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雪闭嘴不言,夏季就转了别的话题,“大哥,大嫂。我看庄稼地里那些种苗长得好的人家,都开始拿着锄头开始铲草松土了,不知道咱们家的用不用也这样弄一弄。”这夏家兄弟虽然看起来是农夫,可是个个对种地都不在行。夏昱一愣,抬了头。瘪了瘪嘴没说话,却是求助一般地看向北雪。其实北雪对这种地的事儿也不在行,早年她和哥哥都是听着庄志的指挥。庄叔说该铲草了,就铲草。庄志说该扶苗了就扶苗。到后来北焰天天和庄叔混在一起,倒是把庄稼地里的活计学了不少。“我,我也没去地里看。”北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而且就是看了,也不是完全懂。要不然让我大哥或者庄叔去咱家地里看一看吧。”又道:“种苗出来后确实需要松土,但是我听庄叔说若是秧苗太小的时候不好松土,因为秧苗还比较脆,锄头不小心碰到了,苗就容易断。若是地里有土疙瘩倒是可以敲一敲,这样也可以起到松土的效果。”“有,确实有很多土疙瘩。”夏季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地里的活大嫂也懂,上次犁完地之后就有很多,我还奇怪呢,这地块怎么就起了疙瘩,正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北雪一笑,“季节还早,不如我们等两天吧,不是很坚硬的土疙瘩,下雨一浇自然就松动了。太坚硬的只能动手用锄头敲开。”夏季大大松了一口气,“行,就听大嫂的,咱们等两天,若不下雨就进地里敲疙瘩。”又道:“那我这两天就帮着大哥做伞柄。”想了想又道:“过两天也不用你们下地,你们就专心经营这伞具店,包括大嫂那些地,我也帮着照顾着。”北雪一笑,“二弟,我那里有几十亩呢,你一个人可顾不过来。”正说着,夏骆来了,他推门便道:“大哥,大嫂,爹让你们早点关店铺,早点回家。”夏昱看着天色尚早,就抬头问他,“三弟,这时辰还早,难不成是家里有事?”“我也不知道,爹就这么让我说的。”夏骆显然是对这做伞之事没什么兴趣,屋里摆着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伞,他看也不看一眼,说完了话转头就要往回走。紧接着夏昱等人就开始收拾东西。夏季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夏骆,夏昱则和北雪并肩走在后面。北雪不时瞄着夏昱的神情变化,又在心里暗暗猜测着,难不成是萧王那边这么快就有了动静?就算是有了动静,那从边塞回京城也不是个三天两早晨的事吧!北雪不由暗暗摇头,一定不是这个事儿!可不是这个事儿,家里还能有什么事儿呢?北雪一边走,一边瞟着夏昱,不由在心里哼了哼,“真是个闷葫芦,怎么就不爱说话了呢!”兄弟几人前后脚到了家,薛氏正在厨房烧饭,夏承恩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孩子追跑着,脸上的表情均是淡淡的,倒也不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薛氏腰间系着围裙,从热气腾腾的厨房钻了出来,看见夏昱和夏季一脸困惑的表情,忙擦了擦手道:“也没什么大事儿,今天不是你爹的生辰吗?本来想着家里不宽裕,也就不张罗这个事儿了……”笑了笑又道:“如今不一样了,我和你爹商量着,还是做几个菜,你们爷几个坐在一起喝几盅。下一次,还不知道……”夏昱和夏季这才恍然大悟,均是一拍脑门,“哎哟!爹的生辰,都给浑忘了。”说着,脸上都有了几分歉意。北雪刚刚过门不到半年,不知道这个事也是应该。可薛氏的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如今不一样了?是啊,确实不一样了。薛氏的意思是,也许这是全家人能在一起给夏承恩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毕竟夏昱总要认祖归宗的,以后主仆身份,那可与现在完全不同了。别说是过生辰,就是坐下来一起吃顿饭,恐怕也不容易。夏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但眼中却有一层蒙蒙的雾气。北雪就笑着扯了一下他的手臂,“快去洗洗吧,今天爹过寿,我去厨房帮娘炒菜。”说着,也不看夏昱的表情,挽着袖子就进了厨房。轩儿迈着小短腿,在身后就追了上来,“娘,娘!”北雪转身对轩儿一笑,蹲下身子正要搂他,就见他手里捏着一块粘乎乎的糖块,直接递到了北雪的嘴边,并甜糯糯地说了声,“娘,吃!”虽然那糖对北雪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味,而且上面还被轩儿的小手抓了又抓,但她还是笑着伸出舌头尝了一下,并且摸摸轩儿的脑袋,笑道:“真甜!”