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公子依旧是一袭红裳,三日不见,昔日苍白的肤色 似乎白得更加透明,在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和俊秀乌黑的长眉映衬下,透出一种妩媚到极致的美。是的,那身交领的红袍长长地拖拽在地上,长发飘拂过他长长的睫毛,简直如同蔷薇huā架上开得最妖艳的那一朵,人面桃huā说的就该是这种人。泠然在他的“美色”下自惭形秽得要死,他确实比自己或者说任何一个她见过的女人都要来得妩媚。红绡抬起一只手摊开来,光洁如玉的掌上托着刚才杨廷和带进去的红发绳。“你编的?”他的语音有些飘渺,似乎不太相信一般。泠然迎上他清亮漆黑的瞳仁,有些不好意思,“嗯,手工不好,公子若是不喜欢…………我下次送别的好一些的东西。”她伸手就想把发绳取回来。红绡公子迅速合上了手掌,泠然扯到了那条红绳,他却握得更紧。“我很喜欢。”红绡又轻又缓地道。“你们都当我是透明的。”吴伟带着酒意上前来埋怨着,横进了红绡与泠然之间,“刚才我们去求见,公子您又不见!这会儿又追了上来……”一击手掌,他似乎猛然想起什么来,叹道:“这丫头喜欢公子,公子不会真的也喜欢她吧?”这丫喝多了真是麻烦!乱摆乌龙!泠然尽管心里坦荡,可被吴伟指着鼻子一说,不由得也红了脸,嗔道:“称胡说什么呀!公子,他喝醉了,你别理他。”红绡公子惊讶地望了眼泠然,意外欣喜之色自他面上一闪而逝,随即目光渐渐暗了下来,道:“他那张嘴我素来是知道的,不会当真。”泠然本是有事来寻他,又不想让吴伟知道,就将吴伟推了一下,道:“小仙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要与红绡公子说。”“哪有你这样的,利用完了人就想甩过墙!我偏不走,我也有话要对公子说。”“那好吧,你先说。”泠然想着喝多的人惹不起”只有让步。吴伟站在木桥上晃了一晃,打了个酒嗝,就想长篇大论。红绡公子挥手制止了他,“你别说了,我不耐烦听。”吴伟一脸受伤的表情”似乎就要哭出来,惨叫道:“公子mn”泠然被他叫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忽然觉得吴伟对待红绡公子的态度好奇怪。红绡公子看也不看吴伟,执起她的手,默默地往回走。泠然来找他本来是想直接坦白自己是刘永诚他们派来的卧底的事,问一问他默涵的任务到底该怎么办。可是两人踩着松软的落叶缓缓走着”她时不时转头看看他的侧面”总觉得他的胸中已经蕴藏了无数的烦恼,给了她那么多钱,帮她收拾烂摊子还收养了杨廷和,救了碧晴她们几个……自己是不是不该再麻烦他了?何况说出来也不希望刘永诚他们出事,还要他帮着隐瞒,多痛苦啊!“不是有话要告诉我么?怎么总是看着我,却不说呢?”走进静谧的林子”红绡放开她的手,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泠然想起吴伟摆的乌龙,对上红绡公子这幅倾国倾城的模样,脸腾地红了起来,期期艾艾地道:“没有……,没责,我只是来看看……公子。”红绡眼里亮晶晶的,林子里的风轻轻吹过来撩起他的丝丝长发飘拂过那白皙的容颜,绝美而又让人产生一种深情的错觉。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泠然开始臭屁了,有点轻飘飘了起来。虽然说他是个男宠,不过这外形当真是除了楚玉那妖孽就没有人可以比肩的了,被这样的美男子爱慕,是多么一件有成就感的事啊!问题是,刚才自己的表现,所说的话,是不是也叫他误会啦?那么照此类推,自己难道也误会他了?真是纠结啊1红绡公子忽然执起她的手,将那长长的红发绳交到了她的掌中。泠然一怔,脸更红了。原来刚才他是因为吴伟在场,不好意思驳她的面子么?到底还是嫌弃的!她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唉!办啥事都糟糕,送礼也不知道送件贵重的,出丑了吧!红绡公子转身背对着她,道:“替我系上。”“什么?”泠然握着发绳发呆,疑心自己又听错了。他转头看着她,“难道你送的礼物,不想我用上么?”泠然这才反应过来,望着他一头如瀑的长发,心砰砰直跳,想着这两天真是太邪乎了,先是为楚玉梳头,现在又要帮红绡公子绾发,两辈子没做过的事两三天就给做全了!红绡公子长得也很高。属于长身玉立的那种身材。要是换到21世纪的话,他跟*玉绝对都是一等一的衣架子。