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颖最先中招,但见他双目赤红,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眼眶一般,根本无暇再对泠然怎样,只是不停地抓着身体各处,不消一会,竟将上衣都抓得敝了开来,心口几下子就出了血痕。泠然咯咯笑道:“哎呀!大冬天的,汉王的皇太子殿下怎么也不讲究个风仪,你不冷么?”刘颖已鳖得气喘如牛,嘴里断断续续骂着:“你这妖女……我绝不与你干休!”可是又耐不住身上的奇痒入骨,猛然撞在一棵落尽了叶子的大树干上,将背心抵着树不停地来回磨蹭。众匪徒追着泠然跑了一阵,不消片刻,好像发作得比刘颖更加猛烈,大多数面部表情扭曲,倒在地上到处打滚。“痒死我了……”“妈呀!这是什么呀!”“姑奶奶饶命!饶命啊!可痒死老子了……”各种脏话伴随着求饶声响彻山岗上的小树林。泠然哼了一声,将玉瓶塞好丢进兜里,心想这个万蚁钻心粉果然好用,以前用在猫儿身上,只见它们上蹿下跳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感受,现下看到土匪们见了鬼一样的痛苦表情,就明白了。那个早前在马车上遇到过的大汉将脑袋在地上猛磕了几下,额头上顿时血肉模糊一片,他暂时得以纾解身上的奇痒,扑过来跪在泠然脚边道:“都是姑娘国色天香,引得娄们家大相公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还望姑娘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泠然也不耐烦与他们多做纠缠看到林子里的大树边上长着许多树藤,跃过去掏出匕首唰唰削了一大捆丢在土匪们身边,道:“不用急,这药啊不持续使用的话,一时三刻也就自动消散了,便算是给你们的小惩大诫!”说话间,那汉子又痒了起来,不同于别人的是,他满嘴里只是告饶,自然把家中老母娇儿都搬了出来博取同情,还说道:“姑娘一行砍了锦衣卫的千户……也是跟朝廷对着干的……莫如,莫如入了我们的伙…我们家石军师是个极重人才的人哎呦姑娘您就是不想跟我们一伙,也犯不着帮着官府啊……”可惜今时的泠然已不同往日半点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手上连运巧劲,那些白藤就像有了生命一般,飞过去一一缠住每个人的脚。她寻了一颗大树将他们金刚葫芦娃一般绕着那颗大树四面的枝桠倒挂了上去。土匪们更是杀猪般叫了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大喊救命。强盗叫救命,泠然很觉好笑,临走的时候道:“好吧,姑奶奶就给你们一次机会。这里也不算太偏僻,你们被人救了也就罢了要是被人报官抓走那可不干我的事!”叛逆朝廷的大罪在大明抓到肯定是要处死,像这一堆人里头,既然有自称是汉王长子的人物,必定还是头目桀刑是跑不了的。是以强盗们听泠然淡淡的一句话,竟比什么威胁都管用尽管痒得钻心撕肺,再也不敢喊救命,一个个脸憋得通红,嘴里哼哼唧唧不断。泠然肚子已饿得慌,心想还是下山吃点东西,等入夜了进城打听打听,如果刘千斤手底下的人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夜里就丢个信到衙门里头去,送他们上西天得了。如果还不是那种十恶不赦之徒,药性过了之后,也许他们自己也就能自救了。于是她大踏步地冲下山,绕着房县城墙外一路寻找到另一个城门,在那里买了个热乎乎的玉米棒子,就着一碗粗茶将就了一顿。这时候虽说是明朝中叶比较繁华的时期,但在偏远地区,百姓们的生活十分困苦。并不是泠然有那么节省,其实除了北城门那边土匪开的牛肉面摊子,在城外临时的摊点中,确实找不到卖好吃的所在。在小山岗又折腾了大半天,日已偏西,时间不知不觉一天天流逝,她的心却还空落落地悬着。她本想离开房县附近,不过到现在也没打听到楚玉的确切消息,虽说相信到京里的襄王府寻找,总有法子通知到他,但现在她相貌大变,即使语气一样,谨小慎微的王绅等人也不敢贸然就认了她想到这里,她不觉自嘲地一笑。其实是心底里并不想就这样找上楚玉说自己就是泠然,她好像想试探些什么。信步走在黄土地上,清冷的风拂着泠然的发梢,她身上背着褡裢和包袱,绯徊了许久,落在别人眼中,这个孤单而美丽的姑娘多少显得有些怪异。