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岁月,流水年华,杨梦寰在二女轮替细心指导之下,武功大进,赵小蝶更是不惜耗消内力,经常以本身真气,助他畅通运气难达的经道脉穴,虽只数月时间,但杨梦寰的成就收获,却超逾了时限数倍。这日,朱若兰授杨梦寰武功之后道:“这几个月来,你对各种身法、手法,都有了相当的成就,虽距炉火纯青的程度尚远,但已大部可运用克敌,这《归元秘笈》上记载的武功,无一不是千百年的武学精粹,博及各门各派,但却没有一套完整的拳法、剑法,临敌动手,全凭机智果断,运用克敌。据我这几日和你动手情形而论,你已能灵活运用,只要再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渐人纯熟之境,可是现下已是七月下旬,距中秋大会,只余下廿余天时间。你必须在大会之前,赶到黔北,本来我想在会前两天,用灵鹤玄玉送你,但我现下,又想改变主意,让你单人匹马,提前赶去……”杨梦寰道:“不知姊姊要我何时动身?”朱若兰微一沉思,道:“越早越好,今天能走,今天就走。”说话时,脸色庄肃,秀眉微蜜,严肃中微现忧虑之色。杨梦寰略一沉吟,道:“好!我就去收拾一下,立刻下山。”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道:“姊姊,咱们今日一别,以后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朱若兰道:“王寒湘自诩精通八卦九宫河洛神算之术,想那黔北天龙帮总坛之地,定有着布置,我本想把五行奇术及神算之学传授于你,但因时间有限,我不敢再分散你学习武功的精力……”她缓缓探手入怀,摸出一本五寸见方的小册子,又道:“我已把五行生克、八卦变化、九宫易位等学,尽都记在这本小册子上面,这虽也是《归元秘笈》上记载的学问,但我已下过了一番工夫,就是蝶妹妹,在这方面,也难超过于我,只要你能用心研读,纵然不能在这次英雄大会派上用场,日后在这方面,亦会有相当成就。这册子最后两页,我画有一个阵图,那就是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两位老前辈法身停放之处布成的反五行奇门阵式,我虽不敢说当今之世,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知道此阵奥妙,但是知道的决不会多,你如能把它惨悟透澈,日后用处极大,只要随手插下几根松枝竹扦,就可使江湖上第一流高人,束手无策,难越雷池一步。但如自认已把它熟记胸中之后,就把这本册子用火烧去……”杨梦寰伸手接过,黯然说道:“姊姊盛情,我当永铭肺腑不忘,但不知今日之别,是不是咱们最后的一面?”朱若兰微微一笑,道:“你心中可是当真还想见我吗?”杨梦寰道:“姊姊乃下滴人间的仙子,我……”朱若兰摇摇头截住了杨梦寰的话题:“我也是人,不过,我稍为想得开点罢了。你快去收拾东西,即向蝶妹妹辞行,话如说出口,那就必需坚持,但神色言词之间,不妨尽量婉转、和蔼。要知相距那英雄大会时间愈近,她愈难控制住奔放的热情。你现陡然间提出离开天机石府之事,定在她意料之外……”杨梦寰叹口气接道:“谢谢姊姊教言,我明白了。”朱若兰笑道:“明白了就好,快些去吧。”杨梦寰转身疾奔回天机石府,直闯赵小蝶的房中。赵小蝶正坐在石墩上,呆呆出神,紧篷着两条秀眉,不知在想什么,杨梦寰还未开口,她已抢先说道:“你来的正好,快些坐过来,我正想着一件为难的事,不知该如何决定才好?”说着话,身子向旁侧移动了一下,手拍着空出来的石墩,示意梦寰坐下。赵小蝶道:“这几个月来,咱们日夕厮守一起,我心里很快乐。”杨梦寰道:“我也很高兴。”赵小蝶道:“可是有人心里很痛苦,你知道吗?”杨梦寰微微一怔,道:“谁?”赵小蝶道:“沈家姊姊,我想她日夜都在想着你,唉!我过去不知道,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啦!”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她是个很善良的人。”赵小蝶道:“所以,我想到我们应该去找她,把她接到天机石府中来。”杨梦寰微一沉忖,道:“英雄大会时限即届,我必需早日赶去,你和兰姊姊辛辛苦苦,传了我很多武功;如果不能在英雄大会上一现身手,实在有负你和兰姊姊的盛情了。”赵小蝶目光投注在杨梦寰的脸上,缓缓问道:“那么,你几时走呢?”杨梦寰道:“我想眼下立时动身。”赵小蝶道:“为什么这般急呢?”杨梦寰道:“我虽被掌门师叔逐出门墙,但我尚未报师门授艺之恩,是以,这次英雄大会,仍以昆仑派门下弟子身份参加。是故,必需早些动身,我找着师父、师叔一同前去。”赵小蝶道:“你要离开之事,可对兰姊姊说过吗?”杨梦寰犹豫了一阵,道:“我们一起去对兰姊姊说吧。”赵小蝶缓缓起身,牵住梦寰的手,一起向朱若兰房中走去。她这数月以来,对梦寰诸般亲热的举动,早已不避忌四婢和三手罗刹等人的耳目。朱若兰似是预知两人要来一般,含笑等在门口。赵小蝶道:“姊姊,他突然对我说,要去参加英雄大会,而且立刻就要起程,我作不得主,只有来问姊姊了。”朱若兰微一沉吟,还未来得及开口,杨梦寰已抢先说道:“我虽已被掌门逐出门墙,但还未报谢师门之恩,故而想提早三日离此,寻得师父、师叔,求他们允准我以昆仑门下弟子身份参加九大门派和天龙帮比剑大会,以为师门稍效微劳。”朱若兰道:“武林之中,最重师道一伦,你既有这等用心,我们也不便相阻,不知你何时起程?”杨梦寰道:“我心惦师门安危,恨不得插翅飞往黔北,我想立刻就走。”朱若兰道:“我本应以灵鹤玄玉送你一程,但你们昆仑派对我和蝶妹妹怀恨甚深,你此去既是酬报师门之恩,恕我不便以玄玉相送了。”