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闹了半日,天色不早,冷然备了些礼物要去给宫中两位太妃拜年请安,拜汪太妃,是因为她毕竟主掌后1宫,礼节上亏不得,拜周太妃,则是为了更好地关照李唐妹。楚玉推拒了朝廷上会见使臣和接见地方官等活动,陪着她拜谒两宫。这人真是看不出来,当初刚见到的时候,只觉他远在天边,孤高清冷,没料到能如此迁就自己。泠然望着银狐素裘褒身,美如神柢的郎君,心底的甜蜜一波波扩大,真恨不得跟全天下的人分享。“怎么总是傻笑?”他笑看她。“好像你也在傻笑!”泠然放肆地抓着他王冠上垂下的绶带,将带梢在他脸上轻轻挠痒。楚玉咳嗽了一声,玉面难得飞红。才见慈集宫前,宫人们张口结舌地望着她们。泠然忙放下绶带,正了面色。宫人这才缓过气来,见是襄王来访,飞跑入内报讯。不消片刻,汪太妃亲自迎了出来,口里道:“真是稀客!哀家这门可罗雀的慈康宫,怎么能引了你们这对璧人来?”泠然见太妃神色自然,不像是装出来的热情,看来并没有介怀固安公主之事,忙欠身行礼。而且她显然是说得谦虚,成绶帝未立皇后,委托汪太妃主掌六宫,她这里正是宫中的权力中心,当然不可能门可罗雀。汪太妃呵呵笑道:“不必多礼。”面对面地仔细打量了一番,接着道:“上次在仁寿宫,未曾细看今儿仔细一瞧,果然与众不同,丫头好福气!”楚玉见她称他们为璧人,心中也舒爽,拱手道:“携内子来给太妃拜年。”没定亲也没成亲,他就叫起内子来了!泠然不得不横了他一眼,他却笑得像雨后出虹,美奂美伦。汪太妃也没对这个称呼表示什么,请了他们进内坐。泠然献上了王绅打点的礼物,一尺多高的金佛和襄王府所制的四喜果盒,略略寒暄之后就想告辞。汪太妃命人捧了还赐的礼物出来,忽然下座到了楚玉面前,整理衣装准备大礼下拜。楚玉也不防她会如此,急忙阻止:“太妃乃先帝元后,身份尊贵,怎能对臣下行礼?”“我这一拜,为的正是先帝和大明江山。”汪太妃口气坚定,面容也透出几分执着刚毅,这样的表情很少能在一个女子身上见到。楚玉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硬挡,侧过身受了她半礼“不知太妃有何事相托?”汪太妃道:“当年我如何被废,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如今十几年过去,我并未改变初衷,皇室正统嫡裔应是宪王。”泠然觉得她到现在还这么说,委实有些偏执,而且皇帝对她这个被废的前皇后很孝顺,她的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心中猜测是否当年与杭皇后嫌隙太深的缘故。她那里正猜疑,却听汪太妃话锋一转“不过如今皇上仁孝,若能成为一代明君,那也是大明的福气,襄王与太傅为父子,还请在太傅面前匡正一二,我便是折寿为你们祈福,也心甘情愿。”这汪太妃一是一,二是二,看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物,听了她无私的一段话,倒叫泠然佩服起来,也望着楚玉。楚玉敛眉略略欠身道:“人臣本分,不需太妃请托,本该如此。”汪太妃得了他一句话,松了口气,相送他们出来,两人才带了几个小太监往仁寿宫去。路上,泠然对汪太妃感兴趣,问了几句。楚玉道:“只知她刚为皇后的时候,正是土木之变那年,发生在京郊的大战使得军兵曝尸荒野者众,她指挥官兵将其一一掩埋安葬了,应该是个心怀仁德之人。后来被废,也没有哀求先帝一声,性子倒挺刚直。”泠然点点头,对汪太妃的好感又增加了一些。来到仁寿宫,李唐妹先迎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向楚玉道了个万福。泠然冲上前拉住她,细细一打量,短短时间已珠圆玉润了不少,暂时放宽了心,嘻嘻笑道:“我们来给你的婆婆拜年。”成绶帝已经下旨册封李唐妹为宪王的侧妃,若不是宪王自己的意思,早就直接议定为王妃了,泠然改变她命运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姐姐没什么好东西能谢你,连日来给妹妹赶制了一套嫁衣,还多亏了母妃相赠的几斛珍珠,不然普通的衣服可配不上妹妹。你一会带回去看看可合适,若有哪里不合身的,再命人送回来改。”李唐妹轻声细语。泠然还没想那么早成亲,憋红了脸笑,也不谢,只道:“我可没给姐姐准备年礼呢。”