泠然摇摇头,心想自己怎么老拿他跟楚玉比,踮起脚,小心地将他的长发收拢,在掌心里轻轻梳理过去,滑溜的感觉扫过皮肤,红绡公子似乎微微仰起了头。泠然忙将那股殷红的发绳一圈圈地缠绕过他的乌发,最后在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退后两步,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发觉这头绳居然真的还挺配红绡公子的,只怕让他更妩媚了,就乐了起来。红绡回过身来望着她,正想走过来,面上忽然微微变色,匆匆向红楼的方向一指道:“快从后面回去,相爷来了。”说罢就疾步向前面迎了出去。泠然听见楚留香来了,吓了一跳,赶紧小跑起来,跑了几步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红绡公子也正住步回眸,万绿丛中一点红,那人目光流转,竟有无比的风姿,看得她心头一震。红绡见她停下来,轻轻挥手,风中隐隐传来一句话:“我会去找你!”泠然一怔,也来不及细思,沿着通往红楼的小径跑了出去。出了荭蓼屿的范围,她才气喘吁吁地慢下了步子,心里一直在回想红绡公子的模样,各种表情,揣测他到底是什么心思,脚下不知不觉往厨房走去。快到厨房的时候她脑中猛然“嗡”地一声,想道:我不会这么变态真的喜欢上红绡公子了吧?为什么一直想着他呢?天啊天啊!他可是楚相的男割想起曾经在镜园中看到的场景,她就开始恶心作呕,一头冷汗。可是再想起红绡公子的种种举止,尤其是眼神,那日同游唐会的气质衣着,又绝对不是一个男宠的料子,真真奇怪,而且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难道真的就喜欢我了?泠然臭屁的同时又不敢相信,带着满腹的疑问,走进了厨房。正是午后主子们都休息的时候,厨房里的妇人们大概也睡午觉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泠然走进屋子一看,果然空无一人,只有一口炉子上盹着一只陶罐,滋滋地在幽幽的火上冒着热气。她正想回王府,忽然听见轻微的啜泣声。好奇心顿起,轻手轻脚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过去一看,见陶春英一个人坐在灶膛后面,低头抹着眼泪。换做是别人,按照她今日的心情,也许就不会管闲事了,可是陶春英却让她想起前世的母亲,她忍不住唤道:“陶嫂子,怎么了?”陶春英惊讶地抬起了头来,见是她,连忙三把两把抹干了脸,道:“没事,没事,你怎么来了?”泠然干脆坐到了她身边,道:“这里又没有别人,既然教我看见了,不论有什么难事,且说一说吧,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是什么事说出来心里总是舒坦一些的。”陶春英还想掩饰。泠然生气地道:“我心里将陶嫂子认作亲人,要是你不是那么想的,尽管瞒着我。”陶春英长叹了一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人人都以为我在相府里当差,不单月钱比别处高,还能有不少油水,连娘家兄弟姐妹也经常埋怨我不知道孝敬贴补……可谁知道家里偌大的开销全靠我一个人!”原来是为了钱的事!那就不算什么难事了,泠然想着怀里的四千九百九十五两银票,鼓励陶春英说下去。陶春英道:“你不知道,我家里的汉子是个瞎子,瞎了很多年了,脾气暴躁,在家天天摔碗砸罐的,这也罢了,我总算含辛茹苦把一对儿女拉扯大,也让儿子去上了书院,满指望他考个功名也好光宗耀祖,谁知他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人家逛窑子……”泠然听见陶春英说起,才知道是儿子的教育问题,心想自己也帮不上忙,静静地听一听,一会好好宽慰宽慰她也就走了。陶春英道:“最近他去的那个地方来了一个清倌人,许多人huā了大价钱想买下那女子的……头彩,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借了钱庄的高利贷去做成了此事!”陶春英说着又落下泪来,“要不是要债的上门,我还不知道,他为了那个女子,一再去借钱,开始的时候别人知道他的伯父跟我都在相府里当差,也给一点面子,都借给他了,可是如今到我们家一看,家徒四壁的,哪里还肯干休?”泠然拍着她的背问道:“不知令郎到底欠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