在各地人口混杂的地界,她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从人们兴致勃勃的谈论中,对现在朝廷的局势了解了个大概,不知是什么原因,皇帝好像掌握了实权,当今的局势已非两年前可比。古代文化普及率低,百姓们喜欢听朝廷大事,但多数是没有什么见识的。停靠车马的地方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树,冬季里叶子差不多已经落尽,灰白色的树皮上或刻或写,有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文字,多是人们联络的讯息,可见就算没有战事,房县外头也是比较热闹的地方。这时候树下围坐着一堆人,泠然经过附近,一个衣裳褴褛的少年“嗖”地窜过她身边,扬手向远处的朋友招呼:“嗨!狗剩、龚三儿一是京里来的商帮,听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快来听听他们讲京里的见闻………”几个正在城门前要饭的小huā子听见那少年一喊,全都端着碗呀钵呀的朝核桃树这边跑过来。泠然心里一动,举步走了过去。“大官人,皇上大婚的场面您真的亲眼看到过吗?咱们这里的人都说当时在京里的人,每人都可蜒发到一匹绫罗绸缎,还有钱呢!是不是真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朝坐在树底下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问。周围的人满脸〖兴〗奋期待之色,不停地催促中年人回答。那穿长衫的见这么多人关注,兴致高昂,挥手道:“可不是,我们虽是外地人,可也在客栈里领了赏,那个迎亲的队伍啊!啧啧啧从皇城排出几十里地,楚府上出来的嫁妆,少说也有几百台,我们见不到皇后娘娘的真容,不过就是那些随行的宫女们,也长得跟huā朵似的,穿金戴银,美得呀……”众人听得十分神往,一个个窃窃议论,多数是说能有幸看到那场面就好了。忽地有人指着泠然站立的方向矢声道:“那些宫女们长得就跟对面这位姑娘差不离么?”长衫客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朝泠然一看,顿时目中放出狼的光芒,怔了片刻,被一个高大的婆娘上前踢了一脚,他才回过神来,一边拂着衣裳上的泥印子,一边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人们顿时一阵哄笑,有人道:“黄大哥又不是读书人,充什么斯文呢?”长衫客将眼一瞪,吹着唇上飘飞的胡子“我可是读过书,识字的人,就算不去考取功名,怎么就说不得斯文了?”泠然看他们话题扯远了去,干脆扬声道:“这位黄大哥刚才说见过皇上大婚,那可曾见过京中的名人襄王殿下?”“襄王爷啊”长衫客语气一滞,显然是没见过的。泠然正失望,只听他又说道:“说起这位襄王爷,大家有没有听说过京里头一个童谣?”众人纷纷摇头,有个小叫huā子连连催促:“快说快说!小的听说襄王爷文成武功都十分了得,当年就是他率军平定鞋靶和西北边患,军爷们都称他为战神呢!是不是真的?”长衫客摇手道:“这事儿大明百姓谁不知道,且先不说了,黄某今日倒是说说他的相貌……”又有人插嘴问道:“刚才您要说的童谣是什么啊?”“哦”长衫客还没开口,刚才冲上去踢他的胖妇人倒是手舞足蹈地嚷道:“京里人都传唱着“莲huā玉郎,红绡公子,天下至美,嫁郎当如是”听说许多人见过襄王爷和那位红绡公子呢,长得根本就不是凡人的样子。泠然被她可以理解出歧义的形容词逗得发笑,引得许多男子只管冲着她看,倒忘记了问京都两大美男子的情况。还是妇人们对美男的话更有兴趣,底下有几个戴着鲜艳的垂纱帽子的女人,分明是游妓打扮,听了胖妇人的话就用手帕掩着嘴在吃吃而笑,这时便有一个娇声道:“莲huā玉郎是谁,红绡公子又是谁啊?”长衫客叹道:“说你们头发长见识短不是?莲huā玉郎指的就是名满天下的襄王爷,长得那是,神威凌凌,比那二郎神多三分威风,粉面朱唇,比潘安宋玉更加标致百倍,京中哪一位公卿世家的小姐都想嫁入王府做他的小妾,简直是抢破了头啊!就连那固安长公主,为了他也寻死觅活的不肯嫁给皇上钦点的驸马,里头的故事啊,说起来可长了!”他将袍子撩起,翘着二郎腿坐到核桃树下一条长板凳上,摆开说书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