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内幕八卦不仅是引世纪的人喜欢听,大明朝的百姆们就更喜欢了,树底下顿时鸦雀无声,大伙儿都盯着长衫客,等他说出精彩的故事。“且说那红绡公子,你们知道他是谁么?”长衫客瞪着他的小眼珠,一一从众人面上掠过。泠然低头捏了捏鼻子,掩饰住唇边的笑容。“红绡公子,乃是权势熏天的楚相最心爱的男宠,听说相爷对他信任,可先前谁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这个绝世人物,直到当今皇上亲政,朝廷才透露出红绡公子的身世。原来他就是先帝的亲姐姐一清河大长公主的独子,咱们在榜文上见到的襄王亲笔所下的挑战书上头的薛霜,指的就是他!”底下的人一阵唏嘘,却是一头雾水,丰人问:“这个襄王爷怎么跟大长公主的儿子结了怨?他是相爷的男宠,自该待在相府,怎么又需要满天下地下战书呢?难道那位薛公子不在京中了不成?”于是长衫客将在京中的见闻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虽然里头有不实的信息,但泠然结合自身所知的分析,终于将离京之后的情况大致上弄明白了。原来自前年元宵节红绡公子带她离开京都,楚玉就己飞骑回京,当初在五凤楼上的人皆不敢对他说出发生的事。之后几日,疯狂的楚玉为寻她这个未过门的王妃,冲进宫想手刃固安公主,却不知她躲到了何处。楚留香替皇帝和他女儿完婚之后,莫名其妙就一病不起,楚玉在京中遍寻不到“未婚妻”的踪迹,愤然带兵出走。听说他的军队并不遵从王命,两年来,倒也顺手灭了无数山头的贼匪,只是并没人说他这是英勇之举,反倒都叹一代枭雄堕落如斯。而楚天骄嫁给皇帝之后,真真是“女生外向”就开始死心塌地帮着夫君,加上楚留香精神恍惚,楚玉桀骜不驯,朝臣们都支持皇帝亲政。现如今彭伦、朱永等人倒掌握了天下五大都督府的军马,追随楚玉的不过是他当年攻打胡人时所部的亲信。那朱永以前还算是楚派的人,彭伦就明显是楚留香的对头,加上皇帝亲政以后,开设大小经筵,早朝之外又设了牟朝,勤政爱民,接连颁布了一些废除苛捐杂税的新政,还屡次下诏禁止宗室权贵们侵占民田,甚至将固安公主等皇室的汤沐邑都分赐给百姓耕种,赢得了朝野一片叫好之声。楚留香失了儿子这大臂助,自己又一副恍惚模样,在朝中的形势不容乐观。仅仅是这一年里,成绶帝就罢免了臭名昭著的“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启用名望较高的一些名臣担任要职,将楚派的左右膀臂一一清除。明朝的读书人都是满有气节的,当初摄于楚相**威,有许多名士宁愿解甲归田,此番被皇帝重新征召入朝,都怀了满腔的报国之心,气势难挡。就连市井百姓们也看出,皇帝对付辅政大臣的戏码不久就会上演。从长衫客的结束语中就可以听出民心所向:“那楚相把持了朝政二十多年,不想失了红绡公子之后,竟失魂落魄,成了一病秧子,每日里闭门谢客,连他的亲信都投到了皇上一边,若不是襄王还带兵在外,君臣们有所顾忌,说不定楚家的繁华就此要消散了!”众人有拍手称快的,有唏嘘不已的,尤其那堆游妓,嬉笑打闹着说如能侍候莲huā玉郎或者红绡公子一晚,今生无憾之类的话,被大家取笑了一番。日影西斜,商队补充好了行装,就要离开小小县城,百姓们只当听了一个神话故事般,有几个人和黄大哥打过招呼,纷纷作鸟兽散。唯有泠然取出楚玉亲笔所写的一张榜文,寻了个偏僻处,心中百感交集。不想隐居了两年,自己倒成了天下百姓传说中的人物,那个襄王爷的“未婚妻”叫多少女子羡慕呢?可惜她明明不想伤害楚玉,却使得他英名蒙羞。自卑毁容以来,她日日咬牙切齿想找楚留香报仇,此时听说他已没有当年的威风,竟有些失落。她强了,对手却弱了,其中滋味并不让人愉快啊!楚玉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泠然考虑半晌,决定等夜色暗下来去探一探官府的营槽,确认一下此次他会不会出现在剿匪矢军中。和楚留香之间的恩怨夹着楚玉的因素,令她左右两难。想了半天,她不由觉得好笑。现在她的模样几乎全变了,要是楚玉看到她,只觉得是一个陌生人的话,那又何必再纠结呢?就当张泠然已经死了罢!如果是那样,与楚家父子恩怨两消,什么朝廷事,帝王事,一概都与她无关了,莫如背着药篓,游戏人间来得愉快。天幕越来越蓝,月亮和星星渐次登场。