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佑,你放开我!”纪初堇双眼满布猩红,不知道是哭出的血丝,还是太过愤怒。纪家大宅在黄昏中愈发晦暗,凌乱不堪的大厅中,女子双手被缚于身后,绑在大理石柱上。她的发丝有些挣扎后的凌乱,娇美的脸庞挂着轻伤,眸光里是决然恨意。齐子佑面色平静地走过来,俯视面前狼狈却倔强的女子:“初堇,你可知,这世上不会有人爱你。”“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害纪氏药业破产,我爸终身监禁,我爷爷伤心绝望去世……如今你又要怎么对付我!齐子佑,你这个骗子!狂徒!魔鬼!”纪初堇声嘶力竭地控诉眼前看似平静优雅的男子。齐子佑盯着纪初堇的疯狂模样,突然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古怪诡异:“初堇,我说了,不会有人爱你。你是纪氏药业唯一继承人,聪明能干,又长了一张如此美丽的脸,”他说着抬手托起她的下巴,欣赏猎物一般看了看,微微摇头,“你认为,男人们应该爱你的脸,还是爱你的钱?”这句话,似疑问又像嘲讽,却并没有噎住纪初堇。“那你是恨我的脸,还是恨我的钱?”纪初堇恨声质问。齐子佑一个巴掌扇在纪初堇脸上,清脆的声响之后,是她的嗡嗡耳鸣,但那几句话,却听得异常清楚。“我恨的,是你的姓氏!当年若不是你爸那个混蛋,如今整个医药业都会是我们齐家的,而不是姓纪!”纪初堇呆愣半晌:寻仇?只是未等她反应过来,齐子佑突然大笑出声:“是时候了结一切了!今日就让你们纪家灰飞烟灭!”夕阳下,昔日豪华的纪家大宅冒出滚滚浓烟,纪初堇在一阵呛人浓烟的恶心气味,和皮肤烧焦的惨烈灼痛中,失去知觉。……滴答。滴答。……听着耳边声响,纪初堇有些头昏脑涨。水,水……有水就有救了……知觉渐渐回归,她轻轻呼吸湿冷的空气,只觉头痛欲裂,身上是刺骨冰寒。然而冰寒以外,还有一股高热煎熬着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大火就算被高压水枪浇灭,也不该是刺骨冰寒呀!“阿丑,阿丑……你怎么样呀,阿丑!”强撑开沉重的眼皮,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映入眼帘,只是老奶奶银丝杂乱,脸色脏兮兮的,似乎连皱纹都看不清楚了,身上也只有破旧褴褛的薄衣。纪初堇的双眸聚焦微微调整,周围的环境只能用满目疮痍、家徒四壁来形容。莫非,昔日的纪家大宅,已经被烧成这副样子了?可是,等一等,为什么这位老奶奶会叫她“阿丑”?她伸出手,灰白发旧的衣袖脏兮兮的,还有些潮霉。看了看自己的五指,不是那双自己熟悉的纤纤玉手,这双手还小,而且又黑又脏。震惊中,她抬头望了望还在下雨的天空,看到天井外重重叠叠的飞檐瓦顶,一个破天荒的想法在脑中萌动——她已经葬身火海,并且穿越了!可是,目测她穿到的这个环境,实在是……“阿丑,你怎不说话?莫不是脑子烧坏哩,连话也讲不出,”老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眸中是焦急和心疼,“苦命的孩子,本来就长得这模样,声音也,如今——”老奶奶的腔调里带着吴侬软语的口音,只可惜这温软绵长的吴语,纪初堇听得懂却不会说。自己的前身讲话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如今暂且就普通话糊弄过去吧。“我,”纪初堇一开口,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就知道这老奶奶所言非虚,可是,长得这模样又是什么意思,“我会说话,可是我忘记以前的事了。”老奶奶闻言有些怔愣:“都记不得啦?”纪初堇茫然摇摇头。“哎,孩子……”老奶奶一声叹息。雨水飘飞,溅到了还在发烧的纪初堇身上,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低头扫一眼瘦骨嶙峋的身子,从骨架看大约也就十一二的样子。露在外面的手脚似乎冻僵一般,都有些麻木了。老奶奶见她冻得发颤,连忙抱紧她,语气怜惜:“你叫阿丑,我是你徐奶奶,我们都是这关帝庙乞饭嘚。”阿丑,阿丑……这个名字,再联系徐奶奶之前的话,用膝盖也能想明白,她定然长得十分难看了。而关帝庙,乞饭——她的身份,就是蝼蚁般的乞丐。相貌丑陋,声音沙哑,身无分文,地位低贱。她不禁想起死之前齐子佑的话:你认为,男人们应该爱你的脸,还是爱你的钱?如今的重生,她既没有脸,也没有钱……真是滑稽可笑,齐子佑,你以为,在失去这两样东西之后,我就会被打到吗?你错了,我不会屈服的!如果你看得到,我就要让你看着,我如何不靠脸不靠身份,在这陌生的古代风生水起!前世死得惨烈,今生无论如何她要倍加珍惜。从今日起,她要用阿丑这个身份,好好活下去!然而如今的状况,只怕活下去都是奢望。乞丐生存全凭别人的善意施舍,饱一餐饿一顿,寒冬腊月路有冻死骨,更何况她还好巧不巧地病了。都说吃不穷穿不穷,一场大病一世穷。眼前情形,真是坏得不能再坏。靠天吃饭等别人救济可不是她的性格,那如今,她该怎么办?思索间,听得一个粗哑的男声向他们吼来:“今日的孝敬钱在哪!”本来寂静得只有风声雨声的关帝庙,被这一吼炸开了锅,里里外外立即喧闹起来。阿丑环顾,才发觉这关帝庙里住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一个个排着队腆着脸,凑到方才说话的彪形大汉面前,把什么东西交给了大汉。这阵仗,莫非那大汉是丐帮几袋长老?可是“孝敬钱”这三个字,怎么听起来像是黑社会的保护费?没多久,彪形大汉掂着分量十足的钱袋,傲慢踱步到阿丑和徐奶奶面前:“你俩的孝敬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