听她言词之间,似对昆仑派怀有敌意,但杨梦寰心中却很明白,这是她故找的藉口,当下对两人深深一揖,道:“半年多来,承蒙两位相授武功,杨梦寰感激至深,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一别,只待异日有缘再会了。”霍然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朱若兰似是突然问想到一件事情,高声喊道:“杨相公暂请留步片刻,你还有一件东西忘记带了。”说完,翻身奔入卧室。杨梦寰停下脚步,等候了片刻工夫,只见朱若兰手中托着尺许见方的小盒子走来,交在梦寰手中笑道:“还你们的东西。”杨梦寰接在手中掂了一掂,觉出分量甚轻,不禁问道:“这小木盒装的什么,怎么会是我的东西呢?”朱若兰笑道:“这木盒之中,就是你的师叔慧真子得到的墨鳞铁甲蛇皮,我已把它做成了两件背心,你穿在身上,也许会有些帮助。”杨梦寰道:“谢谢姊姊厚赐……”转眼见赵小蝶满眼泪水,一脸恋恋不舍之色,当下一挺胸,转身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又觉着不对,重又回身对赵小蝶道:“蝶妹妹好自保重,我要走了。”赵小蝶凄凉一笑,幽幽说道:“我已说过了,什么事都由你决定,我听你的话就是。”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转过身子,向前走去。赵小蝶缓步跟在她身后,出了天机石府,站在一座高岩之上,望着杨梦寰背影,黯然泪下,但她却始终忍住辛酸,未叫梦寰。杨梦寰倒是颇有英雄气概,大踏步直向前走,头也未回过一次。山风吹飘着赵小蝶的衣袂,和她披在肩上的蓝纱,一滴滴离愁泪水,顺着她粉腮淌下……她期望杨梦寰停下身子回过头望她一眼,哪怕是匆匆一瞥也好,但她却失望了,那英俊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都没有回头张望过一次。终于,她无法再控制那幽伤的愁怀,坐在大岩石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然,由她身侧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道:“蝶妹妹!天色已经不早了,该回去吃晚饭了……”赵小蝶转头望去,只见朱若兰身着罗衣,肩披轻纱,满脸借怜地站在身旁。她似陡然遇到亲人一般,扑入朱若兰怀中哭道:“他竟是那般铁石心肠之人,连回头望我一眼也不肯,难道他这几个月和我相处,都是装扮的虚请假意不成。”朱若兰缓伸玉臂,把她紧抱怀中,说道:“快不要乱想,他决不是无情忘恩负义之人,他不肯回头相望,无非是怕徒增离愁,也许他怕妹妹看到他伤感情……”赵小蝶轻轻嗯了一声,道:“也许姊妹说的对!”朱若兰忽然发声一阵格格娇笑,道:“蝶妹妹,你姊姊是不是也很喜欢他呢?”赵小蝶怔了一怔,道:“我想姊姊也喜欢他,可是,我却没有姊姊的宽大胸襟,才这般儿女情长……”朱若兰道:“咱们女孩子家天性、情感,总是比男人家来得缠绵,姊姊今天不妨老实对你说,我对他眷恋之情,比妹妹只深不浅,但我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深思熟虑之后,才算把这件事想明白,如若咱们真心爱他,就不该增加他的烦恼。妹妹,世俗女儿之见,都认为和青年男子相处日久,情悸已生,非得以身相许不可,而且心坚铁石,非郎不嫁,因此一念,不知为人世间造成了多少悲惨下场。眼下杨郎处境,十分为难,沈家妹子,她若不能和他终身相伴,决是难以独活,李瑶红已和他有了夫妇之实,如果我们再卷入漩涡,想想看,那是个什么结局……”她微微一顿后,又道:“妹妹聪慧绝伦,定可洞悉姊姊苦心,如果不弃嫌于我,姊姊愿和你终身相守在一起……”赵小蝶幽幽叹息一声,说道:“姊姊,我知道你爱护我的一番苦心,只怕我没有姊姊那等胸怀,但我将尽心力一试。”朱若兰紧握着赵小蝶一只手,笑道:“咱们牵着手跳下这大岩石,看看你能不能带我在空中停留?”赵小蝶凄凉一笑,道:“我心中正在伤痛之时,如若一下提不住真气,摔了下去,姊姊要被我拖着摔死了,怎么办呢?”朱若兰笑用力一拉赵小蝶,从大岩石上跃下,笑道:“不要紧,当真摔死,也可免去很多烦恼!”但见轻绢蓝纱在山风中飘飘飞舞,两个绝世玉人,牵着手由空中缓缓而降,原来朱若兰借着身披轻纱的拂风之力,使降落之势自然缓慢了许多。两人落入谷底之后,赵小蝶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的轻身功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如能按下心修习‘大般若玄功’,三年内当可打通任、督二脉。”朱若兰微微一笑,道:“咱们情如姊姊,姊姊的轻身功夫,我想妹妹也不致笑话于我。”赵小蝶微微一怔,道:“什么话,尽管请说,纵然伤损到我,我也是不敢忌恨姊姊的。”朱若兰道:“那倒不是,这几年来,我心中一直想着一件难通离决之事,我想以身相试,别走旁径,别辟一道习练武功之路,可惜没有人和我相研相商,耳为印证,致有很多疑难,无法思解透澈。妹妹已得《归元秘笈》上全部记载之学,放眼当今江湖,再无人能与你抗衡,如肯相助于我,或能使我心愿得偿。”赵小蝶道:“姊姊聪明无伦,才智卓绝,要超出常人不知多少倍,你襟气度,更非常人能及万一,如果有此宏愿,定能为武林放一异彩,但有需我之处,定当全力以赴。”朱若兰道:“那很好,妹妹肯相助于我,使我信心增强不少,今宵我就把数年来索想记载之事,提出和妹妹研商修改,如果可行,咱们就不妨一试。”