楚玉却也听见了,含笑望了她一眼。李唐妹道:“妹妹日常送来的东西,已经多么稀罕,哪还敢讨你的礼物!赠给周太妃的礼物是一尊白玉观音和长白千年老参以及一些上等的补品,李唐妹自然看出了其中为她考虑的意思,一直满含感激地望着她与楚玉。周太妃客气一番,回了泠然一对英宗皇帝所赐的缠臂金,道:“年纪大了,再也戴不得这个,想襄王府里什么都有,这物件是已故庞亿大师亲手打造的,夏日戴着起舞,光彩变幻,形如飞天,正适合张姑娘这样的美人儿。”坐了一会,楚玉系外男,不便在内宫女眷处久留,便起身告辞。泠然听说南内孝敬了柿拼到仁寿宫,偷偷交代李唐妹小心饮食。周太妃身上有些不适,怕受风,便唤李唐妹代她相送。送出仁寿宫门,李唐妹才驻足道:“妹妹放心吧,母妃也千叮万嘱,如今我的饮食都经过宫人试食的。”“待遇不低嘛!”泠然取笑。李唐妹见楚玉陪在泠然身边一直无话,知道女人们的交往他不感兴趣,也不便拉着泠然多说,附到她耳边道:“王爷待你如此,你千万别辜负了他,还是早些正了名分罢!”谗然又羞又喜地一笑,脑中忽闪过范纬琪所唱的一首歌,好像叫《最重要的决定》,内中有两句歌词说:“我再也找不到任何人,像你对我那么好,好到我的家人和朋友也为你撑腰……”看了一眼守护者般跟随着自己做无聊事的楚玉,想:他是不是好到跟歌里唱的那个人一样了?或者更加好了呢!正胡思乱想间,李唐妹已经在催她快走。泠然还磨磨蹭蹭地,一会说想堆雪人,一会说还要去看望碧晴和沅儿,………,其实她不过是想晚点去相府。楚玉也不说什么,好像她做什么他都可以安之若素。两人刚离了仁寿宫,就见有宦官寻他们来了,上前请了个跪安礼,回说相爷派人进宫催请他们回府。泠然回头看楚玉一直安安稳稳地,只是带着宠溺地看着自己,忽觉有些汗颜,也就不再扭捏,含笑随着他出宫登车回府。丽装华服由襄王爷牵着手,在相府管事等人点头哈腰的迎接下,重新进入这个当初满含新奇和畏惧到来的地方,感觉真是大大不同。府里头到处挂满了形状各异的彩灯,道路上的雪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堆在两旁。泠然没有心思欣赏夹道的琼huā玉树,越往里走,越觉忐忑不安。楚玉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握着她的手卑紧了紧。相府的大部分人都听说过这个传奇“王妃”今日三五成群地聚在道旁见了,尤其是丫鬟们,那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想掩饰都掩饰不住,煞是好玩。未到斋堂,就见里头管事的婆子就在外头候着,泠然一眼看见内中就有当初在镜园见过的李嫂子。这位胖大嫂显然早就忘记了当初讽刺过她,这相貌连相府的扫地丫头都比她强的话,领着姓古的那婆子和另一个跑上来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巴结道:“王爷可回来了,相爷念叨了多少次了,命奴婢们好好儿在外头守望着……”泠然顽心忽起,脚下依旧随着楚玉缓缓往园内走去,似笑非笑道:“李嫂子可还记得我?”李嫂子忙欠身,脸上的肥肉被过分谄媚的笑容挤得变了形:“怎能不记得咱们未来的妃宫娘娘呀!真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模样,叫奴婢们好生羡慕,只盼着有福气服侍娘娘呢!”“我怎么记得只李嫂子当初说过,相府里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混个头面的?啊……不过啊,还真得多谢你安排我到兰泽山房守屋子呢!”泠然说的是实话,她现在是带着调侃这胖女人的心思居多,其实要不是这些人惯会欺负人,也不能把她安排到“鬼屋”去,大概也无法和楚玉相恋,她倒是因祸得福了。李嫂子一听,却吓白了脸,古妈妈倒是认出了她,神情紧张地撞了李嫂子一下。下人的事,楚玉一般是不会过问的,不过听她们话里的意思,当初还曾欺负过泠然,当下冷冷睨了一眼胖妇人,问道:“泠儿当初受过这贱妇的气?”泠然还未回答,李嫂子已爬在地上,杀猪一般叫了起来:“王爷,奴婢冤枉啊!实在不敢欺负妃宫娘娘,当初是娘娘自己要求去偏僻地方守屋子的,奴婢就是帮个忙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