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可谓既愤恼又不解,上善阁这是想做什么?炫耀他们的情报搜集能力?抑或在向她示威:你做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别耍huā样!据她所知,上善阁绝非一个行事鲁莽、不顾后果的组织,否则又何以存续多年。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监视她,完全可以隐瞒此事,虚与委蛇。比如,此时此刻只说三日后给结果,虽则结果是早就准备好的。但如今上善阁居然明目张胆地告诉她,他们在监视她是想报上次在谯郡被她挟制的一箭之仇?应该也不至于,这都要报仇,就不像个制度完善的组织,反而像个刁蛮小姑娘所为了。那么上善阁这般做,用意何在呢?阴阳人一声怪笑:“姑娘,我们上善阁做事,从不需要解释原因。”显然不想多说。“不需要解释原因?那我们的合作,似乎就不太好办了呀”阿丑冷笑”“你不说你做某件事情是为什么,万一我也为这个目标而去,却打乱了你们原先的计划…,最后不是两败俱伤又是什么?”“那只消姑娘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我们,便就万事俱备了。”阴阳人阴测测地说。阿丑面纱下表情严肃,沉吟许久,突然一拍桌子厉喝道:“你们到底是想赚钱,还是想控制我!”好一个上善阁,在世人面前是惩恶扬善,背地里行事如此霸道狠厉!她真是上了贼船后悔不迭呀,如此下去,不啻于虎谋皮。阴阳人显然被阿丑突如其来的暴怒吓蔫了,缩在一旁支支吾吾。然而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救场了。一个老翁模样的人出现在屋子里,阿丑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现的,背光之中也看不清他的五官长相。只这老翁的气质,倒让人舒服许多,不似这阴阳人阴气古怪,而是给人一种宽厚包容的感觉。尽管如此,阿丑还是不敢放松警惕:“这位是?”“下面的人不知就里不懂轻重,唐突了阿丑姑娘,还请见谅”老翁歉意地抱拳行了一礼,又转身看向阴阳人,声音威严“还不即刻下去领罚!”阴阳人“咯咯”一声怪笑,便消失不见。阿丑并未承情,看着老翁淡然一笑:“既然管事的人来了,是否要给我一个交代呢?”老翁摇头叹息:“上善阁本意并非监视姑娘。一来是为保护姑娘,二来也是为了尽早成事。”阿丑轻蔑地笑:“你这鬼话,还是说给方才那位听吧。你们先派个人来给我一个下马威,再派你来唱红脸打圆场,就能蒙混过关?”“姑娘抱歉,老朽绝无此意”老翁声音诚恳“然而上善阁并未做出不利于姑娘之事,姑娘这样揪着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呢?”阿丑盯着老翁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挪揄:“本是你们不在理,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好个伶牙冉齿!”老翁愧疚地行礼:“姑娘,老朽手下的人不懂事”“这是不懂事,才叫我发现了”阿丑自然看出,那阴阳人绝对是个不拘礼法喜欢捣乱的“要是懂事,恐怕到我进棺材,也不知道你们做过些什么。”“姑娘……”老翁这下也不知作何应答。“你们阁训是什么?”阿丑突然问。“事事有代价。”老翁回答。“嗯,那你决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听了阿丑的话,老翁几乎以为是阁主驾临了,猛然惊一跳,许久才平复心绪。这姑娘居然因地制宜起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斟酌道:“此事并非老朽能做主,还要问阁主。而且,姑娘何必咄咄逼人,我们也并没有要害姑娘的意思……”阿丑抬手打断老翁的话:“代价就是代价,无需多言,你们慢慢请示阁主去。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先走一步。”待阿丑离开上善阁,老翁叹息一声:“这个人,果真不是好惹的!”“既然不好惹,上面为啥还吩咐要我惹她,真是找晦气!”阴阳人有些郁闷。“上面自有上面的意思,你又何必多问!”老翁严厉地说。阴阳人“咯咯”地笑:“晓得晓得!”