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色着行李箱冲到火车站的时候,时间,刚刚好。这绝不是白幻幽第一次孤身一人出远门,但是,像这样在火车的上铺像是翻烙饼一样辗转反侧,却是平生头一遭。头顶的灯都灭了,可她还是想着东西会不会丢,想着会不会有人翻她的行李箱偷走她最重要的东西。直到摸到了身边沉睡的歌词本,她下意识的打开了头顶那盏小灯。昏黄的灯光,浅浅地照在歌词本上,一页页审视,一页页思量,一页页翻过,直至停留在最后那一页,最后那首歌。那是她第一次,一字一词,细抠慢捋。一秒钟后,眼泪蓦然滴落。白幻幽回想起手术后的恢复期,安若西她们时常来医院看望她,或者拉着她聚会。赶上一些活动,自然是需要她渣一样的单反技术上场。所以,她经常在“朝圣”的路上。明明昨晚还在一起吃饭,早上被电话叫醒的时候,还在他的怀里,却偏偏要顶着雨急匆匆的赶到现场。最要命的是,矢还不曾亮。雨绵而不绝。天愈加昏暗,愈加压抑。雨打在背上,手中的伞撑不起太多人的天空。哭笑不得的念头,不是委屈,只是这样的天,让人心情糟糕。而难熬的时候,时间总是缓慢的。踏过小小的水洼,她依旧纠结,为什么要做这样疯狂的事情?站在队伍的末尾,她依旧纠结,为什么要做这样疯狂的事情?对着陌生的人群,她依旧纠结,这样疯狂的事情是终结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开始?没有〖答〗案,所以,纵然等待似乎变得遥遥无期,可白幻幽依旧和其他人一样,站在雨里打着伞,耳边萦绕着他的歌。这样的坚持到底有意义么?她扪心自问。变幻角色,就可以让她体验到不同的他?那么,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人总是这样,矛盾。而自私,或许也是人的天性之一。再一次走进现场。心,静静地不能说没有任何波澜,却也不曾有她想象之中的悸动。或许是因为四肢都冻僵了连心也变得迟缓。可是当那个温润的男人,伴着音乐慢慢走到她眼前的瞬间,尖叫掌声,欢笑,惊呼……渐渐地,白幻幽的眼离开相机的鼻幕,偷偷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看着他微笑,看着他蹙眉,看着他惊愕,看着他迷茫。似近,却又没酒。似远,却又如咫尺。人微醺,微醺的人是她。他的歌声温暖而有磁性,像华丽的丝绒,又像是大提琴,热烈而丰富深沉而复杂。他的舞蹈像太阳,既有从容、优雅、流畅亦有不拘细节,洒脱奔放,张力十足。他的声音明朗而细腻,软软糯糯,略带浪漫,却又如朝露般的清新自然……他微笑着承诺,总有一天,会让所有人在一个很舒服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听他唱歌,那是他曾经与某人勾手指的约定。那一刻,白幻幽羞红了脸。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的不早不晚,令她欣赏,令她感动,令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一辈子跟随。对白幻幽而言,这个人就是欧阳聿修。然后……,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开始飘荡,白幻幽这时才想起来,男人若是小肚鸡肠起来,也是要命的。何况是那几个男人一起来,自然是把欧阻聿修直接打包扔给了萧缜宇,临走前还纷纷挥着手帕,保证会把白幻幽照顾的很好,所以,就算不回来也没关系。白幻幽戳了戳顾天熙的胸膛,低声道“哥哥,你有必要让姜先生替聿修接那些必须要去什么沙漠啊高原啊取景的电影么。”“这是他的工作,而且,剧本是他自己选的。”顾天熙根本不用推脱,他看了眼正在打包行李的埃里维斯,冷笑道“没办法,他们既然想去冲击国际电影节的奖项,不努力是不行的。怎么,舍不得他走?”白幻幽一滞,这话让她怎么回答?谁知,埃里维斯耳朵尖,跑着过来,对白幻幽嘤嘤嘤道“天使,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他偷偷瞄了眼在一旁下棋的夜和卡西迪奥“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骆奕臣放下手中的文件,摸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你欣赏的那位导演以慢工出细活而闻名么?