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电影历史上,第五代导演掌舵前,第四代导演们对电影的理解就是有一个剧本,然后拉人过来拍戏,拍完之后放映,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1966年-1969年期间,中国人能看到的只有三部国产电影,被称为“老三片”。分别是《南征北战》、《地雷战》和《地道战》。另外在国内还能看到仅有的两部译制片,分别是苏联的《列宁在十月》和《列宁在1918》。文革期间,中国大陆电影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拍摄的影片多以样板戏为主,而且电影审核也比较麻烦,指导思想是“三个突出”、“十六字诀”。三个突出指的是: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十六字诀则是:敌远我近(景别);敌暗我明(灯光);敌小我大(比例);敌俯我仰(角度)。从这里你可以看出,第四代电影人的思想已经完全被4人帮们囚禁住了,他们的电影发展已经与世界电影脱轨,落后了不止十几、二十几年的问题。三年前,王小虎率领协和电影公司一行三十人来大陆拍摄《惊天动地》,让整个第四代电影人大开眼界,在那次拍摄的一个月中,他们学到了很多闻所未闻的电影知识。所以在听到王小虎来大陆继续拍摄电影的时候,三家电影公司立刻拍出所有的精英骨干加入剧组。平时,这帮人负责打下手,搬运重的道具,负责后勤保障等,明面上是在帮忙,其实都是来偷师的。开机拍摄的时候,他们就推轨道车或者做摄影助理,当然,他们实际上起到的作用很少,毕竟协和这次来大陆也都是精英骨干,特别是袁和平、洪金宝、成龙三人,都是香港著名的导演,他们自己带来的班子也是合作多年。所以在大部分协和员工的眼中,免不了对大陆的人有些怨念。因为这帮人吃的比他们要多,有时候还会帮倒忙,有些人甚至会做出很莫名其妙的事情,很多协和员工都向王小虎反应过这些问题。王小虎当时只是笑了笑,然后拍拍他们的肩膀说:“要隐忍,以后与大陆的电影人合作时间还长,未来要走的路还更远,所以有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们大可以无视或者不理睬。”员工们自然是都听王小虎的话,毕竟虎哥这几年来带领他们打下了香港电影老大的位子,为人谦和很体谅下属,所以这些事情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这样一来,反倒是让三家电影人中的一小部分人认为协和的员工好欺负,时不时的会出现点小摩擦,不过都不痛不痒的,没引起太大的纷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对彼此的怨念也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今天借着张艺谋推翻了轨道车,导致价值昂贵的摄影机损坏事件,也达到了一个爆发点。“是你大声喊让我们快点的!”和张艺谋一起推轨道车的是个小个子,黑着脸跳着脚嘴巴里喷出无数个唾沫星子。“你自己不长眼,现在摄影机坏了,你又让我们赔,凭什么啊!”小个子见自己这边人占了很大优势当下胆子壮了几分,“你们香港人有钱就了不起啊?还讲不讲道理!”“对,有钱就不讲理了?”“资本主义国家出来的人就这素质了,呸!”有人也跟着附和,这下把李汉维惹恼了,瞪着大眼指着那人说:“你说谁是素质差!”“就说你素质差!要不是我们刚才拉着的话,你就要动手打人了!”“你”李汉维的国语说的并不好,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自己说不过对方,拳头紧了紧就要打那人。“阿维,冷静点,以大局为重,忘记阿虎说过的话了吗?”袁和平使劲按住血气方刚的李汉维不让他闹事,王小虎多次跟他交流过,作为副导演他考虑的事情比较全面,毕竟大家都不是当年那帮愣头青了。“几位,这里边可能有点误会,大家不要激动,不要激动。”那个小黑个子一看袁和平说了软化,自己这边人又过来一批,这胆子陡然间又窜了窜,他不屑的说:“还误会呢,你们都要打人了,误会个屁啊!”“兄弟们,咱们不受这窝囊气了,走人!”“对,不给资本家打工,看他们怎么拍!”“就是,没我们帮忙累死你们也拍不了!”话都说到这份上,即便是袁和平脾气再好也不耐烦了,他大手一挥怒道:“你们一口一个资本家,说谁呢?”“就说你们!”“这里是中国,资本家滚回去!”一帮人对持的时候,洪金宝、元奎、元德闻讯赶来,洪金宝手中拿着短棍怒目金刚,“我看谁敢动我们协和的人!”随着洪金宝这声大喝,正在前面拍戏的协和员工也放下手中的活跑了过来,毕竟这是在大陆,协和的员工肯定不会看着自己的兄弟们受欺负,于是一转眼的功夫,一百多口人都围在了一起。“做什么,做什么!想打架啊!”小黑个子一看情况不妙,首先起哄道:“兄弟们,资本家打人了,大家抄家伙!”“打倒资本家,揍他们!”一个人起哄没什么,两个人,三个人起哄就要命了,本来场面就够火爆的,几个人一咋呼,两百多口子人立刻上演全武行,一时间人仰马翻,好不热闹。这三家电影公司的人再强壮,哪是协和这帮人的对手,不说袁和平、洪金宝、元德、元奎等常年习武的人。即便是李汉维、吴迪他们这帮从龙虎武师出来的学员,对手三五个也是轻松,打架什么的,对协和人来说太小菜了,刚交上手,大陆这边的人直接就不行了,哭爹喊娘的什么声音都有。