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一着虽然不是什么至理名言,但是在凌氏面前,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一场风波看似就这么过去了,但是苏氏的内心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么平静。非但不平静,每每她站在面馆之中看着北雪忙前忙后时,作为母亲,心里就会掀起滔天巨浪,越想越不是个滋味了。虽然白家退亲并没有影响到一家人的心情,虽然那左安林就算想招惹北雪,有北焰凶巴巴地挡在前面,他自是不敢轻易动手。虽然苏氏心目中的良婿人选是庄青凡,如此这般看来,似乎她大可以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可是反过来一想,北雪毕竟是个女儿家,活在世上,哪能身处流言之外呢?而这一切皆因这面馆而起。若是北雪不为自家生计奔忙,好好待在闺中,那么这一切或许不会发生。几番斟酌后,苏氏就和北雪还有北焰商量,“咱们这面馆的生意也大不如从前了。猪下水翻着倍的涨价,前后左右也都开起了不同的面馆抢生意,不如咱们再积些买地的钱之后,就把这面馆关了吧!”“娘说怎样就怎么样。”北焰呵呵一笑,自然知道娘亲是为妹妹考虑,“关了面馆,我可以去侍弄田地,可以到山上打猎。总之一定让娘和弟妹们吃饱穿暖。”很有一副兄长的担当气势。虽然知道娘亲想放弃面馆,多半是因为自己。但北雪却有不同看法,“娘,反正这房主要小三年才回三河镇。虽然猪下水翻着倍的涨价,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咱家的客源,只是每碗面少赚一点罢了。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就这么关门了,也太可惜。”苏氏何尝不觉得可惜,可是为免女儿遭受流言之苦,她也只好忍痛了。母子几人各自发表意见。苏氏坚持要关门大吉,北焰则处于中立态度,而北雪综合多方考虑,就开始给娘亲施压,“娘,只要我们的面馆还开着,二弟就可以一直读书,大哥也不用整日往山里跑,就算他孔武有力,可也难免被野兽伤着碰着的。依我看不如我们就把面馆经营了这小三年再说,等到三年后房主归来,我们想继续做面馆,那也没有位置了。”北雪觉得,这三年,她大可以利用面馆将家里的生活条件转好。苏氏心疼女儿自然也心疼儿子,而且这大肠面食客不断,面一碗碗地卖出去,银子就一串串地流进来。关门大吉着实是忍痛惋惜。“娘,反正已经这样了。”北雪扯了扯她的衣角,撒娇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替我不平。但是流言止于智者,就算三河镇的智者不多,但是流言也是经不起分析和推敲的。时间一久人们自然就知道真相了!我们这样为了躲避流言之扰,就把好好的面馆关了门,这反而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那,那这面馆就先开着?”苏氏被北雪说动,但是面对北雪时却是满脸歉意,拍拍她的手,“雪儿,真是苦了你了。”眼中满是不安和不舍。北雪本来就觉得没什么,自然一笑了之。苏氏却很当一回事,她转头很郑重地对北焰道:“焰儿,你是咱们北家的长子,又是雪儿的哥哥。以后不管娘在不在了,你可都要对你这个妹妹好,不容任何人欺负了她。”“娘,那是自然的,这个不用您叮嘱。”北焰憨憨笑着,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家人的意见总算达成了一至。事到如此,白家的事其实就算过去了。凌氏虽然是个多嘴的,但是碍于北焰对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她不但不敢随便来嚼舌头,也不敢随便在外面胡说。由此一来,不但自己家里的人不提了,就连外面的流言蜚语,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淡而无味。只是左安林这件事,倒是在三河镇人们的心目中留下了影子,似乎大家都一口咬定,北雪现在还小,长大了一定是给左安林做妾。这让苏氏又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北雪却不管那么多,反正有北焰和庄青凡在身边保护自己,那个花花太岁也近不得自己的身。