若是三年内这部电影能拍完,你就得偷着乐了。所以,慢走,不送。”“要不要这样欺负人啊!不就是把你的公司拆分了么,好歹我可是把最攒钱的留了下来。你不感谢我不说,还要落井下石。哼!”埃里维斯嘟囔了一句,然后看了眼顾天熙,心知,想要来个告别吻什么的估计是不可能了。只好委屈地朝白幻幽眨眨眼,然后拎着行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等等。”白幻幽突然想起什么,从顾天熙的怀里离开,上楼到自己的房间拿了几盒东西,然后交给等在门口的埃里维斯。“这是让我带着路上吃的么?天使,我好高兴”白幻幽嗔了他一眼,轻声道“这是给我那位外祖母的,这是给莲的…”看着埃里维斯的脸都垮了下来,她踮起脚,轻轻吻在他的唇上“好好照顾自己,就算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少抽点烟。”“我的天使。”埃里维斯湿滑的舌头调皮地钻进她的樱桃小口,在整个口腔纠缠着她的舌一起起舞。直到白幻幽满脸遍布晕红,无法喘息,才犹豫地松开,牵出一缕暧昧的银丝。“还好我只是监制,等开机仪式结束,我就回来。”说完,这才托着行李志得意满地离开。而在一旁的骆奕臣看到这一幕,冷若冰雪般的容颜蓦然涌现出淡淡嫉妒,眼底也闪现出深沉的欲望。白幻幽转过身,便将她拉到怀中,肆意覆盖住那已经嫣红肿胀的唇瓣,温柔辗转。分开之时,白幻幽已经眼神迷离,虚软地伏在他的肩膀,低低喘息。“你这周不是要和哥哥去欧洲开会么?”“还来得及。”骆奕臣抱起白幻幽,让她端正地坐在自己的膝上,整理了一下她凌乱的长发和衣物。柔柔地在她的鼻尖亲了一记“若不是墨家人絮絮叨叨,这一次,只要顾天熙过去就好了。”等送走了顾天熙和骆奕臣,家里只剩下夜和卡西迪奥,至于瞿靖估,没办法,基于他曾经做过的某些错事,目前正被人扔到非洲在苦哈哈地做义工,估计后年才能结束这一轮的医疗支援服务。而天宫莲,因为内阁再一次被解散的原因,只得启程回国,准备接受任命,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内阁成员。所以,夜过几天也要出门,毕竟,〖日〗本那边现在是派系林立,野口组的权威数次被人挑战,若是不施加一点压力,反而会坏了原本的规矩。当家中只剩下白幻幽和卡西迪奥的时候,白幻幽时常会他一个问题“如果这一世结束,又该如何?”卡西迪奥微微倾身,化上前,含住了白幻幽的耳垂,用舌尖来回舔舐。白幻幽身子一颤,小小的嘤呤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卡西迪奥身上。“他们的神格从未取消。只不过,现在他们更喜欢人间而已,所以,绝不觉醒都无所谓。如果,有一天你厌烦了浮世,我们一起回银月湖就是了。”“我们?”“是,我们,不止你我的我们。”略带抱怨的口吻从卡西迪奥口中发出,修长的双手却在怀中细腻的娇躯上游离,如此醉人,却也如此旖旎。细密的亲吻,鼻在额间,唇畔,细致的锁骨,再往下直至白幻幽累极睡去,卡西迪奥温柔拥着她在她额间留下一个深情的浅吻。白幻幽回过神时,夜色已冷,璀璨的星斗已跌落在银河的深渊。人也从心底慢慢沉静了下来,只是,在静默的车厢里,这一夜,总觉得比过去任何一夜都要来得悠远和漆黑。拎着行李走下火车时,她的眼睛肿得像对核桃,不是睡的不好,她只是后知后觉地因为歌词,无声抽噎了许久。原来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她情绪上的百转千回。是的,那就是—— 情怯。以前,只听过近乡情怯。以前,只觉得那是历经磨难与辗转后,对于心灵最后那丝净土的期盼、梦想、渴望、惦念。每临近一步,恨不得想倒退十步。怕故乡早已陌生,怕无言应答,怕失望以及被失望。那样的害怕,那样的不知所措,那样的想一步冲上去,却又在门外,绯徊。现在,白幻幽才明白,原来,也有近情情怯。她荒废了学业太久,她现在还没有从学校毕业,而菲奥娜都已经在国际T台上崭露头角,而洛云也已经成为业内知名的主持人。只有她,还在碌碌无为的生活着。差得太远了,太远了,太远了……自责,自审,懊……,他们要和她一辈子,多么漫长!他们难道不会为这样的她感到厌烦么?在眼下这个时代,这个字典里写着诺言下一页也写着背叛的时代:这个没有谁值得珍惜,没有什么值得拥有时代:这个被鲜huā和华服簇拥着的浮华糜烂甚至是堕落的时代。一辈子,这个承诺代表的意义,他们真得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