说话之间,已到天机石府,三手罗刹彭秀苇带着神鹰陈藻、松芸,和四婢恭迎出天机石府,一一恭身参见。赵小蝶几个月来,一直陶醉在情爱之中,从未留心到四婢举动,现下留神一看,不但觉到她们长大了许多,而且个个都文雅有礼,和在百花谷中之时,大不相同,不禁微生惊异。朱若兰笑道:“蝶妹妹,等咱们最后一件心事完了,带着这几个人,和灵鹤玄玉,辟一处世外桃源,乘鹤邀游九州,做啸山水之间,那才是真正的赏心乐事。”赵小蝶似被朱若兰几句话,触动心志,秀眉一耸,尽扫脸上愁容,笑道:“咱们收养很多很多的无父无母的孤苦女孩子,传授她们武功,姊姊作女皇帝,我作宰相,组织一个女儿国,那地方不准男人擅入一步,不管有心无心,只要进了咱们禁地,就把他杀了喂狼。”朱若兰听她说得认真,忍不住嗤地一笑,道:“如果咱们住的地方没有狼呢?”赵小蝶笑道:“那就把他杀了喂乌鸦好啦!男人的心又苦又黑,除了野狼之外,也只有乌鸦吃了,别的鸟儿,也决不会吃它。”两人言笑,大骂男人,听得站在一侧的神鹰陈葆满脸通红,进退不是。松芸看到他尴尬之态,忍不住嗤地笑道:“公主如要组织女儿国,咱们先拿陈藻开刀好啦。”赵小蝶笑道:“世上只有两上男人,可以例外,一个是我爹爹,一个是陈葆。”陈葆虽知她说的话,未必就真要去作,但因他来自禁宫之中,养成了对主人拘谨的礼仪,当下深深一揖,道:“老奴拜谢两位姑娘格外施恩。”赵小蝶秀眉扬一扬,突然转脸对朱若兰道:“姊姊,咱们真的要组织女儿国,我想那定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朱若兰接道:“这件事咱们慢慢谈吧,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呢?”拉着赵小蝶的皓腕,向天机石府中走去。再说杨梦寰离开耸云岩天机石府后,一口气走出了十四五里路才停住身子,回头望着耸云岩,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半年多来和赵小蝶日夕厮守相处,不知不觉间情愫已生,一旦分开,亦不觉怅惆若失。正当他凝望沉思之际,忽闻身后响起一声幽幽叹息,道:“你真的竟然未死?”杨梦寰闻声警觉,霍然回身,定神一看,不禁心头一跳,呆了半晌,说道:“玉萧仙子?你怎么变了……”忽然觉出此话问得不对,赶忙停口不言。玉萧仙子娇笑一声,道:“不错,是我,你只要还活在世上,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怎么?你问我为什么改了服饰是吗?”杨梦寰黯然叹道:“不要说啦,峨嵋山万佛顶承你相助,我心中非常感激,但望你能不再纠缠于我,杨梦寰愿以三种奇奥的武学手法相授,报答你一番恩情。”玉萧仙子淡淡一笑,道:“如果我帮助你算是一番恩情,那也是我愿意施舍,还报倒不敢当,但却有一件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杨梦寰微一沉付,道:“什么事且请说出,让我斟酌斟酌,只要我能力所及,决不推倭就是。”玉萧仙子笑道:“说起来并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我心里很明白,今生今世,永不能和你常处一起,你已有好几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常伴身侧,哪还会想得到我这个恶名四播的老太婆呢?”杨梦寰叹道:“这些事咱们最好别谈,你有什么要我相助于你,快请吩咐,我还有要事得赶往黔北。”玉萧仙子放声一阵格格大笑,道:“兄弟,你猜锗了,我没有事情要你相助,我是求你答应我,让我再帮你一次。”杨梦寰道:“盛情心领,我看不必了吧?”说完话,转身欲去。玉萧仙子冷笑一声,道:“站住,你到黔北,可是参与天龙帮邀请武林九大门派的比剑大会?”杨梦寰回头冷冷接道:“不错,你要怎么样?”玉萧仙子笑道:“你凶什么?天龙帮总坛还在黔北,距此遥遥千里,你如没有我同行带路,只怕找上两个月也找不到!”杨梦寰听得微微一怔,心中暗自忖道:这话倒是不错,像我这般极少江湖阅历之人,对江湖上各种鬼谋暗记,均难辨认,眼下相距比剑之期,只不过半月时间,如果一找近月,错过会期,那可是极大的遗憾之事,想到为难之处,不觉沉吟难答。玉萧仙子微微一笑,道:“天下武林中人,虽都知天龙帮总坛设在黔北,但在黔北什么地方,只怕很少有人知道,我如不带你去,想找到天龙帮的总坛,决非容易之事……”杨梦寰冷然接道:“那你又怎么会知道呢?”玉萧仙子道:“我怎么不知道,当今江湖道上人物,有谁不对姊姊存几分敬畏之心,但我在你的眼下,却竟是一文不值,不过,这都是自取之辱,不说也罢。”杨梦寰皱皱眉头,道:“这么说来,那天龙帮总坛所在之处,定然是十分隐密的了。”玉萧仙子笑道:“昔年天龙帮想请我加盟,到处找我,虽被我婉言谢绝,但我却暗中潜入了天龙帮总坛,查看他们的布设,不但地方隐密,而且险阻重重。如没有我替你带路,你就别想找得到人家总坛所在。”杨梦寰微一沉付,道:“你眼下如无要紧之事,就烦请送我一程,但我杨梦寰决不白受……”玉萧仙子笑道:“你如有兴致邀游天下,我亦会奉陪你遍走天涯海角,眼下九大门派中,都已陆续赶赴天龙帮黔北总坛,咱们要去,立刻就要动身。”杨梦寰仰天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走吧!”那一声长吁,似乎吐尽他心中的情愁烦恼,豪气顿生,昂首阔步,向前走去。玉萧仙子的轻功,在江湖上极负盛誉,杨梦寰自经“天机石府”数月精修之后,内功已大有进境,轻身飞行之术,较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两人一放开脚程赶路,直似怒马狂奔一般,待天色黄昏时分,已出了括苍山境。