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绶帝眉眼间与红绡公子竟有几分神似,都是乌黑斜长的眉。内双清亮的眸子,皮肤欺霜赛雪,下巴颌比较尖,故此就显出几分纤弱的病态来。而且他显然发育未完成,身量没有红绡公子那么高,也就少了许多英气,难怪他喜欢饰演huā旦,他这幅模样,装扮起来肯定可以以假乱真的。“你就是楚玉要聘娶的王妃?张宁的女儿?”少年天子问得直接,泠然也不遮遮掩掩,点头道:“是的,陛下!车内不便行礼,请陛下恕罪。”不过她倒是很佩服皇帝的记忆力,当日在鸿胪寺的时候,她是女装,而且皇帝好像只转头看了自己一眼,今日穿着太监服饰,他竟然就能认得出来!朱见济苍凉地一笑,笑得人心头发酸,竟觉得他比哭还难受“你既是襄王兄的王妃,还需要多礼么?”泠然被他这忧郁的模样弄得手脚都没地方放似地,忙低头道:“民女现在还不是什么王妃,皇上你就不要取笑了。”朱见济也不解释,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片刻,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在车内踮坐起来,双手平举到眉间端端正正低头向她行了一礼。泠然大惊还拜:“皇上这是做什么?要折杀民女么?”“朕的母后,是个可怜人。”朱见济扶起她,相对而坐,忽然蹦出一句在泠然听来摸不着头脑的话“天下人都以为当初父皇宠爱母后,才废了汪皇后册立母亲为后可那只因朕是独子,母后子以母贵,正位中宫不到三年,便撤手人寰。在她生前父皇宠爱唐贵妃,就算朕的外祖父曾任锦衣卫指挥使,杭氏一门也从未显贵。”皇帝忽然说起他母家的历史来,泠然想了一想,略略猜到他的用意,心下惶惶。“这一次,姑娘知道太傅为何要灭杭氏满门么?”泠然茫然摇头,随即道:“若是没什么〖真〗实的署名,请皇上召襄王商议,王爷他对皇上感情颇深想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朱见济闭日凄然摇头“朕已经求过襄王兄了。”楚玉会不同意皇帝这样正常的请求?泠然很意外。“听说是杭莫儿和杭允娴姐妹行刺于你,襄王兄说行刺你的人,他是不会保的。薛霜将莫儿交给太傅,太傅答应饶莫儿不死不过却不肯放过杭家其他人可他们都是无辜的,也从未做对太傅不利的事。”泠然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哪里又冒出个薛霜来,那个默涵难道就叫杭莫儿?将刺客交给楚相的人明明就是红绡公子!她骤然想起了默涵那一声“霜哥哥”恍然大悟“红绡公子名叫薛霜?”朱见济道:“你不知道?其实知道的人倒有好几个比方宫里的人幼时他是平原侯世子母亲是朕的姑母永清大长公主后来公主和平原侯获罪,薛家满门被抄斩,他便失去了踪迹,从此没人提起罢了。”泠然怎么也没想到红绡公子竟是世侯与长公主的儿子如此说来,他倒也是天潢贵胄难怪有那样的气度和风韵。而且小皇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看来默涵和吴允娴名字该叫杭莫儿和杭允娴,两人都是景泰帝杭皇后的娘家人,一个个都走出身显赫!宫廷秘事真是复杂啊!这样说来,她们甘愿当卧底的初衷倒也是因为忠心了?“不知刘永诚公公怎样?”泠然问道。“前几日刘永诚被罢了除御马监太监之外的所有职位,西厂改由汪直掌印,腾骤四卫营由朱永提督,团营提督被武平伯兼任左军提督刘聚被人参奏前岁牛家寨一役时谎报战功,冒封伯爵,也已经萃职查办,太傅还派人持诏到南疆召赵辅将军和彭伦将军还朝,想他们回朝之后也是凶多吉少!”朱见济说话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目光也没有落在泠然面上,他这些话的意味却已明白得很。泠然低头沉思,如果默涵已经供出刘永诚等人的话,按照楚留香赶尽杀绝的作风,不可能只是录夺他们的爵位,看情况好像对待杭氏一族更加雷霆手段,看来默涵未必就供出了他们,至于彭伦赵辅,可能在外为将叫楚留香不放心了,召回来再看到底如何吧。