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迩不忍看着许诺愁苦的样子,但王沾沾像个警钟,随时随地光顾于他们的眼前。“卓迩,你要记住老板对你说的话!划清界限,站稳立场!”王沾沾挥舞着右拳。卓迩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说:“大姐,我真羡慕你们!你们的人多好哇!多团结呀!互相之间不使坏,你们怎么处的呢?”我想说,因为我们的心里没有那么多的阴暗,但我没说,我只是笑笑。卓迩又问:“大姐,你们出去受限制吗?”“那限制啥呀?谁爱出去谁出去,谁管哪!”“我们管的可严了!不能一个人单独出去,必须两个人以上才可以出去,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回来。”王沾沾与卓迩、郎健在交谈,声音极低。顺行的风把她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无锡……我先去……买票……东西没装呢……”无锡?老戴的人也是在书展之后去无锡,他们是一起去吗?他们要甩了伊江、丁一乾?“你们上哪儿呀?”我问。他们同时一愣。“上无锡吗?”我又问。“……”“你们和谁去呀?”“……没有你们,”卓迩怕我听不明白,又加重了语气,“我们不和你们去。”“和老戴的人去吗?”“……”他们不谈了。我找到伊江,想和他说这件事。伊江正在气头上,“说我傻×呵呵的!长这么大,我妈我爸都没那么骂过我呢!”“生那大气呢?”我问伊江。“有个关系单位的人又来要书,我给苟经理打电话,他说该给就给吧。他以为我挂了电话呢,骂了一句‘傻×呵呵的’,他拿我当啥?真当傻×呀?丁一乾,晚上跟他算帐,广告费他该拿多少拿多少!咱干啥老给他拿呀?!”“别生气了。”“他说,他以前跟一个人搞承包,修公路,他挣了四百万,那个人贪污了几十万。他的一个老乡是国家安全局的一个局长,他给他打了个电话,人家就把跟他合伙的人逮起来了,判刑了。他用这话威胁我呢!大不了我不干了,把书拉回去,谁也别挣钱!我看他也没多大本事,都是钱铺的路,哪样少花了?哪样也没少花!拉大旗做虎皮,整天吹吹呼呼的。”伊江的气消了点儿,我说:“他们好像要上无锡……”“老戴跟我说了。他也觉着苟经理这人难斗,怕对付不了他,让我跟他一块儿去。和苟经理合作太累,我看着他都烦,他有天大的本事,我也不去了!”“老戴和苟经理签合同了?”“签了。老戴劝我呢,说咱是生意人,以挣钱为主。苟经理说,江苏省的几座大城市都能办下来。老戴知道他那人啥样,为啥还敢和他签合同?敢把两万块钱订金交给他?他们有一笔三角债在里边,小缪欠苟经理的钱,老戴欠小缪的钱,小缪给老戴做的担保,他说:‘你放心,这钱他不给你,我欠他钱,我从货款里扣。’”伊江值班的一天早晨,下起了毛毛雨,他叫醒了我们的人,往干爽的地方倒书。我们忙了三个多小时,苟经理的人来了。伊江发火了:“这都啥时候了,还不打开棚子?卖不卖了?!光指着我们养着你们呀!”这是伊江第一次向苟经理的人正面开火。人要是准备撕破脸皮,就没有什么可忌讳的了。书展进入倒计时的最后三天。苟经理又要找记者作宣传,伊江说:“开始都没整好,现在还做啥呀!白扔了多少钱了?!不做!”和苟经理闹僵后,伊江说话也不客气了。最后一天,瑾儿和我说:“老戴要带咱们去上海。”“?S!”“别吵吵!”她指了指老戴、伊江和丁一乾。他们三个正在开一小撮会议呢!我说:“瑾儿,你看他们的脑袋凑在一起,像不像罗斯福、邱吉尔和斯大林三大巨头?”瑾儿笑。伊江的脸被红光罩着,他来找我说:“姐,你给抄一下,两份儿,甲方、乙方签名的地方留出来,抄完给我。”伊江递给我一个草稿和两张空白纸。草稿的字是老戴的笔体,很流畅。伊江对我说过,他看《水浒传》,主要是学义气,对朋友要讲义气。老戴看中的也是他这一点。苟经理取消了原来的旅游计划,提走最后一笔款后,当晚把他的人打发回家,作鸟散尽。苟经理是个精细的人,他为自己省下了一笔住宿费、伙食费和旅游费。撤展时,我们忙了一整天,找了一家货运公司,把书运往北京。虽然是合作,苟经理认为,这些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整个书展下来,苟经理挣了几万元,丁一乾挣了一万多,伊江把自己挣的一万多发给了我们这些打工者。他的朋友问他:“你自己没挣啥钱,还给下边的人那么高的工资干嘛?”伊江说:“跟我干了,我不能亏了他们。”伊江要当宋江式的人物,我说,那是个失败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