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幻幽看着头顶的天空,白茫茫的云海,那样纯净美丽的白色,她似乎在什么地方也看见过。那是矢huā板,白色的,病房的天huā板。她睡在病**,浑身都被绷带和压力衣包裹着。瞿靖估坐在她身边,惊喜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他的声音低沉且沙哑,他说“小咪,你已经死过一次了,等你醒来时,就忘了过去吧,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而夜在刚才对她说,他知道的只是五个名字。而具体的事情,则要慢慢去查,因为,一切的纠葛都是老一辈人的事情。林依然,九凤院千羽,楚晓静,白泠岚,还有,墨泠涟。白幻幽乍然听到被她心心念着的名字,有些无法消化,稍稍稳定一些之后,她才知道,夜接下来的话才是关键。因为,这五个人中,唯一活着的就是精神衰弱的林依然。“这些人年纪相若,就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也不至于如此凋零飘散。”白幻幽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生命到底有多脆弱她不是不知道,可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巧合还是意外?夜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将白幻幽拉至身前细细打量。果然如辰昕所言,除了那一双纯黑而深邃的清澈眼眸,与故人当真是无一相似之处。然而,就是这双水汪汪的像会说话一样的眼眸,在经历过情事后蜕变为一双别有风情的媚眼,带着几分媚惑、几分狂傲、几分迷茫,让人猜不透,不由的想走近她,为之着迷。然而,眼前的女子有着如玉的白皙肌肤,衬衣领口敝开着,露出极诱人的纤细锁骨,肌肤光滑细腻,在灯光下闪着缎子般的光泽,柔和的五官,完美的面形,整张脸仿佛经造物主精心设计。就好像是将一个人彻底打碎,然后重新捏就…………夜揽着她的腰,目光中适藏不住的怜惜如幽潭的眸中荡开层层涟漪“很疼吧?”白幻幽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夜话语中的意义,浅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镇定剂一说么?”夜眉头一蹙“这样大的剂量,会让你成瘾!”白幻幽不可置否地笑笑,那些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回想,也不想解释,更不想博得同情或是怜惜。她活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想想自己作为白幻璃已经三年有余,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就算困得睁不开眼,清晨还是会爬起来。我想,既然已经深入骨髓,那么,我去送牛奶送报纸,总可以吧。”她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过去,每夜每夜都是噩梦缠身。现在,自己能够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以前,我总觉得人生漂浮不定,不知道何处才是生活的方向,现在,竟然能安然地度过看似平淡的一天又一天……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要感谢那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至少,我不再像是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心安理得地生活在你们为我精心打造的金丝笼中。”夜的身上突然升起一阵寒意,敏锐的直觉让白幻幽瞬间向旁一侧,一抹光擦着她的左臂一掠而过,带起一串鲜红的血洒在地上。白幻幽身上的功夫本就是习自夜,加之失了本来的力量,片刻之后,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南星和零守在门口,听着里面打斗的声音,身子一凛。零的手立刻放在门把上,却被南星拦了回来,他低声道“这浑水你蹼它作甚。”“可是……”零有些踌躇。“那只是主上宠爱小姐的方式罢了,那么多年跟下来,难道你见得还少?”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想了想,又把南星往一旁拽了拽“我听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真是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总是磨磨唧唧的,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会死?”南星脸一红,竟是放轻了声音说道“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根本不可信,我只要护着你,守着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足矣。”