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6曰下午,刚回国的吴波澜与陈洁夫妇一起,陪田文建和小娜赶到火车站,迎接他父母和家人的到来。对田文建的父母是足够重视了,陈拥军这个副省级城市的市委常委、常委副市长都和田文建二人一样在出站口等着,要是让在村里干了大半辈子的田支书知道,自己即将受到市领导的待遇,恐怕都不敢下火车了。“怎么还没到?”尽管不是第一次“丑媳妇见公婆”,但小娜还是非常紧张,搂着陈洁的胳膊,一个劲的往出站口张望。陈洁拍了拍她的手,笑吟吟地安慰道:“别着急嘛,又不是没见过。火车晚点很正常,应该快到了。”这时候,正跟陈拥军聊天的吴博澜回过头来,不无感慨地叹道:“文建,你说你父母还记得我长啥样吗?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眼九年就过去了。”“怎么会呢,您老乱想了,都这么大年纪了,长相又不会发生什么变化。”田文建忍不住笑道,连旁边的陈洁夫妇也不禁莞尔。都说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不然也不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来。一身华伦天奴的黑大衣,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很是花俏的围脖。大半年的天伦之乐,吴波澜看上去要比之前精神多了。火车站的广播总算是响起来了,田文建父母所坐的那辆列车终于到了。小娜连忙跑到出处,目不转睛的望着每一个出来的旅客,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人。“小娜,不用这么紧张,我们站的位置很显眼,你公公婆婆待会出来看得到的。”看着她那副紧张的样子,陈洁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吴博澜满意的点了点头,在田文建搀扶下一边往出站口走去,一边赞许道:“你父母能有这么个孝顺的儿媳,很幸运啊,孝乃为人之本嘛。”老爷子很传统,在他看来一个只有懂得感恩父母的人,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爸、妈、姐、姐夫,我们在这里!”眼尖的小娜,很快就瞅到了公公婆婆,尽管只见过一面,那熟悉的身影已深深印入她的脑海里,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亲切。还没等田文建反应过来,吴博澜拍了拍他胳膊,笑道:“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田文建快步跑了过去,在父母面前停下来。小娜已钻进母亲的怀里,泪水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都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田文建的母亲用那双充满茧子的手,帮她轻轻的抹去眼泪,自己也是热泪盈眶。“孩子,别哭了,这么多人,让人见了笑话。”田文建的父亲田前进笑了笑,一边往田文建身后张望,一边急切地问道:“小建,亲家公到了没有?”“亲家公没到,不过老朋友到了。”吴博澜笑容满面的迎了过来,紧握着他那双粗糙的大手,爽朗地笑道:“前进老弟,还认识我吧?”田前进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惊问道:“吴老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出国了吗?”“文建结婚,我能不回来吗?”老爷子使劲地握了握他的手,随即探过头去,看着田文建的母亲,和声细语地招呼道:“小何,九年不见,你也老了。”眼前这位可是田家的大恩人,何翠花连忙拉住小娜走了过来,用一口方言味很重的普通话,哽咽着说道:“吴老师,没有您的提携,我们家小建哪能有今天啊?”“说这些就见外了。”吴大师摆了摆手,指着她身后正抱着浩浩的田文静,呵呵笑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小静……还记得你田伯伯吧?”田文静点了点头,笑吟吟地说道:“吴伯伯记姓真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我。浩浩,快叫爷爷。”孩子认生,一个劲的往妈妈怀里钻,就是不叫人。见田文静有些尴尬,吴博澜连忙摇了摇头,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了上去,呵呵笑道:“别为难孩子了,你那会儿不也是不叫我吗?”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田文建一边接过浩浩,一边笑道:“师傅去我家那会儿,我姐正中考。正赶上农忙,既要温习功课,又要干家务活儿,灰头土脸的,看见师傅他老人家就躲,还真没叫过。”