外围的一看这边打的人仰马翻,有机灵点的就去喊人,有明白点的就去找王小虎,找赵刚等人“都给老子住手!”一声大喝从人群外响起,却是王小虎听到有人报信,赶忙驳回马头向这边冲来,马还未到近前,他已经从马上跳起,有若从天而降的战神一般跳在人群外,同时大喝一声:“散开!”就见王小虎头戴红缨盔,身披亮黑战甲,一双虎目正喷着愤怒的火苗子,但是这帮人都打的昏天暗地,浑然听不进去,王小虎见状探手抓住两个扭打的人:“老子让你们散开听到没有!”“是他们先不讲理的!”有人不服气的说道。“是你们先动手打人的!”协和这边也不是吃素的。“老赵,你他娘的在不过来,老子可要大开杀戒了,管死不管埋!”王小虎看到混乱的场面,怒火中烧,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别,别!这事我来处理!”赵刚满头是汗的从王小虎身后冒出来,说实话,他看到乱七八糟的场面也很皱眉,也知道当务之急是将两帮人分开,要是双方真起手来,任何一方受伤都不是好事,耽误拍摄进度不算什么,问题是没法向上面交代啊。“一排、二排听令,将闹事的人都给老子押走!”赵刚大声吼着,那帮解放军战士才不管谁喊冤枉谁讲理呢,冲上去摁住几个叫嚣最厉害的直接拉走。解放军一出手,两边的人立刻肃静了,毕竟这帮解放军可不是吃素的,虽然刚开始有几个解放军也在里边掺合,但是等赵刚过来后,他们麻溜的从人群里闪开。王小虎冷着脸走到近前,看了一眼李汉维、袁和平,又看看张艺谋,这才说道:“受伤没?”三人都摇摇头,李汉维说:“人倒是没事,就是擦伤而已,但是摄影机镜头毁了。”王小虎闻言眉头紧皱,瞥见张艺谋脸色苍白的低下了头,身子正哆嗦着呢。“先不管机器的事情,受伤的找军医处理伤口。”王小虎放下这句话,然后转身对赵刚说:“老赵,麻烦你通知三家电影公司的负责人,让他们到龙湾村村委会的办公室开会。”事情闹到这一步,戏是肯定没法继续拍摄了,几百口子人垂头丧气的收拾东西回到龙湾村的临时剧组,一个个小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龙湾村村委会是一间不知道盖了多少年的青砖屋,外边的墙壁上覆盖着轻轻的植被,院中有两颗大树遮盖着房顶,几只知了正卖命的唱着交响乐,格外的欢快。但,村委会屋子里边的十几个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摆在长方形木桌上的是一台损坏镜头的摄影机,王小虎坐在最中间,袁和平、李汉维、张艺谋坐在他的左侧,赵刚坐在右侧,他后边的则是三家电影公司的负责人,另外还有七八人站在长桌两侧,正偷偷看着王小虎。王小虎阴着脸,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谁先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长影的代表率先举起手,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后,他咳嗽了两声说:“王先生,这事不能怪我们厂的小孙,是你们那个摄影师事前没有把话讲明白,让我们的人用力推轨道车,结果推出了轨道把镜头摔坏后,你那个摄影师说话太难听,说什么就是把我们都卖了也赔不起这个镜头!”“阿维,是这样吗?”王小虎闻言眉头拧成了川字,冷冷的转过头对李汉维问道:“你当真说过这样的话?”李汉维嗯了一声说:“当时我一看镜头摔坏了,心里着急就对谋仔这样说了。”“王先生你看,你看,不是我们胡说八道吧,你的人都承认了。”长影的代表见状插嘴说。“我当时是这么说了,但是”“住嘴!”王小虎看了眼李汉维,后者委屈的咬着牙,表情都快哭了,连袁和平长长嘴巴想提他说句话,只是被王小虎的眼神吓了回去,无奈的叹口气拍拍李汉维的肩膀当作安慰。王小虎说:“长影的这位同志,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没了!我们这边好几个人被你的人打伤了,现在他们正闹情绪呢,说什么也不肯开工,王先生看着办吧。”长影代表说完之后把头扭到一边。王小虎微微皱下眉头,对另外两家电影公司代表问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上影的代表见长影那边占了上风,心中暗自竖起大拇指,这招先下手为强玩的确实漂亮,这样一来王小虎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偏袒下属。故作沉吟了片刻后,上影的代表说:“我感觉吧,王先生你带来的这些人素质不是很好,他们都是在资本主义国家长大的,个别小年轻仗着自己会两下子就耀武扬威的,这样下去谁还敢和你们合作拍片啊。”轮到北影代表发言时,这位有些秃顶的中年人先是咧咧嘴,然后看看另外两位同行,说:“我,我感觉也是这样,太暴力了!反正我这边的人抵触情绪很大,他们现在都闹罢工呢!”等三位代表说完后,屋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三位代表将头扭到一旁,摆出让王小虎看着办的架势。而协和这边的人一个个心里很不是滋味,跟虎哥这多年,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当年在庙街的时候,虎哥为了张远都能把丧彪生生打成残废,怎么一项护短的虎哥今天帮别人说话了?