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延平郡王弘文馆的小考,一如乡试的格局。考场在国子监的地盘里,不仅有弘文馆的学生,其他中央级的学校亦会同时考试,不过与弘文馆一样,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孩子毕竟在少数,几所学校合在一起,也不过几百人的规模。学生要自带吃食,自带马桶,自带笔墨纸砚,然后关在只余容身的隔间中,完成总计三道大题。乡试比会试幸福的地方在于考试时间更短,只要1天时间足矣,若是对自己的身体条件有充分的信心,少带些东西也无所谓。程晋州身体瘦弱,挤进特意设计的小隔间中也觉得空间狭小,肌肉男们在这种考试中恐怕要受尽折磨。他不无恶意的想:古代书生俱是体质孱弱的造型,莫非是被这些小隔间条件选择了?禁军骑士组成的守卫们在考场内外巡考,每40间小隔间连成的排房密集的好像后世的临时铁皮房,程晋州远远的看见几位皇族也孤身挤了进去,不由摇头失笑。皇族自然是不用参加科举考试的,对他们来说,现在的小考或许更重要。毕竟皇帝陛下也需要一些数据,来判断自己的孝子贤孙们的成绩。随着监考官一声令下,考试正式开始。程晋州将砚台轻轻的摆在桌上,然后滴入清水,将墨块缓缓化开,以前的中国人并非不懂得怎样调制墨汁,他们不使用这种更方便的物品的主要原因,是墨汁的质量太差,并且消耗过快。对于现代人而言看起来很实用的东西,在古代完全没有价值,就像是一场考试,每个考生也许就会用去一瓶墨汁的量,而且并不会让工作变的轻松。考卷挨个发了下来。小程同学面『色』平静的将之翻了过来,先看右手第一句,果然是“贡者,校数岁之中以为常……”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学校,老师划了重点,但不上考场,你永远都不知道重点究竟有多重。搓开戒子,找到买来的答案,剩下的事情就如同吃肉一般简单了,最麻烦的地方反而是抄写的过程。程大博士的『毛』笔字水平,经过长期的练习,目前大约相当于初中级别的书法爱好者,写出的字对方能认识就算是最大的成就了。光是抄写,就让他做了三个小时,而此时的沈聪等人,早就开始打瞌睡了。做完了题目并不能立刻交卷,不引人注目自然是抄袭的铁律之一,当年的唐伯虎先生,就是因为另一名抄袭者未能遵守规则,而同陷麻烦之中,至于小程同学,他有太多的同伴因为卷子上的90分而被狞笑着带走,同样有许许多多的同仁因为70而弹冠相庆,在座位上枯坐片刻,程晋州干脆打开戒面,尝试着自己从抄写的乡试录中寻找答案。如此一来,时间倒是过的飞快。他也同时能够验证一番自己的小抄质量——抄袭这种工作,实际上反而印证了书本的重要『性』,想想看,1000年前的中国人就已经能够在看守严密的考场上肆无忌惮的作弊,1000年后的中国人,竟然还要依靠入耳式耳塞之类的工具,真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其主要原因,就是缺少理论『性』的总结,缺少实践的传承。在武当少林的道士和尚将全部功力都传给自己的儿子们的时候,抄袭者仍然敝帚自珍,如此的做派,又如何能够与日新月异的反侦察水平斗争呢。小程同学仗着有先进科技打底,小抄也准备的马马虎虎,总之是觉得有用的就抄进来,终归是没错的。现代中国人总是把科举考试想象的太难,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诸如乡试这种等级的考试,问的都是有固定答案的问题,例如考官会写出一长串不在一本书中的句子,让人去解释它们的意思,它们之间的关系,基本上能看懂四书五经,认真一些,肯定能够回答出来,如此两道大题再加一篇作文,就是全部的考试内容了。普通智力的人,学上10年要考中是算不上困难,那些说古代科举录取比例低的人,大抵是从发改委和统计局毕业的孩子,他们喜欢将全国人民作为基数,然后用中试者做分子,天知道有多少聪明人,一辈子只能做苦力在地里刨食,却没资格发挥一下自己的天份,还有女人、商人、乐户等等不能参加科举的限制。如果按照读书人中秀才的比例来说,科举并不会比高考难上多少——事实上,从小学到高中的10年时间,现代学生需要的学习时间还要更多。当然,秀才以上的省试和会试,以及唐代所谓的进士考试,仍然是精英选拔考试,难度提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对于现在的程晋州来说,他甚至能够脑袋空空,只拿着戒子去考试。除了科技水平先进一些,像是他这般以抄袭为目的的考生并不在少数,许多人所谓的夹带资料,其实就是带一本书和注解进去,照样抄的轻松愉快。