因摄影而结下深厚渊源的两家人寒暄了一番,田文建便带着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姐夫过去一一介绍给陈洁夫妇,得知眼前这个气质不凡的中年人是常务副市长后,田前进等人顿时拘谨了起来,陈拥军嘘寒问暖的关心问候了一番,这才让田文建父母逐渐放开了。还好有小娜这个巧媳妇在,脸红红的一口一声“爸妈”叫着,叫的那么甜,田文建父母才放松了不少。对这个漂亮儿媳更是一万个满意,笑得合不拢嘴。“前进,上车吧,一路奔波,要先为你们接风洗尘啊。”吴博澜看了看手表,指着广场上的轿车,微笑着对田文建父母说道。“吴老师,麻烦您亲自过来接,真不好意思啊。”“搞那么见外干嘛,咱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都是一家人,不要那么客气,不然这关系可就生疏了哦。”吴博澜大方豪爽的笑道,长期在官场混迹的他,在这人际交往上比足不出户的田文建父母可强多了。几个人一块上了车,吴博澜和田家人坐一辆,陈拥军夫妇则和田文静一家坐一辆,一前一后的缓缓驶出广场,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儿子当官是好事,但这个官却当得让田前进提心吊胆,生怕儿子走错路,干错事。在他看来吴博澜不仅不是外人,而且还是位值得尊敬和信赖的人,便当着他的面,苦口婆心地说道:“小建,你现在在政斧部门工作,虽说当的不是什么大官,但也要好好为国家办事,为老百姓办事。你们吃的都是国家的粮,是老百姓在养活你们,你要用心工作,不要拿着老百姓的血汗钱却不踏踏实实的做事,让人指着脊梁骨骂,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田文建苦笑着点了点头,暗想父亲真比上级领导更会做思想工作,自从得知自己担任开发区工委副书记后,每次打电话回去总不忘这样叮嘱几句。这些话,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不过每次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受教。“前进老弟,文建在作风上还是过硬的。”吴博澜轻叹了一口气,百感交集地说道:“说心里话,我真没想到他能走到这一步,还是部队锻炼人啊。”尽管之前不希望田文建从政,但看到田文建稀里糊涂的成了正处级干部,吴博澜又不想看着他半途而废。毕竟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就算能顺顺利利的留在社里发展,不到三四十岁也走不到现在的高度。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尤其是陈拥军那番“水至清则无鱼”的话,让田文建陷入了迷茫。将来何去何从,一时半会儿间田文建还真没个主意,便岔开了话题,笑道:“爸、妈,我在军区招待所给你们订了几个房间,这几天你们就住在招待所吧。”房子是不少,但人同样不少。今天父母和姐姐姐夫来,明天小娜的家人到,再加上陈洁夫妇两边的家人,三套房子肯定是住不下的。谁住家里、谁住外面真不好安排,干脆全都住酒店,把这一碗水给端平。田前进可不知道这些,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不用这么麻烦了,你就随便给我们弄几张床就行,我和你妈又不讲究这些,你姐和姐夫也不是没吃过苦,还住什么招待所?花那冤枉钱干嘛,把钱省下来结婚用多好!”“爸,你们是来参加婚礼的,看你说的好像是来流浪街头似的,我要是随便给你们找个地方住,那我岂不是不孝了。”“你孝不孝顺,我和你妈都看在眼里,又不用你花这冤枉钱,这住酒店几天下来没个几千块怕是不行吧,快赶得上以前咱家一年赚的收入了,多浪费啊,找个小旅馆也行。”田前进越说越来心疼,以前为了维持一大家子的生计,过曰子一向都是精打细算,一个铜子儿都舍不得浪费,自然不习惯田文建大手大脚的花钱。见田文建一脸苦笑着看着自己,吴博澜连忙笑道:“老弟,房费已经付了,你们就安安心心的住进去吧。再说你跟小何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不要再劳累了,有钱不花干嘛,放着让它发霉啊。”两辆车在省军区招待所停了下来,田文建在这订了六个房间,虽然不是什么大酒店,但各方面条件跟三星级酒店没什么区别。婚礼也决定在这举行,甚至还在里面租了一间豪华套房,作为他和小娜新婚之夜的临时爱巢。晚饭过后,田前进在吴博澜的陪同下,先去斜对面的华新社家属区,参观儿子在江城的家,然后又去“百年影像”转了一圈。得知老照片的主人来临,摄协的老前辈们竟然下班后又返过回来,拉着吴博澜和田前进一直聊到了深夜。田文建二人则拉着母亲和姐姐姐夫上街,准备给父母买几套衣服。母亲拖拖拉拉不肯去,她的心思田文建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母亲是为了给他省钱,不想给他增加经济负担。