泠然拍拍屁股站起来,正想寻个地方跃进城中,忽听得耳后急劲的风声,足下一点,不假思索地飘上了前面一棵大树。她的轻功可不是盖的,比任何师门绝技练得都出色!微带得意旋过身,她发现是两个猥琐男子,其中一个手上拎了个老大的麻布袋,双手抓着袋口,似乎刚才一个猛扑过来收不住脚,咕咚一下栽倒在地。另一个抬头望着她,忽然“哇”一声怪叫,撤腿就跑。那个跌倒在地的才回过味儿来,泠然已经到了他面前,一脚踩住他的头,手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抵住他的咽喉“说,想干什么?”男子毫无还手之力,龇牙咧嘴地只是想挣扎着爬起来逃走。比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激得泠然发怒,手上匕首一晃,削去了他一大片头皮。男子只觉头顶一凉,一丛黑乎乎的东西落下,随即头顶疼得厉害,以为伤得很重,竟哭了出来,叫道:“女侠饶命!饶命!再也不敢了!”“什么再也不敢了?”泠然扫视地上的麻袋,大得足以装下一人,这才有点明白,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哦!原来是人牙子,算盘打到姑奶**上,简直是找死啊!”她气得取出身上一条练索,将那人捆了个结奂,打算一起送进树林跟那干强盗挂到一处,然后通知官兵将他们拿了去。那人杀猪般叫着救命,泠然见他目光朝着远处,转头一看,有几个人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正气势汹汹朝这方向跑来,其中好像就有刚才逃走的一个。跑近了看,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戴着一头华丽攒珠的假发,一张脸涂得跟猴屁股似的,一手提着把朴刀,冲过来指着她道:“放开他,今日这趟事儿就算了了,如若不然,老娘叫你知道厉害!”泠然不屑地将捆成土粽的男子踢到一边,拍拍手道:“看来这房县外头还真是鱼龙混杂,你们又是哪号人物?”一个扎撰头的汉子自婆子身后探出身,走前两步,竖起大拇指朝那妇人一晃,高声道:“咱们老大罗娘子,江湖人称“玉面牙婆”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大爷们将你卖个好人家,否则哼哼,勾栏妓院就是你的去处!”“姑娘我生平最恨人贩子了,你们能毁掉多少好人家儿女的生活!本来呢,我也不想管闲事,可是你们既然送上门,就别怪姑娘不客气了!”说话间,泠然已经抽出一条银色索练,轻轻一抖,那条索练在昏黑的夜幕下展露出逼人的光华。之前她因为羡慕红绡公子的武器杀人时也异常优雅,非也要练丝绸当兵器,只可惜力有未逮,总是无法将那套“羲和之练”舞得完美。渡梦仙子就命岐黄宫的匠人为她用一种独特的银丝掺杂入蚕丝,织就了一条索练,泠然美其名曰“月华练”此番在月下轻轻舞动,已经绚烂了周身的银光。刚才逃走的那个男子见识过泠然的轻功,分明有些害怕,想劝止“玉面牙婆”“大娘,咱们只讨回顾老二便了,这婆娘厉害得紧,咱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泠然闻言冷冷一笑。“玉面牙婆”更恼底下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把将那人推倒在地上,骂一声“丧气!”双手抓着那柄朴刀就跳了过来。“别伤了那小妖精的皮相,不好卖高价”后头一个肠肥肚满的汉子赶紧提醒,口气狂妄,好像那婆娘根本不可能输阵。罗娘子“嘿”了一声,身手甚是敏捷,那柄长长的刀在她手上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似的,寒光一动,带着秋风扫落叶的气势直攻泠然下盘。泠然平日练习的对手都是红绡公子,他虽绝不会伤她,但灵动的身姿步伐和这罗娘子却有天壤之别,也许在寻常人眼中罗娘子已经动如脱兔,而落在她眼中,就跟王八举着秤砣去撞墙没什么分别。她只注了五六成力,将月华轻轻往前一送。银索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地缠住了刀身,随后轻轻一提,那柄刀“嗖”地呈抛物线消失在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