江南七月,炎暑犹存,秋阳似火,酷热炙人,两人虽然有着一身武功,但日夜不停地奔行赶路,亦常常跑得满身大汗。这日,进了黔北地界,玉萧仙子遥指前面起伏的山顶,说道:“咱们再往前走上五六十里,就进入了天龙帮的总坛禁地,依据往例,一踏进他们禁地,立时将受到拦截,这次李沧澜邀九大门派比剑,乃数百年江湖最为豪壮之事,依我推想,他们不致再有什么暗算……”话至此处,突闻蹄声得得,纵身后急奔而来,两人回头望去,只见四匹长程健马,并咎疾驰而来,眨眼之间,已到两人身边。当先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大汉,突然一收马缓,停住急奔之及,打量了两人一眼,抱拳笑道:“借问一声,两位可是参加英雄大会的吗?”玉萧仙子笑道:“不错,怎么样?”中年大汉道:“不知两位属于九大门派那一门下?”杨梦寰道:“在下乃昆仑门下弟子杨梦寰,这位姑娘是玉萧仙子,几位可是天龙帮中的舵主吗?”中年大汉笑:“巡逻小卒,不敢对两位通名报姓,如不见疑,请两位即刻上马……”玉萧仙子冷笑一声,道:“上马不难,你要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中年大汉笑道:“姑娘但请放心,敝帮为迎接高人,已在各处入山要区,设下驿站,专伺接待参加英雄大会的九大门派中英雄。在下职司此路,不敢有慢,两位如信得过,但请上马就是。”玉萧仙子素知天龙帮中戒规森严,对方如不肯说,再问也是枉然。侧脸望了梦寰一眼,微笑不言。杨梦寰看四个大汉之中,已有两人下了坐马,控经相待,略一沉忖,道:“既承接待,却之不恭,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双足微一用力,凌空而起,悬空一个翻身,人已坐在马上。中年大汉一抖绥绳,笑道:“这位姑娘请上马吧,在下先走一步,替两位带路。”话出口,已放马向前奔去。玉萧仙子肩头一晃,跃上马背,接过马绥放马追去。杨梦寰回头看去,只见另一个骑马大汉,控马不动,和两个交马大汉,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知是何用心?玉萧仙子故意把坐马疆绳一收,和梦寰并肩而行,笑道:“兄弟,你看出来这几个人的用心没有?”杨梦寰摇摇头,道:“怎么,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鬼谋暗算不成?”玉萧仙子笑道:“下手暗算,他们倒未必敢,不过,他们用心的阴险,只怕要比下手暗算更叫人难以防备。兄弟,今天我要不带你来,只怕难以逃得这一劫。”杨梦寰怔了一怔,问道:“怎么?他要把我引入绝地,然后下手,是不是。”玉萧仙子道:“用什么样方法对付我们,我此刻也难想得出来,不过,我自信他们那些鬼域伎俩,决瞒不过我一双眼睛。”杨梦寰突然一扬双眉,道:“果真如此,也使我多长一点见识。”一加裆劲,**健马,忽地加快速度,向前追去。三匹健马如飞,不大工夫,已跑出了十几里路,到一处高峰下面。那中年大汉一勒马缓,回头对两人笑道:“穿过这一道山谷,就是入山驿站,届时就另有人接待两位。”说完话,一提疆绳,直向两座山壁夹峙的一道山谷中驰去。杨梦寰抬头打量山谷形势一眼,不禁微生戒心。原来这道山谷地形十分阴恶,两面峭壁矗立,光滑如镜,谷道亦只有三尺宽窄,如若两侧峰上埋伏有人,用滚石、擂石打下,纵然是武功高强,也是难以躲避得开。但闻玉萧仙子娇笑一声,道:“兄弟留心。”纵马当先,紧随那中年大汉身后,冲入山谷。杨梦寰一见玉萧仙子纵马入谷,不再犹豫,放马追去。三骑马均放缰疾奔,快如流星。玉萧仙子早已暗中戒备,紧随在那大汉身后,只要一有警兆立时出手把对方生擒活捉,以作人质。那中年汉子,似已觉出两人暗作戒备,立时微收缰绳,放缓马势,和玉萧仙子并骑而走。又走约二三里路,山谷逐渐开阔,但两边峭壁却是愈来愈高,越来越险。杨梦寰目睹谷道渐宽,心中反而安定了许多,忖道:眼下两面峭壁相距足有两三丈阔,就算中人埋伏,亦可闪避得……正自心念转动,忽听那中年大汉哈哈大笑,道:“前面有一段路,因被山泉冲坏,略显泥泞,我先前一步,替两位带路。”口中说着话,人已一抖署,疾向前面冲去。玉萧仙子冷笑一声,道:“不敢有劳,还是走在一起的好!”纵马追了上去。杨梦寰看两骑突然加快,立时放马疾追,三匹马首尾衔接,相隔也就不过是两三尺的距离。那知疾奔了一阵之后,玉萧仙子和杨梦寰的坐马,逐渐慢了下来,而那中年大汉的坐马,却是愈跑愈快,一眨眼间,两匹马已被那大汉抛下了一丈多远。玉萧仙子忽然若有所悟他说道:“兄弟快追他,咱们中了他们鬼计啦。”快马急奔,去势是何等迅快,玉萧仙子说了两句话,又多落了丈余距离。但见那中年大汉坐马越跑越快,两人坐骑却是愈来愈是不行,玉萧仙子心中大急,暗中一提真气,正待跃下马背,施展轻功身法追赶,忽见那中年大汉的坐马,突然缓了下来。这时,双方相距已有了七八丈的距离,二人见那中年大汉疾驰的去势,又缓慢了下来,慌忙抖缰催马,裆下加力,又向前冲去。两人**坐骑,虽都是长程健马,但经过一阵奋力冲奔,早已呜嘶气喘,身上汗珠滚滚,显然已用尽余力。玉萧仙子,久涉江湖,阅历极为丰富,江湖上一些鬼域伎俩,实难瞒得过她,这时见坐马行速渐慢,不由大为疑惑,暗道:莫非他们在这匹马上,做了手脚吗?心念一转,回头对杨梦寰说道:“兄弟,你可觉着这马有点奇怪吗?咱们赶紧查查看,不要着了道儿,被人家作弄上一番,那可是大大丢脸之事。”杨梦寰听得玉萧仙子一说,立时俯首查看,触目间,顿使他心中大生惊讶。