至于那些流言,至于左安林喊口号一般的呐喊,北雪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有这个时间真的不如多多琢磨一下如何发财致富奔小康。后面的时间,北雪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赚钱上。于是在北家的面馆内,甚至是在三河镇的街市上就一波又一波地掀起了吃面狂潮。继火了半年的大肠面之后,北雪又先后推出了,炸酱面、臊子面、拉面、担担面、乌冬面、阳春面、烩面,再之后又是油泼面、刀削面还有葱油拌面。总之是这面馆的生意已经被她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但周遭如雨后春笋般林立起来的面馆都被她一次次的推陈出新所打倒,就连泾水县里的食客也一批批地涌到三河镇来吃面。不过这也仰仗了那位在县里做师爷的小舅舅,县里的食客多半都是听他宣扬所至。吃到嘴里果真与一般的面味道不同。吃的人越来越多,面馆的生意越来越活。后来苏牧何甚至怂恿北雪到县里开一家面馆,不过这想法一出,就被苏氏坚决制止了。在她眼里,北雪的年纪也不小了,她不可能在娘家待一辈子,终究是要嫁人生子的。至于她今后想怎么样,那就要看到婆家之后的了。所以大家想一路杀到县里的事,就被苏氏在摇篮里给扼杀了。不过经北雪不断推陈出新后的面馆生意却是越来越好。于是北家人就开始重复一个过程,面一碗碗地卖出去,银子一串串得流进来,积得多了,就开始琢磨着四处买地。地买得多了,也就有了经验。北雪的宗旨是,不论什么地都可以买。难得买到的好地,都种了麦子;坡地用来种果树,沙土地用来种花生、红薯、甚至是药材;而盐碱低洼地一率改成水田栽种水稻。到那一年过年的时候,北家共添了三十亩耕地,一头耕牛。年夜饭是六菜一汤,还包了猪肉芹菜馅的饺子。邻居庄志家也因为学了北雪的种植改良技术而多打了粮食,庄志在年夜饭的饭桌上第一次喝了二两小烧。到了第二年,不但北家的大面积土地开始耕种,面馆那边推陈出新的吃食又出来了。镇上的人本以为这回又是什么面,或者是针对有钱人家做的精细吃食。其实则不然。春天里,北川就开始爬到树上摘槐花和榆钱儿。槐花的用处很多,做槐花饭,蒸槐花糕,弄得半条街上都是槐花的香味,再就着自家的下水汤喝上一碗,大家都说好吃。至于榆钱儿的用处,大家更是没有想到,这平时不被人搭理的东西,居然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每天胡桃都将摘回的榆钱儿洗好,北雪就用粗面将榆钱儿拌了,然后上笼一蒸,而后再浇上盐水泡出来的椿末、蒜泥、辣椒面、大茴粉,这两样吃食,足足让三河镇的人们吃了整个春天,到了槐花和榆钱儿都落尽的时候,人们还在回味这味道。夏日里,就去地里采些茼蒿,马齿苋,荠荠菜什么的,切碎拌上粉条末,加些作料,用细面一层层裹了,一龙一龙地盘在屉上,再上火一蒸,这就做成了“菜蟒”。菜就是普通的山菜,甚至是大家都觉得又苦又涩没人吃的菜,可是到了北雪的手里,蒸出来就香喷喷的。便宜又好吃,普通人家也买得起。入了秋,大豆下来了。一种大豆北雪就能变出好多种吃法。发豆芽,做酱油,磨豆腐,炒菜做汤样样好吃。第二年过年的时候,北家有了六十亩耕地两头耕牛,年夜饭是八菜一汤,包了肉三鲜的饺子。胡桃已经能做简单的衣裳和绣工艺较复杂的绣品。北川则成了蒙馆师傅最得意的门生,遇人就说北川这孩子以后有出息。到了第三年夏天,那是北家人过得最快乐的夏天。因为他们的日子从来没有这样充实过,似乎每个人的心里都被那绿油油的麦田填得满满的。夏天的时候天很长,一大早晨大家便起了床,启明星仍在天边闪烁。那麦田像墨海一样,一池一池地在微风中摇曳。田野就像液化了似的,波动着深深浅浅的浪涛,也伴着北家人无数的笑声。秋日,麦田成熟。那浪涛就变成了一片片的金黄色,将麦粒搓出来放在嘴里一尝,居然是甜的。再后来苏氏就拿起镰刀带着孩子们收麦田。进了地,先割出一个扇面,而后就分了工,割的割,捆的捆,一气就到地头。这时候天边才渐渐磨出一线红,金黄的麦田就一块块地亮在了眼前。再折一个来回的时候,大家开始坐在地头休息。苏氏就拿出盛了烙饼的篮子,一人分两卷。或是卷了黄瓜的,或是卷了蘸酱的辣葱,或是卷了腌制的香椿叶……再捧着瓦罐喝上一气还微温的汤水,紧接着继续干活……苏氏望着饱满的麦粒就笑着,“这一片麦田收成真好,收了麦田咱家就备料,明年春天盖新房。”果真到了第三年过年的时候,北家不但住进了新盖的两进大院子,年夜饭也足足做了十二个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