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谢谢!”丁一坤与我背后的墙频频招手,几根手指做弹钢琴状——据他说是港台流行手势,据我看像脑血栓后遗症。“谢谢广大的歌迷!谢谢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他用力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我——爱——你——们!”他对我们的滞后反应颇为不悦,“别光我一个人忙呀,你们也得鼓掌啊!”鼓吧!“我为大家献上一首我的主打歌曲……”“我来伴奏!看着啊,咚——锵,咚——锵,咚咚咚咚咚咚锵,刺——”桑林的嘴唇撅成了喇叭形,众多的象声词和唾沫星子从里面同时喷射而出。牛儿顺手操起了一个从市场上买来的特大号的水烟袋,“弹”了起来。“水!水!”我惊呼着。由于倾斜度过大,烟袋里的水淌了出来,弄湿了牛儿的衣服和鞋。“不好玩!”即尔,她更换了演奏乐器,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握着螺丝刀,有节奏地敲着空瓶子、铁架子和床板。丁一坤的演唱**被充分地调动了起来,“大家跟我一起来好不好?one,two,three,four……”他一连唱了十几首,每首歌都唱不全,老是忘词儿,能记着几个字儿唱几个字儿,唱不下去的,就跳到下一个歌曲中了。牛儿模仿着广东人,拖着长腔:“我的歌手唱得好不好?”她向我伸过手说:“请大家支持一下啦——”我很阔气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空气,“啪——”地往她的手中一拍:“给,一百万!”“哇——一百万!谢谢!谢谢!sorry,sorry,我接个电话。喂……啊……是,垒(你)好!垒(你)好!我们正在上海演出啦……到你们那里去?出场费是多少……啊——呀!太少了!你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出场费是多少吗?八千万哪!不去不去!那样的地方,我们不……下一个地方?我们就要到纽约的啦!对不起,我没时间的啦!白白——”丁一坤对牛儿的表现赞不绝口:“你瞧瞧,你瞧瞧,咱这经纪人,净算经济账!那个啥,牛总,纽约的事儿就由你全权代表了!”他挪了挪屁股,“保镖,给我来根烟!妈的,瘾上来了,不抽不行!”“Yes sir!”桑林点着了烟,毕恭毕敬地献了上去,“给,头儿。”之后,双手贴膝,倒退着回到沙发上。丁一坤猛地吸了一口,说:“我非穿着这身衣服上我老丈人家不可!他老不拿我当好人,这回让他瞅瞅,我还是不是个好人?”“你穿这身,他更不拿你当你好人了!”桑林不无嘲讽地说。“你说,咱这小伙儿差啥呀?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他就是不同意我跟他姑娘搞对象,气死我了!水,有水吗?”“有。”我想起了半瓶矿泉水。牛儿从青菜堆里挑出几根蒜苗,送到了丁一坤的鼻子尖儿前。丁一坤嗅了嗅说:“噢!好美好美的花哟!看到了它,我就忘了那些烦心的事儿了。谢谢!谢谢!”桑林趁其不备,抱住丁一坤的脑袋,在他的腮帮子上狠狠地亲了两口。“My god!桑林,你在干什么?”牛儿问。丁一坤一往情深地对牛儿说:“不,不要责怪我的歌迷!谢谢歌迷朋友对我的厚爱!我再为大家献上一首……”“先别唱!稍等!稍等!”牛儿说完,拿来了眉笔和口红,在桑林吻过的丁一坤的脸上画了一个十分性感的唇印。丁一坤用他那双传神的眼睛赋予了伤感男人的内涵:离愁、哀怨和浅浅的忧思。牛儿作为配角,遂即做出了嘤嘤涕哭的悲伤之态。丁一坤在唱词中又夹杂了诗朗诵: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一男孩和一个女孩相拥在站台,脸上挂满的已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女孩对男孩说:“不是不爱你,只是不得已!”男孩说:“不怪你,只怪我们今生无缘……”“嘛哪你?!”桑林怒斥着牛儿。丁一坤摆出大牌明星的架式:“我在讲我的亲身经历,你们听不听?不听,我可不演了?”“她往我这扔!”桑林指着牛儿。牛儿仍然从丁一坤的“围巾”上揪下一块儿块儿的卫生纸,抹完“眼泪”擦“鼻涕”,再划出一个优雅的造型,将它们统统地弹向桑林。“拿我当什么呢?”桑林摘着被揉搓得狼狈不堪的纸球,愤愤地说。“就当他是马桶!”丁一坤与牛儿一个鼻孔出气。书展要开始了。穆少村发下话:“我都摆平了!你们放心地卖吧!”我们的心里有了底儿,便把所有的货都卸在了商场里,码起了一人多高。由于事先没作广告,营业额上不去。伊江和丁一乾商议后,找了个小作坊,把批发商寄来的宣传单上的时间和地点改了改,其它的,照葫芦画瓢,印了大量的单子,雇了几名大学生,四处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