原来这道山谷,看来宽阔平坦,绿草油油,但马蹄奔驰在上面,却如踏在棉絮之上一般,是以马匹奔行上面无法着力,杨梦寰心中正在狐疑之际,猛听到前面那中年大汉,一阵冷笑,立马停在原处。杨梦寰用力一提缰绳,纵马追上玉萧仙子,正待相问,玉萧仙子已抢先开口侧脸说道:“兄弟,事情大是蹊跷,其中必定另有险谋,咱们还是先赶上此人,再另作打算。”领先提疆冲去。二人又奔了数丈距离,陡觉地面一软,马蹄踏下,竟陷下三寸,行走更觉困难,玉萧仙子紧颦双眉,喝道:“兄弟,小心。”杨梦寰忽地长笑一声,剑眉一挑,豪气顿生,道:“想不到天龙帮的堂堂总坛之地,竟施出这等卑劣手段,我杨某人倒要见识见识。”猛的一提马缰,也不顾地面松陷,硬向前路奔去。那中年大汉一见杨梦寰纵骑追来,仰面哈哈大笑,狂笑声中,双脚用力,一夹马身,但闻一声惊嘶,霍地又振蹄向前奔去。杨梦寰听那中年大汉纵声狂笑,心头火气更炽,断喝一声,双手一按马鞍,提聚丹田之气,人已凌空腾起,半空中挫腰长身,倏地一个旋转,穿空直向那大汉飞扑过去。他自在天机石府随同朱若兰、赵小蝶研习《归元秘笈》上记载武功以来,今天是第一次施展身手。凌空飞扑,去势如电。就在杨梦寰腾空跃追之时,突闻前面一声悲鸣,那中年大汉也突然一声怪啸,就这一瞬之间,杨梦寰已到他身侧,疾深右手,抓住那中年大汉后领,口中大喝道:“你还能逃得了吗?……”他这一出声,提聚的真气顿时消散,只觉身子倏地向下一坠,匆忙之间,却踏在中年大汉的坐马鞍后。他出手迅快无比,那中年大汉连转头也未来得及,人已被梦寰抓住。忽听中年大汉狂笑一声,双腿用力一挟马腹,坐马一声长嘶,忽然跃起了两尺多高,冲出四五尺远,再落地时,突然向下沉去。这本是一瞬间的工夫,杨梦寰定神看时,那马腹部已沉入泥沼。玉萧仙子高声喊道:“兄弟快些把他震死掌下,退回来……”杨梦寰右手掌暗中运气,大喝一声,内力外吐,击在那大汉后背之上。他这时的功力,已非小可,虽是一股暗劲,但力道亦极惊人,只听那中年大汉闷哼一声,耳鼻口民鲜血齐出,猛一回身,拼尽余力,一把抱住梦寰,滚下马背。杨梦寰似是未想到他在重伤之后,竟存了同归于尽之心,咯一失神,竟被紧紧抱住,匆忙之间,急提真气,双掌推着那大汉前胸,用力一送,内劲外撞,中年大汉惨叫一声,当时被震断心脉,双臂一松,身子凌空而起,摔出六七尺外,一眨眼间,尸体沉人泥沼不见。可是杨梦寰也因这内劲外吐的一击,无法保持身子的轻灵,那大汉虽被他一击震断心脉,飞出六七尽远,他自己也突觉身子向下一沉,陷入了泥沼之中,不禁心头一惊,赶忙一提真气,稳住身子,饶是他应变迅快,泥沼已及小腹。一阵破空风响,玉萧仙子疾如飞鸟般直飞过来,轻飘飘落在梦寰身侧,伸出纤纤玉指,抓住了梦寰右腕,说道:“决些提气,我助你跃出泥沼,这等……”她突然似想到什么事,话未说完,一笑住口。杨梦寰只觉那陷入泥沼的双腿,似是被一股吸力,向下拖着一般,感到身子正缓缓地向下沉去,听得玉萧仙子一说,立时潜运真气,右臂向上一抖,左腕向下一按,借玉萧仙子相扶之力,身子向上拔起了一尺多高。忽听玉萧仙子啊呀一声,双膝以下,已沉入泥沼。她乃见多识广之人,双膝陷入泥沼,立时觉出不对,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别挣扎了,这泥沼和一般的淤泥不同,它会自动把咱们吞陷下去。”杨梦寰放眼望去,那长程健马已不知何时沉入泥沼中,心中甚感骇然。原来这泥沼表面因植有青草,硬度较坚,但一经陷入后,却是感到松软无比,丝毫用不上力,而且略一挣动,就感陷入泥沼的双腿,似被一股激荡流动的活水冲激,身不自主向下沉去,这草下泥沼,竟似能够流动一般。玉萧仙子,忽然间变得十分沉默,目光凝注在对面崖壁问一块大岩石上,一眨也不眨。杨梦寰看她瞧着石头出神,心中甚觉奇怪,忍不住问道:“你瞧那块岩石干什么呢?”玉萧仙子叹息一声道:“这泥沼可以流动,而且愈向下沉,他的冲击之力愈大,咱们恐已被诱入中心,如果一次不能挣出泥沼,飞上实地,再次陷落其中,决然难以逃得性命……”杨梦寰道:“纵然逃不出这泥沼之区,但总也该尽力一试,难道就停在这等死不成吗?”玉萧仙子突然盈盈一笑,道:“怎么?你不是从来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吗?现在怕死了?”笑意娇甜,似乎根本未想到生死之事。杨梦寰道:“死虽不足畏,但也要死得其所,死得心安理得。如你所说,咱们就在这里让泥沼把咱们沉陷下去,我却心有不甘。”玉萧仙子道:“我并非不要你走,但如果走错一步,只怕难再有第二次逃生机会,要知这等泥沼之中,一个挣扎不对,不但不能逃出厄运,且将愈陷愈深,所以决不可轻举妄动,必得有十分把握才行,目前咱们停身之地虽然是千钩一发,危险万分,但只要咱们不妄自挣动,足可支持上半个时辰工夫,不必急在一时,容我想个自救之法。现在最为要紧之事,是咱们如何保持身子不要被泥沼中激荡之力,陷沉下去。”杨梦寰仔细看那泥沼上的青草,原来是经人工由别处移植而来三.浮铺在泥沼之上的,只是铺设极为均匀,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他伸手拍一下上面浮草,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这浮草之上,可容快马奔驰,或能容纳一个人的重量,不如冒险由浮草上面滚出,强似在这里待毙。念转心动,暗中一提真气,双手按在浮草之上,身子突然向上一窜,跃起尺多高。那知他小腹下,都已陷入泥中,重量加重了不少,身子将要窜出泥沼之时,两只按在浮草上面的手掌,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量,但闻叶的一声,浮草破裂,双臂及将跃出泥沼的双腿,同时又向下沉去。