零娇羞地一笑,伸出食指重重地点了一下南星的头,嗔道“呆子!”而房间里,比刻已经是一片狼藉。这里本就不是道场,家具,陈设,一应俱全,稍有个不小心就会撞到柜子上。白幻幽就算将所有技巧都记得,可她仍是避不开夜凌厉的攻势。“为什么不带匕首?”夜微微眯起了细长的眼,冷冷地质问着。白幻幽弯腰躲过夜凌厉的一踢,气喘吁吁道,’,我现在是学生,只要带着笔和素描簿就够了。就算平时会带着毛衣针去上学,我也不可能背着缝纫机到处走。”“我不记得有这样教你。”夜看准时间,反手抓住白幻幽胳膊,用力一拧,谁知却被她轻巧的一躲,直接从他手中滑开。然而,当白幻幽看着夜漆黑深邃的眼眸若虎猫般凌厉,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一世的狂妄和霸道时,她心里很清楚,对他而言,她不过是在他爪下游走的困兽,时间久了,她自然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对夜而言,自他成年以后,任何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会不由自主的腿软,打心底产生无法抗拒的畏惧与服从。唯有她,别是怕,恨不得跟他沾上点关系都是难为她了。可是,白幻幽想得却是,在夜面前,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或是正义,胜负的结果才是他关注的。她手里本就没有武器,自然是落了下风,再加上没有体力,若不能速战速决,还不知他又要怎么责罚她。所以说,在哥哥出现前,她宁愿自己是白幻幽,也不希望自己是顾幻璃。白幻幽根本就没打算赢过夜,她做得不过是停下手,然后捂着胸口费力地呼吸着,再加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好吧,忘了吃药真不是她的错。那么多种,谁能记得清清楚楚。结果,自然是夜惊慌失措地抱起她“小野猫?”“药”白幻幽伸出手,颤微微地指着她的书包。被夜扶着吃了药后,白幻幽虚弱地倒在他怀里,特殊药材味道淡淡弥散在两人的鼻端。她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哥哥知道这事么……………”“骆奕臣和顾汉卿他添了不少麻烦,所以,由我先行过来验证一下。”夜温热粗糙的大掌突然覆盖住了她的双眼,在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是怎么回事,就听他说道“可你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些年,瞿靖估始终没有治好你么?小野猫,你跟我回去,我一定会让上行天和白鹜堂治好你。”白幻幽摇摇头,手指轻轻拂过夜脸上的疤痕“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灾祸后完全康复,就像是你脸上的疤痕,我都不记得自己看了多少年了。我记得那会儿在善见城偷听别人聊天,他们都说,你之所以不肯整容,是因为这道疤痕是你最爱的女人留在你脸上的。”“整容我一个大男人整什么容!”夜掀开她的衣袖,往她胳膊上的伤口轻轻涂抹着药膏“倒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次雪崩的后遗症?”“我在器官移植中排队。”白幻幽轻轻笑了,她低声道“牟以,我不想让你们找到我,不想让你们送我进手术室,不想让你们陪着我受此煎熬,更不想……”夜的心情立刻郁闷起来,他俯身看着白幻幽,一字一顿道“再敢说这种胡话,我立刻打电话给顾天熙。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治不了你,他一出现,你还有胆子逃么?”白幻幽一凛,没办法,夜这句话算是戳到她的死穴了。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哥哥没有立即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到底是因为疑虑,还是因为愤怒,又或者,是因为那段不堪的记忆。“欧阳聿修知道这些事么?你对他,当真是比对顾天熙还好。他就那么值得你信任?依赖?”夜叹了口气,在她耳边沙哑又低沉浑厚的轻喃“至于我脸上这伤,的确是和你的生母有些关系,但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夸张。”白幻幽缓缓地皱了皱眉头“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脸上这伤,还有我的生母……她到底是因何亡故?”“你这样情绪不稳,我又如何讲那些往事,不若等明天,你放学以后来琉璃阁,我慢慢讲给你听……”想到这里,白幻幽坐起身,窗外依旧是蔚蓝的天空,可她却隐隐感觉到往日的鲜血以及残酷的厮杀。“滴答,滴答”水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地清脆。可是,在白幻幽听来,这样的声音,却像是滴液瓶里,那种滴入血液的声音。盥洗室的白色瓷砖在淡淡的阳光反射下,显得有些凄凉。白幻幽一边刷着牙,一边怔怔地想着,今天下午,夜又会讲述一个怎样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