银票。她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地看了一看,从上到下,什么面值的都有,最上面的是准足色银五两,到最后面一张,竟然是准足色银一千两。发财了!一下子就有了这么多钱,泠然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连手都抖了起来,为免她们看见,忙把银票揣进了怀里。那两个丫头就算见她藏了什么,灯光微弱也看不清楚,彩儿就道:“鬼鬼祟祟的,不知私藏什么,可知道王府里头规矩严,要是夹带不干不净的东西,直接打出园子去!”泠然也不理会,这会儿只想着该把钱藏到哪里才真正安全。她再翻下去,见衣服上还多了一个小包,忙打开来看。里头竟是画眉的砚台和笔,还有一盒面脂和一个香囊,香味都十分雅淡独特,显然是十分名贵的东西。她心里越发感激红绡公子的细心,就把东西重新包裹好,提起来就走。“不知又上哪攀高枝去了!”曲妹的声音传来。泠然在窗外停了一下,只听彩儿道:“别管她,一会咱们这里的院门就关了,看门的金婆子你也是知道厉害的,让她关在外头过一夜,明日若被夫人们知道还要痛打一顿,我们只等着看好戏就是了。”心底一阵发凉,她还是迈动了步子,走出去的时候,院子里的狗认生,虽然被链条锁着,却冲着她疯狂吠叫,吓得她连忙就跑了起来。出了春泽居,泠然才发觉自己走得急,忘记了带上灯笼,好在今夜月儿分外明亮,照得园子里银白一片,精致的亭台楼阁和园林在银光的笼罩下平添了如梦似幻的情致,令人如行画中,疑心错走进了琼台仙境。更何况今日是中元节的正日子,只要走过有水的地方,她都能看到一盏盏河灯,载着生者对死者的未了之情,悠悠地飘荡着。泠然不知不觉就缓下了脚步,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是一个小富婆了!她暗自得意,心里那个美啊!尽管她的宗旨是不白拿人家的财物,但是想必这些钱对红绡公子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将来若是有机会,报答他也就是了,要是没那个能力,那就对不起咯……走着走着,她也分不清方向,想寻个人问一问,就见前头有几个人打着灯笼走来。迎上前一看,为首的是十夫人王云淑,她身后有两个丫头提了食盒,另两个打着灯笼在侧。泠然忙低头闪在路旁。谁知王云淑倒是停下了步子,问道:“这是往哪里去?”泠然听她口气不太好,心下惴惴,小心回答道:“十二夫人召唤,正要过去访月轩,到了这里不辨路径,想寻个人问一问,就遇到了十夫人。”王云淑听了沉默了片刻,伸手往左面一条小路一指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大约一炷香时间就到了。”泠然忙鞠躬谢了,沿着那条小路寻了过去。走啊走啊,她也不知道一炷香时间是多久,路上遇到的馆阁都停下来看了看门楣,却都不是访月轩。最后走进一个幽静的所在,见前面有一大片漆黑的院落静谧地矗立在月光下,她奇怪地停下了脚步。万象园里每座院落里头多多少少总是点着灯火的,可是这座院落却黑灯瞎火,四周也没有一个人来往,看起来未免有些诡异。泠然望望远处紧邻这院落的似乎是高墙红楼,里头也有灯火,倒好像澹台殿和倚虹殿的风格,心下稍定,想着访月轩听名字就是一个幽静所在,难道默涵她命人熄了灯火在赏月?她借着月光到院门前看了看匾额,只见上头写了“雪香庐”三字,抽了一口凉气,想起艳艳曾说过自从二夫人死后此地就无人居住,成了王府的禁地,转身就想走。谁知诡异的事发生了,那两扇紧闭的院门竟突然“吱嘎嘎”自己打开了,泠然毛骨悚然,却忍不住回头一看。门里空无一人,一阵阴风“沙沙”地从里头吹了出来,带起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拂得她浑身发冷。泠然恼恨自己怎么老遇上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撒腿就跑。“来陪我玩……”一个飘渺古怪的声音响起,随即一股更大的风吹了过来,泠然明明向前跑着,身子却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住,她还没作出任何反应,就凌空被倒扯了回去,结结实实地摔在雪香庐里面,那门“哐”地一声又关上了。院子里树影婆娑、杂草丛生,泠然左右一看却没有半个人影,还亏她见识广,胆子大,立刻顾不得被摔得快开花的屁屁,就站了起来,转个身大叫道:“是谁?别装神弄鬼的!出来!”“他、死、了!你、怎、么、不、死!”那个飘渺的声音又起,忽近忽远,语音里透露出无比的沧桑和悲痛,似乎来自地狱,随时就可以把人撕个稀烂。泠然倒退着向院门摸去,猛然鼓起所有的力量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呼救声还带着袅袅余音,一只手就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量很大,让她顿时眼睛翻白,再也叫不出一点声音来。怎么这么倒霉啊!老是被掐!这次不会被掐死吧……泠然脑袋里模糊地想着,瞥到了月光下的一张脸。他扎着满头的小辫,脸上画得一塌糊涂,却是老熟人,正是那夜在兰泽山房逼着她唱歌的那个怪人,只是今天这张脸比她初次见到的时候更加狰狞恐怖。月光下,只见他的眼神涣散,一脸凶恶之态,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泠然无法说话,拼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极力想扯开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就像铁条,动作虽然很缓慢,但是越箍越紧,她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却撼不动分毫。不到一会儿,泠然的神智开始涣散,手臂也完全软了下来,心底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我要死了!我要死了!”。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