出了上善阁,阿丑便开始先找住处。淮南城北临淮水,城北码头货船繁忙,吆喝声络绎不绝。大乾水运发达,是以临水之城多为富庶的商业中心。城北热闹,城南相对安静,因此达官贵人一般住在城南。而船工、买卖人这些都住在城北,也是方便上工的缘故。阿丑则把关注点放在了城中。她不是达官贵人,也不是船工,充其量是个中产阶级,那么挑一个适中热闹的地方就成,况且市中心才是生活最方便的地区嘛!阿丑找到牙子,说了自己的需求。牙子一听要三进的院子,知道不是个吝啬huā钱的穷主,没有怠慢,拿出好几座宅子,供阿丑挑选。一般市井百姓,便是住一进的小院子:稍微宽裕些的人家或是小吏,便是二进:至于小官以及商贾,一般选三进:四进及以上,品级较高的官员方才负担得起。阿丑挑了三个出来,带着徐奶奶实地看了一遍。徐奶奶倒是没什么意见,都说很好。阿丑便开始考虑价位问题。“第一个宅子,只卖不租,卖家说要二千两纹银。”牙子解释。“那第二个呢?”阿丑心知,两千两银子,她不可能负担得起。虽则手头有这么多钱,不过,那可不是用来买房的。牙子继续推销:“第二个说是租卖都可,毕竟三进的院子,想要的人不多,这家的宅子,都空了大半年了,卖主有些着急。”阿丑微微领首:古代房产交易并不活跃,店铺还好,卖宅子的很少,出租的就更少了。第一个怕是急等着钱用,才只卖不租:第二个应该是想周转,却周转不出去,于是乎妥协了。“租价多少钱?”阿丑问。“一年一百两。”尊子回答。“第三家呢?”一百两,这个价格,还是贵了点。“第三个宅子也说只卖,院子更大,价钱更高一些。起码两千五百两才拿得下来。”牙子伸出五根手指,似乎自己都觉得不划算。阿丑沉吟不语,略思索了片刻才说:“你便问问第二家,一年八十两如何。”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肯租的,虽然价钱贵了些,但也只能试着讲价,看是否能省下些银子。“行,我这就给您问去!明日一定有答复!”牙子答应道。念心早被阿丑遣去陪徐奶奶回开安客栈了,此刻田秋妹跟着阿丑走出牙行,因着正是初四集日,街上甚是热闹,摆卖东西的小贩也很多,故而田秋妹东瞧瞧西望望,看得有些眼huā缭乱,但兴致依旧很好。“姑娘,这簪子看起来雅致的很,姑娘戴一定好看!”田秋妹拿起一支碧色琉璃银簪。“我平日又不摆弄这些东西,你为自己挑一些吧,小姑娘嘛,就要趁年轻好好打扮。”阿丑语气温然。“可是”田秋妹眨眨纯真的大眼睛,有些不解“姑娘也年轻呀,难道不打扮么?”阿丑笑着摇摇头,只说得模棱两可:“兴许算不得年轻吧!”田秋妹还未曾来得及细思话里的意思,就闻得锣鼓声、吆喝声渐渐飘入耳中,紧接着捕快、官兵们分出一条大道,将人群分在两边。“朝廷重犯,闲人避让!”阿丑疑惑地站在官兵身后张望:朝廷重犯?她还是第一次见押解犯人呢,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田秋妹也好奇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看看来者的模样。不多时,两辆囚牢车缓缓行来,每辆都困着一个男子,穿着囚衣,鬓发凌乱,身上还带着血迹,显然是受过拷问的。阿丑扫了这两人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们。“这两人,犯了什么罪呀?”田秋妹好奇地问阿丑。“我也不清楚,看这模样,怕不是要去问斩的,而是要转手。”阿丑一手支着下巴分析。“转手?”田献妹疑惑。“就是把他们运到别的地方,交由更大的官处置,比如,送去京城。”阿丑解释。田秋妹这才如醒瑚灌顶:“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嗯,大乾律令说了,要问斩的人,官差必须事先把姓名籍贯、所犯罪行告诉大家,也就是,在城门这些地方贴告示。可是这两日,淮南城并没有贴类似告示。因此,不是定了罪要去问斩的。”阿丑将一般的司法程序告诉她。“原来是这样,姑娘好厉害,什么都知道。不过,姑娘有没有觉得他们眼熟?”田秋妹开始回忆思索。阿丑闻言一惊,急忙捂住田秋妹的嘴,又看看喧闹的四周,似乎没有人听到她的话,这才放了心,在她耳边低声告诫:“这话不能随便说,轻则让你去指认这两人犯过什么罪,重则当你是共犯!”田秋妹被捂住嘴,有些后怕的点点头。不过,田秋妹也觉得眼熟,那很可能是她加入自己一行之后见过的人。想罢,阿丑仔细看了看囚车中的两人,才想起来这两人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