“陛下与小女子说这些“”泠然有些替他担心,楚留香的事迹传得甚是广泛,听说当年成绶帝初登基的时候,为了宫中一桩无头公案,他就杀了几百宫女太监来立威,先帝的唐贵妃对他不恭,便让他矫诏活活殉葬了,至于敢与他作对的名臣于谦王文等人更是满门遭难,他是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格,近年来几乎无人敢去触他的逆鳞。“朕身边有个选侍碧晴,她说你瑟她是结拜姐妹,还说你是个热心肠的姑娘……朱见济虽然还是清贵的样子,不过清脆的嗓音中带着无尽的忧伤和礼下于人的口气“朕别无所求,只求饶了杭家上下的性命,前两月襄王兄着急要朕下旨派钦差去南方提亲,对姑娘必是情深意重,朕现在六神无主,但请姑娘回府之后为杭家请命,让他们暂时能得残喘,朕便感激不尽。”堂堂一个皇帝,沦落到当街恳求一个女子的份上,泠然也没作多想,点头道:“遵陛下旨,不过到底结果会如何,民女实在不知,凡事自有天道公允,还望陛下不要太过忧虑。”朱见济略略点头,还未脱尽孩童稚气的清澈眸光中满是期待:“姑娘的气度,很是与众不同,难怪襄王兄对你情有独钟,委实是女中翘楚,此事就拜托了。朕不能久离宫中,迟了回去,只怕有人要遭殃,就此别过。”泠然向他拜了一拜,退下车来。叶南乡见她站着许久不动,上前催请。泠然遇到这样的事,自然也没有了逛街游玩的心情,登车回府。一路上,成绶帝少年持重隐忍的模样总是浮现在她脑海中,听他提起碧晴,能知道她们是姐妹,显然他和碧晴之间的关系很是不错,如果不难的话,是该帮一帮他。回到府中,已近黄昏,楚玉公务繁忙,并未到家,泠然思前想后,觉得两人既然相爱,就不能老是有什么事遮遮掩掩的,不如向他摊牌,相信他也是一个能接受奇怪事物的人,至于刘永诚等人以前派她卧底,她虽然口上答应,但根本也没做什么事,就是和盘托出也不会有事,只希望他不要迁怒别人。不过相信归相信,她还是担心楚玉听子之后会有预料不到的反应,心中忐忑不安。伞日冯氏姐妹没有出现,倒是两个表嫂来寒暄了一阵,她没有心情应酬,早早打发她们出去了。却说兵部一干官员和武将们凑趣,楚玉赐宴与他们,心里记挂着答应泠然陪她一起吃饭,急忙赶了回来,天也已经黑了。他知道小丫头脾气执拗,与他一样很重视承诺,肯定还在等着自己,脚下飞快,弄得身后跟随的陆子高等人几乎跑了起来。刚到了万象园门前,就见两个提着灯笼的丫鬟战战兢兢上前忧了,其中一个道:“拜见王爷!表姑娘命奴婢在此恭候王爷,说见了王爷回来,请到春泽坞赏huā饮酒。”府中的人此时都是称呼泠然为姑娘,楚玉一时没注意那个表字,自然以为是泠然相邀。心想那丫头总是大大咧咧,丝毫不顾及男女大妨,总是让他与她的表姐妹和表嫂们会面,有一日还曾摆了一桌子酒连表哥也见了,实在是不妥……改日得向她好好说教说教!楚玉点点头,便向春泽坞行去。那两个丫头显然又是〖兴〗奋又是意外,面上几乎放出光来,连忙打了灯追在一旁引路。春泽坞前只有冯雪率了丫头婆子们跪接了。楚玉一怔,问道:“你姐姐人呢?“冯雪向主屋一指,道:“姐姐在房里恭候王爷,说是有礼物相赠。”楚玉略感惊奇,心想那丫头又玩什么huā样?主屋中灯火昏暗,和式的小平楼中似乎透出几分旖旎之气。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心头期待,走上九曲木桥,挥手让从人止步。冯雪看着王爷独自走进大屋,暗暗松了口气,脸上浮起一幅又羡又妒的表情,回头吩咐春泽坞的下人们都跟着她离开。楚玉转过屏风,就见眼前又挂了一幅长长的纱帘,似乎听到轻微的水声。好奇让他瞬间就揭开了帘子,结果看到了一幕十分难以想象的风光。但见宽大的室内,灯火晕黄朦胧,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当中一个大木桶,此时正有一美人出浴……她身材凹凸有致,胸前更是丘壑起伏,两点桃红颤颤地似等人采领,纤手欲遮未遮地挡在两腿间的要害部位,也还露出一抹黑色来,一头秀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上,眼神媚得要滴出水来,竟是冯雨。如果这个美人是泠然的话,当然是一件非常好的礼物。可回想平日泠然真心相待她们,冯氏姐妹遇到自己时眼放绿光倒还罢了,他对自己的相貌也甚为自负,认为女子们看见他不能免疫是正常的。不过huā痴是一回事,现在冯雨毫无廉耻,对不起自己的表妹,不仅没让楚玉起了半点反应,甚至嫌恶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