王萧仙子听到声音,立时转头,玉萧一探,挑住梦寰前胸,低声说道:“身子跃起之后,切记不可停留,我已估计过四周距离,正南方山壁距此大约七八丈远近,如你能一口气飞跃过这段距离,就可脱离泥沼了。”不容杨梦寰答活,玉萧突然向上一挑。杨梦寰借着玉萧仙子一挑之力,振臂跃起一丈六七尺高,悬空一个疾转,把沾在身上的淤泥甩落,施展草上飞行功夫,借泥沼上浮草接力,四五个起落,已到了山壁下一个突岩上面。回头望时,玉萧仙子自前胸以下,尽陷入泥沼之中。忽见她举萧就唇,一缕袅袅萧音,婉转而来,音调中充满欢愉之情,毫无即将入陷泥沼的悲苦忧伤。她为救梦寰,虽把自己沉陷在泥沼之中,但却十分愉快,萧声是愈来愈是悦耳,似是她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欢乐。但这等欢愉的曲调,听在杨梦寰的耳中,却如万把利剑,刺在他的前胸,忍不住高声叫道:“姊姊,你不要再吹了,快些把身子稳住,我要想办法救你出来。”远远传来了玉萧仙子银铃般娇笑之声,道:“不必费心啦,我一生之中很少有过像今日此时的这等欢乐,你好好听着吧!我再为你吹一只最愉快的曲于……”杨梦寰本是情感极为丰富之人,听得玉萧仙子款款笑谈生死大事,说来如饮甘露一般,心中大是激动,只觉一股热血由胸中直冲上来,热泪夺眶而出。叫道:“姊姊为了相救于我,才深陷泥沼之中,如若我今日不能救你出来,只有重入泥沼,以死相谢了。”说话之间,忽然站起身子,重又跃回泥沼。玉萧仙子看他说来说去,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欢喜,口中却大声叫道:“快退回去!我告诉你救我的办法。”杨梦寰知她所言非虚,如果自己再有什么失错,别说救人,连自己性命也难保全,当下依言又跃回崖壁边石岩之上。远远的传来玉萧仙子娇脆的声音,道:“你停身的山壁之上,不是生有很多葛藤吗,你采集一些,连接起来,一端结上一块石头,投掷过来。”杨梦寰运足目力望去,只见玉萧仙子已向上挣扎出尺许高,知她已动了求生之念,当下放心不少,一提真气,向崖壁间游升上去,采了一大捆葛藤,连接起来,运足臂力投掷过去。他此时的内力,相较半年之前,何至增加一倍,一投之势,不远不近,刚好把葛藤投掷在玉萧仙子面前。玉萧仙子右手向前一探,抓住了葛藤,叫道:“你漫慢的向前拉吧!”杨梦寰缓缓运手,玉萧仙子的娇躯,随着他双臂交替之势,逐渐向他停身之处移动过来。突然间,一阵隆隆滚石之声,自身后传入耳际。杨梦寰回头望去,只见一块三四尺方圆的巨石,由峭立的崖壁上,直滚下来。玉萧仙子大声叫道:“兄弟快轶,别管我啦。”突然用力一拉葛藤,身子已跃出泥沼,踏草急奔而来。杨梦寰看她跃出泥沼,才丢了手中葛藤,霍然转身,就这略一延误,那巨石已泰山压顶一般当头疾落而下。他停身突岩之上,四周数丈都无避身之处,匆忙之间,左手潜运真力,一记掌风直向巨石击去,右手却反臂抽出肩上长剑,内力贯剑,左手掌力一挡那巨石下落之势,右手长剑一拨一划,巧力并用,把一块六七百斤的巨石拨滑向一边滚去。这时,玉萧仙子已由浮草上飞身到杨梦寰停身大岩石上,娇笑一声,道:“你今天不要我死,以后要给你增加了烦恼,可别怪我。”口中在和梦寰说话,人却纵身一跃而去,直向崖壁上面攀去。杨梦寰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峰顶之上,站着两个身着劲装的大汉,不禁心中暗道了一声:好险,如是这两人早来片刻,今天势非伤在他们滚木擂石之下不可。这时,玉萧仙子已施出摩云十八招的身法,腾跃而上,凌空翻转,忽东忽西,似是要人无法看出她落足之处,身法迅快,转眼间已攀跃上廿余丈。杨梦寰一提气,直追上去,他此时的轻功身法,已不在玉萧仙子之下,提气攀登,起落间就是一丈远近。站在山峰顶上的两个劲装大汉,沉着至极,杨梦寰和玉萧仙子,快到了山峰之上,仍不见两人有所举动。玉萧仙子侧身一跃,挡在梦寰身前说道:“兄弟,你准备接应我,我上去看看,怎么这两个人像死人一般。”也不待梦寰答话,振萧一抡,半空连翻了两个筋斗,已落到峰顶之上。杨梦寰如何肯让她单身涉险,在她振萧跃起之时,亦同时疾追上去,玉萧仙子刚到峰顶,杨梦寰已接遗而至,定神看去,只见两个大汉神情木呆而立,动也未动一下,原来两人早被人点了穴道。在两人身后,堆积着很多巨石滚木。忽然玉萧仙子咦了一声,扬萧指着峰下道:“那是什么人?”杨梦寰顺着玉萧望去,只见两个身着道袍之人,挥剑挡在一处要道人口,双剑飞舞,电掣轮转,正在和一群大汉动手,两人剑势异常绵密,虽然以寡抵众,但却丝毫看不出吃力之处,当下一扬手中长剑,答道:“不管是谁,但看来定是相助咱们之人,咱们岂能坐视不管。”说罢放腿向下奔去。玉萧仙子娇笑一声,应道:“好!兄弟如有兴致,咱们今天大开一次杀戒!”振萧急追,快如流星泻坠,片刻间已到动手所在。左面一人,似是闻得衣袂飘风之声,侧脸望了梦寰一眼,笑道:“怎么?你的兰姊妹没有陪你来么?”口中在和梦寰说话,右手剑却突然加快,白光闪动之间,响起了两声惨叫,两个轻装大汉,应声而倒。杨梦寰怔了一怔,道:“童师姊!”只听右面一人,抢先说道:“贞姊姊对我说,你会到这里来的,果然我们在这里遇见你啦!”这声音柔甜娇脆,熟悉异常,杨梦寰不必转身,已知来人是谁,心头一阵激动,横跨几步,向那人身侧欺去。但闻咳的一声,一件青色道袍,登时撕成两半,剑光敛处,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疾迎过来,偎入了他的怀中,抬头微笑,玉容依然,不是霞琳是谁?她在激斗之间,突然撤剑而退,群敌立时赴势向前冲来,杨梦寰左臂一带霞琳娇躯,右手长剑探臂而出,一招“笑指南天”,把最前一个人刺伤,群敌疾冲之势,顿时被逼得缓了一缓。玉萧仙子一晃身由梦寰身后闪出,抡萧一阵快攻,把逼近群敌迫退,笑道:“你们好好谈吧!