轩儿就眯着黑闪闪的眼睛,咯咯笑了起来。转身之际,北雪就看到夏靖宇手里也捏着一块糖,可是他却不能喊着让娘尝一尝。北雪就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宇儿,和弟弟一起玩。要帮大伯母看着弟弟,不能让他摔跤,大伯母和奶奶在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夏靖宇的目光立刻有了光彩,似乎得到了大人的信任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一般,摆着小脑袋就重重地点头,“知道了,大伯母。”声音中竟然有几分小男子汉的担当。北雪就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心里也不由感叹,多好的孩子,若是好好教养,长大了定是一个像他爹一样憨厚磊落的男子汉。若是再能多读诗书,从小明辨是非,长大了定是个有出息的人。想到这,北雪又回头看着轩儿。说来也怪,自从那次被左安林的人抢走而受了惊吓之后,这孩子的精神头反而是一天比一天好。估计这也是一个巧合,佟老先生那边说他的病该有起色了,结果真是如此。晚饭煮好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夏承恩又让夏骆把苏牧何送来的状元酒拿了出来,不但给自己满上,给夏昱和夏季也倒了一杯。看得出夏承恩也是一个好酒的。只有家贫,没有那个买酒的闲钱,再加上可能心情也一直不大好。如今希望就在眼前,他是高兴。父子几个连喝几杯,夏季面不改色,夏昱的脸颊稍稍泛红。而夏承恩却有几分微熏。不知道人是在高兴的时候容易醉,还是不高兴的时候容易醉,总之夏承恩心里的起伏变化比较大,所以第一个醉的就是他。他端起酒杯,不看夏季,却一个劲地和夏昱说话,“大郎,你看到黑将军了吗?想当年,我们是在一个军营的。若是来了新兵,那我们就一起去教场,他在左面,我在右面,比赛一样的训人……”他自嘲地笑了笑,“如今他都是将军了,我却沦落到了到乡下种田的地步。”“爹!”夏昱望着夏承恩,内心复杂,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明白,夏承恩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就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发展。如此一想,那是不是说只有自己有出息了,才能有机会报答眼前爹娘呢!一时之间,夏昱有些茫然了。薛氏就搡了夏承恩一下,“你可真是,喝点酒就变样,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说那些干嘛!”夏昱已道:“娘,爹说得没错。你们都是因为我,才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叹了声又道:“小时候的那些事儿我都记得,在京中住着的时候,邻居徐老六欺负咱们,爹明明是会些功夫的,却不出手打回去。还有明明知道有谁抓了咱家的鸡,你们却也不报官,现在想一想那些隐忍应该都是为了我。”“大郎……”本来不想提这些的薛氏,却是心念一动,眼泪就落了下来。“本以为咱们一家人就这么过下去了。我们在京里等了你亲爹亲娘那么多年,他们是人不回来,信也没有。若不是我和你爹不抱希望了,也不会跑到这三河镇上来。当时就怕宫中变故伤及无辜,再者那会儿就想着我们一家人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好过日子,你就是我们的儿子。可万万没想到,该回去的,还是要回去的。”夏昱没说话,薛氏继续道:“大郎,你心里不要有什么疙瘩。在那之前你爹爹根本不知道你这个孩子的存在,你母亲也是为了保全你,才将你千辛万苦地产在府外。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的爹爹和萧王一起推倒皇长孙这件事情不成,就算你恢复不了荣华宝贵大少爷的身份。就算是你爹变成了阶下囚,你也要回去认祖归宗才对!”一段话说得语重心长,外加眼泪鼻涕,所见之人无不动容。可是这席上的空气也顿时紧张起来。薛氏抹完了泪,大家都望着夏昱。过了好半晌,夏昱才淡淡地道:“娘,我知道了。”又对夏承恩道:“爹,你放心,我都明白。”北雪微微侧目看着夏昱,心想:他这是明白了什么?明白了夏氏夫妻对他的付出吗?还是明白了夏氏夫妻希望他怎么做。摇摇头,如今的夏昱真是有点让人琢磨不透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