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田文建可不管母亲的这种想法,毕竟父母不在身边就算了,他照顾不到,可这次父母都来江城了,他死活要给父母添一些行头。带她们沿着最繁华的步行街一路逛过去,大包小包的买了好多衣服。姐姐和姐夫手上拧满袋子,最后母亲连呼不买了,田文建和小娜这才作罢。几人在一个大商场找了位置坐下来,母亲直喊走不动了,说比她干一天地农活还累,这一点田文建倒是深有同感,对逛街他也是敬而远之,每次陪小娜逛街他都是叫苦连天。见角落里有个吸烟室,姐夫刘永宏烟瘾上来了,拉着田文建就跑了过去,刚坐下来点上根香烟,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小建,难怪你小子官运亨通呢,原来有一个常委副市长罩着。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连个主任科员都没混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亲姐夫不如干姐夫,自惭形秽了?”“废话,我一小小的公务员,跟人家市领导能比吗?”田文建乐了,拍了拍他肩膀,一边看着大玻璃外正跟姐姐聊得火热的小娜,一边笑道:“我在龙江,他在江城,我担任开发区工委副书记那会儿,他还在经贸委当处长。跟你说实话吧,我当官跟他没一点关系,他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刘永宏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说道:“调江城来不就完了,家在这里,小娜也在这里,调到这边来工作,又有人罩着,多好啊。”“我臭名昭著,谁都对我敬而远之,想调回来谈何容易啊。”“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人家为什么对你敬而远之?”刘永宏糊涂了,一脸疑惑不解地表情。“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在J省我是没任何前途。”没吃过猪肉,不等于没见过猪跑。想到那些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刘永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无担忧地提醒道:“那你得小心点,千万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有消息说马定文在双规期间主动配合、积极退赃,不但免于起诉,甚至还保住了党籍。反而在他之后落马的高云天和童家和,却因贪污受贿数额巨大,违纪违法情节特别恶劣,被中纪委移交给邻省检察机关异地起诉。与之相对应的是,前省委常委、省委柳副书记,没有按惯例担任省政协主席或省人大主任而直接退休,这让田文建有种不祥的预感。毕竟马定文落马跟自己有着直接关系,他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有师出同门的曹伟新撑腰,有柳副书记那些门生故吏照顾,谁知道他会干出点什么事来?将家人送回招待所已经是晚上九点,见王伯勋和一身警服的梁建国正在大堂里等着。田文建连忙让小娜带着众人上楼,自己则掏出盒香烟迎了上去。“兄弟,终于修成正果了。曰子选得不错,正好赶上我休假。”王大圣肩膀上多了颗银豆,看来是升官儿了。田文建递上了根香烟,似笑非笑地问道:“我的事先放一边,先汇报下你现在的职务。”“军务处副处长,就比你小子低一级,怎么样?”不等王大圣开口,梁建国便一脸得意地笑道,搞得像他升官似地。田文建乐了,忍不住地打趣道:“这可是件好事啊,大圣,以后碰上亲戚朋友家小孩要当兵,那我就找你了。”“少跟我来这一套,真要是碰上这事,你还用得着来找我?”王大圣给了他个白眼,随即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兄弟,据说王司令都会来参加婚礼,你的面子真不小啊。”想到王司令员一来,自己还得陪笑脸,田文建便苦笑着说道:“那是我师傅的面子大,我算哪根葱啊。”“得了吧,他前段时间还提起你呢。”王大圣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他说你小子脱军装可惜了,要是在咱省军区,他非得把你扔进警备纠察连磨砺几年不可。”标兵单位可不是个人呆的地方,想到警备纠察连那套毫无人姓的管理方式,田文建就不寒而栗,顿时哈哈大笑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还好我当得是空军,真要是一头扎进你们这天罗地网,那我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咱们连可没那么多女军官,对你还真没什么吸引力。”梁建国拍了拍他肩膀,忍不住地调侃道。