这一阵让给我打啦。”玉萧横扫纵击,招招狠辣无比,片刻间已被她连伤两人。杨梦寰看自己身上污泥;沾了霞琳一身,心中甚是抱歉,正想轻轻推开她偎在怀中的身子,忽听霞森梦吃般他说道:“寰哥哥,你知道吗,这很多天来,我都在想念你,以后,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是我不要再离开你啦。”她右手提着宝剑,软软地支在地上,倚在梦寰怀中,粉颈靠在梦寰肩上,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她徽闭的双目之中,缓缓而出。淡淡的几句话,情真意切,胜过千言万语,杨梦寰纵是铁石之心,也不禁油生借怜,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始终没有对你说过……”沈霞琳忽然睁开眼睛,接道:“不要说啦,我一定会原谅你的。”忽听玉萧仙子娇声喝道:“既然来了,还想走吗?”声音由近而远。杨梦寰抬头望去,只见数尺外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玉萧仙子振袂疾跃,追杀逃走之人。童淑贞却横剑而立,满脸黯然神色,望着横躺在地上的尸体出神。沈霞琳幽幽叹息一声,道:“贞姊姊,寰哥哥,咱们把这些死人埋掉好吗?”她心地素来善良,目睹横躺直卧的死尸,早已心生恻隐,珠泪纷坠了。三人埋好尸体,仍不见玉萧仙子转来,童淑贞忽然一横手中宝剑,指着杨梦寰道:“我们为了等你,一月之前,就到黔北,总算皇天不负琳妹妹一片苦心,在这里和你相遇,哪知你竟然和玉萧仙子走在一起,看来你倒是一位生具艳福的风流人物,我不知你有什么魔力,竟然有那么多女孩子对你这等倾心……”杨梦寰急道:“师姊不要误会,我……”童淑贞仰天一阵尖厉的大笑,道:“我一点也会冤你,事实俱在,狡辩何用?我一身毁在情字之上,对负心忘情之人,恨之如刺。今天我把琳妹妹交给你,希望你今后能善为照顾,如若再饶她受到什么委曲,当心你脑袋就是!”说完话,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问道:“陶玉是不是真的死啦。!”杨梦寰道:“他从万丈悬崖之上,跌入绝壑,除非发生奇迹,只怕难以得活,不过……”只见童淑贞脸色铁青,双目闪动着怨毒的光芒,不禁心头一凛,停住了口。童淑贞看他说了一半,突然住口,不觉大怒,厉声喝道:“不过什么?说呀!”杨梦寰只觉她性情大变,暴如烈火,已非昔日悯静文雅的本来面目,皱皱眉头,侧脸望了霞琳一眼。沈霞琳叹口气,幽幽说道:“贞姊姊为了陶玉大哭了好几次啦,你就老老实实地告诉她吧!”杨梦寰道:“他虽从万丈悬崖之上跌了下去,但那谷底之中并未发现他的尸体。”童淑贞微微颤动了一下,显然她在听到这新的消息之后,心中十分激动。她本已从霞琳口听得陶玉摔死绝壑的消息,心中早已认定陶玉已死,现下骤闻梦寰说起未见陶玉尸体之言,心中大感震动,也不知是喜是愁,是爱是恨,呆了半响,才追问了一句道:“这么说来,他是没有死了?”杨梦寰看她说话神情之中,仍有着无限惜怜之情,心中暗暗叹道:“陶玉那般折磨于她,她竟然仍有着眷恋情意。”正想出言劝她几句,忽然想到了李瑶红对自己诸般相爱之情,暗自道了两声:冤孽!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肚里,叹道:“他是否死了,眼下很难断定,那样高的悬崖之上,摔了下去,纵是铁打铜浇之人,怕也难承受得住…”童淑贞突然一跺脚道:“不要说啦,”转身向前走去。杨梦寰急道:“师姊请留步片刻,小弟还有几句话说。”童淑贞停步回头回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杨梦寰道:“小弟也遭掌门逐出昆仑门墙。”童淑贞淡淡一笑道:“这个我已听琳妹妹说过了,我是私自逃出昆仑门墙,你是逐出师门之外,说起咱们都无颜见人。”杨梦寰笑道:“师姊现下要往哪里去呢?”童淑贞道:“世界这等辽阔,哪里都可以安身立命,必定会有一定的去处。”杨梦寰呆了一呆,道:“师姊幼受三师叔教养之恩甚深,目前天下英雄大会,九大门派中人,都集聚黔北,师姊身逢奇遇,武功过人,纵无争名逐霸之心,也该为师门效劳一次,替咱们昆仑争点颜面,也算酬报。”童淑贞未待杨梦寰说完,冷冷一笑,道:“你我都是昆仑门下叛徒,还有什么颜面谈为师门效劳之事……”杨梦寰叹道:“咱们虽然远离师门,但师门教养之恩,依然是天高地厚,此番英雄大会,正是咱们酬报师门教养之恩的大好机会。”童淑贞听得沉吟了片刻,黯然一笑,道:“我自有酬报师门恩情之策,这个不敢有劳师弟。”说着转身向前走去。杨梦寰被她几句话堵得怔了一怔,这时见她转身欲去,忙又前追一步,喊道:“师姊……”童淑贞闻声停步,转过身子,面泛怒色,道:“人各有志,你多说何用?”这两句话,说得声色俱厉,冷漠异常。杨梦寰正待解说,沈霞琳已缓缓走了过来,拉着童淑贞的右腕,幽幽叫了一声:“贞姊姊……”童淑贞脸色忽转缓和,抚着霞琳的纤手,凄然一笑道:“妹妹,你放心好啦,如若他真敢委屈你,姊姊定不饶他。”一整脸色,毫不迟豫地转身疾奔而去。杨梦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抚今追昔,怅意前尘,一时思潮涌涌,感慨万千,不由怔怔地呆在当地。沈霞琳轻盈地依偎在他身傍,娟秀的面上露着天真圣洁的稚笑,静静地望着他,停了半响,才幽幽说道:“寰哥哥,你心里觉着很难过,是吗?”