这帮人先恶人先告状了,道理好像都占他们一边,凭什么不让我们辩护啊!三家代表看到协和的人憋屈的样子,心中直乐,来之前他们就沟通好了,面对这样的事情别的不用做,抓住那个摄影师说话难听的小辫子不放,如果王小虎护短了,那感情好,三家电影公司的人马立刻撤退,同时要求王小虎将前期的道具费用如实核算。如果王小虎不护短,那更好了,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医药费、误工费的如数赔偿,否则就拆你的台,让你的电影拍不下去,毕竟这儿不是香港,不是你能撒野就能撒野的地方。所以他们气定神闲的竖起耳朵,想要听王小虎如何处理。王小虎并没有下结论,而是将目光转向张艺谋说道:“小张,你说说。”“王老师,这事都怪我,我没长眼睛,我就是反正这事都是我的责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您怎么惩罚我都成!”张艺谋说到着已经泪流满面,28岁的汉子一听十几万的东西彻底吓傻了。“小张,你哭什么啊,王先生都承认他们的错了。”长影的那位代表刚用柔声的话语安慰张艺谋,就听到耳边传来啪的一声。“你说老子承认什么了?”王小虎把长桌一拍,站起来指着那名代表问道。“你,你的人刚才都承认了!”长影的代表被这声巨响吓一跳,连说话都不如刚才那样连贯了。“老子的人说话确实激动了点,但是你他妈的动手打人就有理由了?”王小虎虎目一瞪,吓的长影代表身子向后躲闪,拖着屁股下的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郁闷的袁和平、李汉维、张远等人看到这一幕噗哧笑了:活该!“王先生,你怎么能这样啊!”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另外两家的代表赶忙出来声援。“我还能怎么样?”王小虎黑着脸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顿顿吃着大碗肉,拿着和我们香港员工同样的薪水,然后还动手打老子的人,你说我还能怎么样?惯的你们臭毛病!”众人一听顿时诧异的抬起头,特别是三家电影公司的负责人,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和和气气的王小虎,一转眼就变成了土匪,话中处处透着针对姓,句句字字戳中了这帮人的软肋!就听王小虎厉声道:“左一个资本家,右一个资本家,难道我们香港人就不是中国人了?开机快三个月了,你们自己扪心问问,我协和的员工有哪个故意找你们麻烦的了?这时候跳出来说老子教育的人不行素质低?你们也配!”三位代表低着头肠子都悔绿了,挨几句骂到无所谓,顶多是耳朵起茧,脸皮再厚点,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以后他们还怎么跟着协和这帮经验丰富的老师们学习吧,回去之后肯定被厂里领导批评,没准这铁饭碗都保不住了。三家电影公司的负责人终于都哑火了,人家王小虎的人纪律严明,全面想一下,这件事情确实自己这边理亏,纵然是当时李汉维的说话口气重了点,自己这边也不能要骂人、打人是不?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不是牵扯的道具过多,必须坚持合拍片原则,在文化部再三恳求下帮忙提携大陆电影人的话,仅仅是协和带来的这一百人团队就能将《神话》拍摄完毕,他们,还真就是来打酱油的。他们担心王小虎揪住这个道理不松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这三家电影公司几百口人可以彻底的滚出剧组了。“咳咳。”这时候一直沉默的赵刚咳嗽了两声,笑着说:“老王,消消气消消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没人当导演了,不划算啊。”“嗯。”王小虎说完这些后心里边也舒坦了很多,接过赵刚递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不再说话,接下来就是赵刚的表演时间了。就听赵刚开口说道:“这次的事情暴露出很多问题,我认为王先生说的很正确,不能带有色的眼镜看待问题,香港人也是我们中国同胞,我希望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自己为《神话》做过什么,什么地方做对了,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另外,摆正你们的态度,把闹事的几个人都交出来,如果你们没有异议的话,就在这上面签字。”赵刚将几张纸派发给三家电影公司的负责人,三人搭眼一看暗道侥幸,只不过看完第二张附带的《神话》剧组合拍片暂行管理条例后,他们一个个傻眼了。因为这张暂行管理条例上面的要求是赵刚亲自制定的,而且每条要求都是按照军队处罚标准来进行的,他们不傻眼才怪呢——思前想后还是打算把558章进行了修改,并不是注水,而是感觉在这样的场合下,虎哥如果不说些什么,不做些什么,就不是那个护短的虎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