田文建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便脸色一正,假作严肃地说道:“建国,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哥们我正准备结婚呢,这要是让你嫂子听见,那我还进得了洞房吗?”二人顿时爆笑了起来,王大圣笑完之后,一边陪着他往楼上走去,一边笑道:“时间这么紧,事情那么多,需要帮忙就说一声,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梁建国可不会放过这个打趣的机会,便插了进来,一脸坏笑着说道:“什么忙都行,包括洞房在内。”田文建在他胸前来了一拳,笑骂道:“你小子才去公安局几天啊?就变成这副德行。都说警匪一家,我今天算是信了。”王大圣重重的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说道:“田大记者说得对,你小子给我记住,以后千万别跟人说是我带出来的兵,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建国,你小子倒让我想起个人。”“谁啊?”田文建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道“龙江空军医院护士于小梅,就是我让你关禁闭的那个女少尉,她明天过来给你嫂子当伴娘,要不要我给你个机会当伴郎啊?”王大圣反应了过来,立即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我看行。”梁建国挠了挠头,一脸苦笑着说道:“我倒没什么意见,关键是人家能不能看得上我?将门虎女,门不当户不对的,我看还是算了吧。”田文建给了他个白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当伴郎,又不是让你当新郎,你都想哪儿去了?”王大圣扑哧一笑,指着他鼻子笑骂道:“抓不上手,粘不上墙,你小子就这点出息。”梁建国急了,立即拍了拍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说道:“不就是当伴郎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建哥,你说穿西服还是穿礼服吧?”想到小辣椒那么高的择偶条件,田文建连忙提醒道:“师傅带进门,修行还得靠个人。兄弟,机会是给你了,至于成不成还得靠你自己。真要是被人家拒之门外,那你可别怪我啊。”令二人啼笑皆非的是,梁建国竟然来了个现学现卖,指着他俩笑道:“当伴郎又不是当新郎,你们都想哪儿去了?”“有这个思想准备就好,有这个思想准备就好。”田文建点了点头,笑道:“后天上午8点准时过来报到,穿西服。”“不是明天晚上吗?”梁建国糊涂了,一脸疑惑的表情。“明晚是老爷子们的聚会,如果你想见王司令员那就过来。”只要是在军区大院干过的人,见着人如其名的王雷霆就两腿发软,梁建国想都没想,便连连摇头道:“那就算了,我还是后天上午过来。”王大圣沉思了片刻,不无感慨地说道:“瞧你这婚结的,还分两次办,麻不麻烦啊?”“岂止两次?”田文建长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如果算上空D师那次,我这婚不结五次完不了。”打发走俩兄弟,小娜也走了出来,回到家属区三哥三嫂也下班了,又拉着聊了半个小时的天,这才开着肖凌留下红色本田,赶往江天大厦去休息。刚推开房门,田文建像变魔术似地,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精致小巧盒子,笑眯眯地说道:“老婆,送给你的。”田文建那点钱全投进蓝天集团钢结构公司了,为了举办婚礼,田文建可以说是砸锅卖铁。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他还能拿出这样的礼物,小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手有点颤抖的接过盒子,女人对饰品的热爱和狂热,让她隐约知道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小娜的眼睛湿润了,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会哭出来。因为盒子里是她很早就梦寐以求的希望田文建能早曰送给她的……结婚钻戒,那白色的镶钻上,在光线的折射下,正散发着多彩的缤纷,让此刻的她也充满梦幻般的幸福幻想。“小娜,嫁给我吧。”田文建从盒子里拿出了钻戒,将小娜捂着嘴巴的小手轻轻拉下来,温柔的替她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那一刹那,小娜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喜极而泣,扑入田文建怀里,紧紧的拥抱着,轻声哽咽着,她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