杨梦寰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唉,她真的变了……”霞琳见他这种神情,心里既想解说,又想劝慰,但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见她泪光儒懦,低低轻叹了一声。二人沉默良久,梦寰一扬剑眉,面现坚毅之色,对霞琳道:“咱们走吧。”当先引路,向前奔去。二人一阵急行,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翻过两座小小的山丘,但见那要道谷口,萧影纵横,刀光闪闪,翠萧仙子正和一群大汉,杀在一起。玉萧仙子一支玉萧,挟着嘘嘘啸风之声,宛如一条游龙,上下飞翻,前打后击,招势绵密,威猛异常。但围攻她的一群大汉,似也并非弱者,虽然已有七八人被毙萧下,陈尸当地,可是一个个依然前仆后继,奋勇无比。杨梦寰振腕抽出背上宝剑,大喝一声,一个纵跃,虎扑而上,长剑摇舞之间,寒光雷奔电闪,连人带剑直射过去。他此时的功力,已极深厚,出手剑势,锐不可当,一阵金铁交鸣,三个大汉手中兵刃,尖声脱手。玉萧仙子格格娇笑道:“这般人手段下流,毫无骨气,群打群殴不算,而且以暗箭伤人,杀之也无愧于心,不必对他们心存仁义。”说话之间,玉萧左点右打,连伤两人。杨梦寰心中尚记恨刚才被人引入泥沼之恨,出手剑势亦极迅猛,片刻间被他刺伤六人。但他究竟是天性纯厚之人,剑势虽然凌厉,但却猛而不辣,受他剑伤之人,大都被刺中皮肉,不但不足致命,而且筋骨也很少伤到。玉萧仙子却和他刚刚相反,玉萧点打之处,不是穴道关节,就是致命要害,中她一萧,不死也得残废。沈霞琳手提宝剑,站在一侧,望着召。些受伤大汉,心中泛起了无限怜悯之情,她本想出手相助梦寰,但见对方伤亡极大,满地哀号呻吟之声,不但不忍出手,反而放下宝剑,替敌人包扎起来了。天龙帮中各坛下香主、舵主、虽然大都是出身绿林,杀人不眨眼的好汉,但对霞琳这等仁慈,个个心中感动。她人又生得美如春花,凡是受她裹伤之人,纵然剧疼仍烈,但却咬牙苦忍,不肯再出声呻吟,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她出神。杨梦寰眼看着对方抗拒人手逐渐减少,已伤亡十之六七,但所余几人,仍是不肯停手,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天龙帮的规令森严,正待再猛攻几剑,震飞他们手中兵刃,迫使他们屈服,突闻一声大喝道:“住手”,一处转弯的出口处,站着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腰围。软索三才锤,正是天龙帮中黑旗坛坛主开碑手崔文奇。他扫掠了横卧在地上的帮中弟子,抱拳对玉萧仙子和梦寰笑道:“两位没有从正路而入,致引起本帮中弟子们的误会,出手拦截,他们不自量力,死有余辜。至于得罪两位之处,肯请两位看在在下的面上,不要再多追究。”玉萧仙子收了玉萧,理理鬓边散发,笑道:“你们天龙帮邀请武林九大门派比剑,乃是数百年来,江湖上最为轰动的大事,想不到迎接来客,竟是这等的下流,鬼计暗算,以多打少,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崔文奇本是性如烈火之人,此刻却十分文雅,淡然一笑,道:“我们天龙帮是邀请人家九大门派中人来比剑,但却未邀请草莽英雄参加,不知二位属于那门那派……”玉萧仙子一扬手中玉萧,笑道:“崔文奇你少在我面前卖乖,如果我玉萧仙子肯加入天龙帮,你那黑旗坛坛主之位,也未必保得住。你如果一定要问我门派,不妨先试我玉萧如何,看看能不能闯过你们伏桩暗卡。”崔文奇微微一笑道“你如果真想和我打,等一下当着夭下英雄之面再打不迟,眼下我是接待三位的主人,恕我歉难奉陪。”玉萧仙子侧目望了杨梦寰一眼,道:“兄弟,天龙帮五旗坛主之中,数此人手段最毒,你要小心防他一着。”杨梦寰道:“这位崔坛主已和我有数面之缘。”崔文奇笑道:“杨相公的剑术、身法,在下确已领教过了,的确高明,但望能在英雄大会之上,大显威风,既可成名露脸,也可为你们昆仑派争得声誉,此处已相距我们总坛不远,两位心中纵然气忿难平,也望暂时忍下,今日已是八月十一,相距比剑之日只不过还有三天,三日时间,弹指即过,那时,三位不但可以向我们天龙帮挑战,就是九大门派中人,均可由两位随意相邀。现下各大门派中人,大都已到,济济群雄,使荒山生辉不少,两位请随在下,到敝帮总坛迎宾阁中稍息风尘,也好调息一下旅途劳累。杨梦寰望了玉萧仙子一眼,心中暗自忖道:此人乃江湖之上出了名的女魔头,如我和她同走在一起,必将引起天下英雄注意,要是被三位师长看到,只怕又要引起一场麻烦。但人家对我有数度救命之恩,不好开口相逐,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沉忖难决。玉萧仙子是何等人物,一见杨梦寰为难之色,立时恍然大悟,微微一笑,道:“兄弟不必作难,尽管和令师妹相随崔坛主去吧!他乃有身份之人,决不致再对你们暗施算计,我把你送到天龙帮总坛所在,心愿已了,就此告辞。”嫣然一笑,凌空而起,施展摩云十八招的身法,悬空几个翻身,人已到四五丈外,去势如风,转眼不见。她这等一反往常的留恋之情,说走就走的决绝神态,反而使杨梦寰生出无限的愧疚之心,黯然望着她的去向出神。崔文奇举起左手向后一挥,十余丈外山峰上,突然出现一面红旗,摇动一阵后,重又隐去。杨梦寰怅望良久,才暗自叹息一声,回身拉着沈霞琳,随着崔文奇身后走去。崔文奇走了数丈之后,回头大声笑道:“迎宾阁距此大约还有五六里远近,咱们放快脚步,赶上一程吧!”他不待杨梦寰答话,陡然施展轻劲,疾如流矢一般向前奔去。杨梦寰知他存心想试自己轻功,冷笑一声,放步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