快乐的吃过随身携带的肉粽子,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交卷,特别是弘文馆的学生们,少有会安静坐到晚上的。程晋州倒是耐得住『性』子,直到考试结束,卷子收去,锣声响起,方才推门出去。两排房间的过道上,到处都是伸懒腰的人,互相对望都笑了起来。有人大声的笑了起来:“比娘的正式考试还累人。”“那是你去了两次也不过吧。”几个人就哈哈笑了起来。程晋州微微一笑,这样的人不用看,也知不是弘文馆的。五所中央学校中,广文馆学生素质最佳,国子学和弘文馆要求最高,剩下的太学、四门学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其生源主要是中低级文武官员、普通贵族子女,一旦不能顺利通过科举,私底下也没有多少运作的能力。像是沈聪这样的广文馆学生,能够轻松拿出几千两银子,怎也能混到一个秀才的功名,断不会有准备两三次考试的,哪怕就是程晋州自己,未尝不也存着类似的心思。混着人流走出考试的院子,空气似乎也清新起来,身后嚷嚷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程晋州兀自不觉的扭动了一圈身体,再转过来的时候,就见四五个人物盯着自己发笑。按照贵族式的教导,程晋州先看腰带——明黄『色』的宽边绸带,右侧缀着『乳』白『色』的玉佩,左侧则空置着,胸口领章皆无其他累赘,看到这里,他不得不深躬见礼道:“在下肆意了,诸位先请。”说着,还得让开道路。如果只是黄『色』宽边绸带,这种人在夏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不讲究计划生育的皇室是世界上最能生育的人族——但可以随意佩玉,而不在胸口领章上挂东西的,在今天这种场合,就只能是近支皇族了。“这位是延平郡王。”随从介绍了一句。程晋州只好重新见礼道:“延平郡王好。”心里安慰自己,在绍南的时候,一个南陵郡王的孙子,就敢对自己大声说话,现在我和你爷爷辈的在一起了。延平郡王当然不是爷爷辈的,实际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脸『色』白净,唇红齿白,下巴微微昂起,保持着笑容道:“你是绍南的程晋州?”“您认识我?”小程同学一激动,几乎忘记了规矩,好在也没人在乎。他这时候默念延平郡王,方才反应过来,这丫的就是三皇子,皇帝的儿子是按照爵位来给生活费和零花钱的,和普通人家就是不一样。“听说你自己获得了星术士协会的贡献点?”三皇子走上前来,拉着他的胳膊道:“我们往那边走一走。”在他旁边的除了两个幕僚,也是弘文馆的贵族子弟,亦是向他点头示意。程晋州没什么选择的耸耸肩,跟着走了起来。感叹了一下今天的考试,延平郡王就将问题集中在了星术士方面,问他一些师承之类的内容。程晋州小心翼翼的一一作答,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深。果然,没等走到马车停靠的地方,三皇子就似是不经意的道:“听说你在这边只有一人,我在朱雀大街也有房产,不若搬过来住吧。”这就是赤『裸』『裸』的招揽了。如果真的成为星术士,程晋州还有许多推脱之词,这可只能硬着头皮道:“太麻烦您了,我在现在的地方住的还行,另外家人过几天就要到了……”从绍南坐车过来大约要一个半月时间。三皇子沉默不语,旁边的人道:“晋州,延平郡王最是喜欢年少有为的年轻人,你在星术方面的成就,令人刮目相看,郡王府邸常年都有星术士来往,何不一起参详?”程晋州听的满脸苦『色』,心想: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自然是要继续拒绝的。见他这般,几个人也不再『逼』问,说上两句客套话,就纷纷上了马车,只是情绪说不上高兴了。沈聪此时方走过来,小心的问道:“三皇子找你有事?”程晋州摇摇头,岔开话题道:“你先交卷走了?”“早上就答完了,不交卷又如何呆的住。”沈聪得意的笑了两声,看程晋州皱着眉,于是笑道:“不用担心他们,三皇子也许就是喜欢星术而已。”程大博士看多了九子夺嫡的宫廷剧,麻烦的『揉』『揉』脑门,他自认为是大有前途的星术士,自然是不想混进皇家的事情里去。哪怕三皇子真的生气,那也不能因此就卖身与其。“去乐坊玩玩?”沈聪用成年人的语气诱『惑』13岁的程晋州。程晋州看看天『色』,摇头道:“我要回去写些东西。”贡献点还是要赚回来的,他的主要问题,其实是应该泄漏哪些知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