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哥,刚才外面太拥护了,我就是惊慌之中走错了路。”北雪向其中一位拦路的家丁解释。家丁面无表情,扯长着声音道:“你没有听到我们家少爷让你且慢吗?你怎么还走?”说完,还若有若无地瞪了北雪了一眼。刚才确实有那么一句“姑娘且慢”,可是北雪又哪知道是谁说的,又怎么知道哪一位是他们家少爷。于是目光就在附近瞟了瞟。果真家丁的身后坐着一位华服男子。宝蓝色长衫上面金丝银钱光亮闪闪,很有一种暴发户的感觉,再看他的身形和长相。墩厚肥硕的身材上面,顶着短粗的脖子,外加一个硕大的脑袋。那张脸倒是不难看,不过眼神却有几分猥琐。北雪凭直觉,这是个是非之地,越早离开越好。又对那家丁笑道:“这位小哥,我不认识你们家少爷,我只是走错了路,请让我们离开。”说完,牵着北川再走另一侧的路。结果另一个家丁又拦在了她面前,阻止他们前行。“你们想干什么?我说过了只是走错了路,并非有意闯进来冒犯。”北雪有些烦躁地扭地身子女,不许那两个家丁直视。不待对方开口,北川却张开双臂护在了姐姐面前,对那家丁道:“这位哥哥,我和姐姐只是来寺庙拜佛,因刚才人多,我们就找人群稀少处行走,没想到闯了贵地,惊扰几位。还请几位行个方便。”字正腔圆,落地有声。北雪就对北川投去了一缕欣赏的目光,虽然年纪小,但是这书还是没白读的。话说得又客气,又有理,又没伤了和气。只是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北雪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因为握在自己手里的小手,滑腻得很,分明都是汗。可惜不管姐弟二人如何有礼,那家丁却不买账,瞪着眼睛对北雪道:“我们家少爷叫你且慢,你就不能走。”如此看来,对家丁说什么都是无用,根本问题还在这位肥头大耳的少爷身上。终于,华服少爷腆着肚子,迈着八字步,缓步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把北雪上下打量了一番,赞叹道:“好漂亮的小妞儿,本少爷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虽说是美女如云的地儿,可也没见过这般清秀水灵的。”虽然语气带着点调戏,可倒是夸奖了自己,在不明白对方意向之前,总不能恶语相对吧!北雪低了头,语气诚恳,“小女子带弟上山拜佛,实在无意惊扰公子。还行公子行个方便,不要让你的人拦了我们的去路。”华服少爷不答却问,“你是何方人氏?”北雪为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本不想回答。可是人家这话既然问了,自己又不得不说。犹豫之际,就听有人喊道:“喂,哑巴了你?我们家少爷问你话呢?”语气十分粗鲁。“啪!”还不待北雪反应过来,那华服少爷已是回手就给刚才鼓噪之人一个嘴巴。打得那人一个踉跄就捂住了脸颊,虽是呲牙咧嘴的不好受,可是连吭都没敢吭一声。华服少爷瞪那人一眼,喝道:“蠢货,要你多嘴!”“是,是!少爷,小的知错。”叫嚷之人捂着嘴巴闪到一边去了。北雪心里突突乱跳,心中暗叫不好。出门不看黄历,怎么遇上了这么一个煞星。华服公子见她还不说话,就自傲地笑道:“你不说我也会弄明白。能来这净觉寺上香的,无非就是泾水县之人。这泾水县一县六镇二十四个村,就没有我郑家找不到的人。”郑家?北雪暗暗摇头,她着实没有听说过什么郑家。不过一想也不奇怪。自从来到三河镇,就在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地方里坐井观天,外面的世界她哪知晓。别说是一个郑家,就是皇家有什么变化,也没入她的耳。可是不管是谁,他们到底拦下自己干嘛!想起来有些心惊胆战。见她还是不语,那郑公子缓和了语气道:“不用怕,你只管告诉我你家住哪里姓什名谁就好。”“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北雪虽然面上冷静,可是看着自己前面那竖条条的几个大男人,心中也是惊悸不已。只是她在尽量掩饰,不让对方看出来罢了。“大胆!怎么和我家少爷说话呢?”又有一个家丁在后面嚷着,不过他后面的话还没嚷出来,就被姓郑的公子一个杀人的目光瞪回去了。这下谁也不敢说话了。郑公子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对北雪挥手道:“既然姑娘不想说,那本少爷也不勉强,带着你的弟弟回去吧!”北雪一愣,没想到如此折腾,他能这么轻易就放自己走了。北川却在一旁反应敏捷,拉着北雪就跑,而且是一路小跑直接离开了后山门。如此一番胆战心惊,北雪也没了拜佛的心思。扯着北川就开始下山,等跑到山下,只见北焰带着胡桃,还有一旁的庄青凡已经在山下等他们了。庄青凡看出了北雪面上不太好看,忙上前问:“北雪,怎么了?”北川张嘴想说,却被北雪用话挡了回去,“没事,就是人太多了,挤得不舒服。找不到你们还有些着急。”北焰和胡桃也迎了上来,胡桃掏出帕子给北雪擦了擦干,北焰就道:“没事就好,那咱们回去吧,娘一个人在家也让人不放心。”“好,回去。”第二天,北川去了蒙馆。北焰牵着牛出去吃草,北雪服侍着娘亲吃完药,就和胡桃一起去街市上买布料了。因为苏氏这两天说天气快凉了,要给大家备一些秋装,恰好现在胡桃也能做衣服了,所以就想着秋收之前,几个人一起把一家人的衣服做出来。苏氏倒在临窗的坑边,正想小睡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北大嫂子在家吗?”苏氏复又起身,推门而望。见一半老女人,头戴红花,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穿红着绿,足登绣花鞋,打扮得十分红艳妖娆。三河镇是一个女子打扮十分保守的地方,鲜少有人见到这个年纪还穿着如此鲜艳的。而且这女子苏氏并不认识,不过倒是有一点面熟,忙问:“你是?”“北大嫂子,我家住在泾水县里,不过娘家在三河镇。您开面馆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大家都叫我王媒婆。”媒婆?苏氏有些愕然。媒婆自然就是保媒拉纤、穿针引线的月老,专替人说合姻缘凑合好事。凭借着能把死人说活的三寸不烂之舌,搅动多少儿女情浪,捞几个谢媒钱过日子的人。可是这媒婆来自家做什么?北焰已经定亲,且媒婆并不是她。而北雪因为有那花花太岁左安林从中作乱,已经三年没有人上门提亲了,至于北川和胡桃年纪还小,她可没有给这两个小的定亲的想法。“王媒婆,你来家里这是有事?”苏氏直接问。王媒婆笑得肥肉乱颤,“北家嫂子,有事,有喜事!”“喜事?”苏氏似笑非笑地将她让进了屋里,心想:能有什么喜事?若是给北雪说亲的,她是不会答应的。因为目前她只看好了庄青凡给自己当女婿。至于北川和胡桃,长大后,苏氏是想把他们凑成一对的。所以这外面来的喜事也就不需要了。王媒婆进了屋,扭扭捏捏地谦让了一阵子,才坐了下来。她坐定后,便双眼乱转,打量着屋里。听娘家哥哥说北家这几年赚了些钱,盖了新房,买了田产。看样子这话倒是不假。两进的大院子宽敞整洁。院内花草正艳,农具齐全。青石小路铺得整齐工整,落地的黑漆柱擦得油亮。再看屋内,虽然左右厢房和后院的景致不得已见,但这正房内可是比一般的农家阔气多了……不过就算再阔气,那也无法和郑家相比。王媒婆就开始在心中窃喜:那郑家少爷总算是遇到了一个心动的姑娘了,郑老爷一听儿子想娶,也就没管什么家世门弟,赶紧找人来提亲。对郑老爷来说抱孙子才是正经事。“北家嫂子,你家几个孩子都出去了?”“出去了。”苏氏微笑点头,心里却猜测着她的来意。“你一个妇人家,拉扯几个孩子,还能把日子过得这样好,真真是女中英雄了。”王媒婆唏嘘感叹,忙不迭地奉承。接着又说起自己的身世,大有悲天悯人的味道:“要说这寡妇过日子的个中滋味,我可是真真尝了个遍。我家那口子没的时候,我的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一岁,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由她一番话,苏氏也不由触动心中痛处,想起几年前背井离乡,颠沛转涉的苦处,眼圈就红红的,未曾开口已是垂泪。“不过北家嫂子,孩子们大了也就苦尽甘来了。”王媒婆赶紧转移话题,她说的事最忌讳伤悲,“眼下这不就喜事临门,你的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以后穿金戴银,山珍海味,予取予求,王媒婆我向北大嫂谢贺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