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色之梦 四之七

四之七古代先民罗瓦德之日第二天的活动，是在洛依德和茜露分别离开学院的两个小时后开始的。相比起第一天的活动，这一天就显得无趣多了……但论热闹程度，反而比第一天更甚。因为这是被称为“自由贸易”的节目。说得直白一些……其实就是允许商人和学生在学院里自由交易的商业活动。当然，因为是魔法学院……所以交易的商品只限于拥有魔法属性的货物，比如高纯度的炼金矿石，比如能在短时间内自行打扫房间的扫帚，比如会和主人进行简单交流的魔力机关鸟……总之都是价格低廉得能令学生舍得破费的种种。同样的，也有学生把自己的魔法成果拿出来拍卖的，比如某些女生制作的高级魔力香水……但正因为魔法纯度太高使得价格不菲，反而很难卖得出去……总而言之，广场上就是热闹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有一群人却完全无法融入到这热闹的图景之中。他们正是担任护卫和巡查工作的剑士团。由于公主，或者说王家的恩赐，他们已经是学院里的英雄了。不过这种兴奋只维持了一天，从今天早上开始，他们的心里始终觉得如同被巨石堵塞了一样沉重……早上起来训练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茜露和洛依德的身影。这令他们的心里不约而同地被浓重的阴影包围了。这两个人竟然会不告而别……难道是因为没有获得同等的恩赐？想起来，这两个人确实是剑士团里功勋最大的……退一步说，茜露因为要接受公主的“特殊任命”，或许这还不算是个怎样牵强的理由，然而洛依德仅仅是因为平民出身就无法获得任何的奖赏……这实在也太没有道理了吧？他毕竟是有着援救公主本人的功勋啊！虽然不相信这两人真的会因为这个原因而一走了之，不过他们没有出现在今日的广场上也是事实。这使得他们对同伴充满了同情之余，也对王家的作风产生了隐约的反感……要说其中的原因，恐怕是因为他们认识到自己已经结成一个值得共同进退的团体了吧。这样一想，就是平日最讨厌的基克，都不由变得充满了人情味……临时代替茜露队长职务的费德南，从昨日持续了一天的“我得到了公主本人的恩赐并亲吻了她高贵的手”这样的感动中清醒过来后，随即被一层突袭而来的不祥预感包围而惴惴不安。那是基于剑士团被升格为“公主第二护卫队”的前提……直到昨日之前，瓦尔基里剑士团一直是隶属于学院的组织，一切行动可以保持相当程度的自由性……然而一旦成为公主的卫队，恐怕这种自由性就要受到相当大的影响……甚至会消失殆尽吧？今后遇到什么样的严重事态，不可能再如往常一般，由茜露或者基克一声令下，大家蜂拥而上……而是必须交由公主裁定，然后得到公主的命令才能实行……这完全不是能凭着地位的晋升所带来的喜悦就能弥补的巨大落差！剑士团的未来恐怕未必如之前想象的那样光明……但令他泄气的是……似乎同伴们完全没有注意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一味地沉睡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难以自拔。基克或许是会有和自己相同的想法吧？但是他却事不关己似的混在了别人的队伍之中……不过这也没办法，他毕竟不是本国人……就这样……原本一直处于一直线的剑士团，却因为种种的原因而潜伏下了不安的要素。这种不安或许会在什么时候爆发而严重影响我们的士气甚至我们的未来……费德南对此充满了无法排遣的忧郁。转而一想……自由交易虽然是学院的固定节目，不过从安全角度上来讲并不显得比昨日轻松，虽然经过了严格的检查……谁也不能保证那些商人中会不会混有可疑人物。剑士团可不能在获得名位的第二天就因为疏忽而造成不必要的名誉损失！费德南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之重，因此努力地压制着内心的种种疑虑，和大家一起打起精神，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可疑的角落。离学院大门大约一公里的草坡，是卫队们巡逻视线的临界点之外。自正午时分起，这里出现了零星的人影……不久之后，总共有七位骑马人士聚集在了这里。他们全都套在漆黑的斗篷之中，因此完全无法看清长相和性别，不过仅从外貌就流露出强烈的不安气息……在沉默了一阵之后，居于最前列的骑士转过了身去：“各位的情报可靠吗？‘那样东西’是否真的被存放在神圣月光？”“应该没有问题。而且……也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学院的宝物库吗……想必也是被高等魔法封印着吧。传闻中贝蒙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所设置的魔法结界应该不是随便就能觉察的……不过，只要‘这样东西’也是真实的话……那么就算是传说中的罗瓦德在世，也不可能轻易地阻拦得了我……”“请您放心，这是经由‘那位大人’亲自鉴定的魔法器物，虽然仅能维持一次的效力，但足以解除面前任何强大的魔法结界。”“仅能维持一次吗……真是谨慎之极的作风。我并不是怀疑它的力量……只不过我天生就是这种疑心暗鬼的脾气罢了。毕竟我不过是欠‘那位大人’的人情想要偿还而已，并不是他的属下……所以我有必要在这里确认我想了解的事实……按照我们的约定，只要我能取得‘那样东西’，你们就会兑现我们之间的承诺吧？”“请您放心，即便是对您这样只受到一次雇佣的人物，‘那位大人’也是绝对不会失信的。只要您取得了‘那样东西’并交到我们手上，您过去的一切就会烟消云散，剩下的事就交由我们的舰队来处理。”“舰队……吗……你们已经完成了？”“虽然只是初步阶段……不过已经拥有了足以震慑的力量。无论是谁……都是无法抵挡舰队那巨大的力量的。”“是吗……那样还真是令人不安呢……不过与我无关。我所关心的，也只是‘那件事’而已……好吧，一切就按照计划来进行。”“那么……祝您好运。我们会按照约定的时间与你会合。”“随你们高兴吧……希望你们也能像我一样好运。”骑士策马向着学院的方向前进，不久就在前方消失了身影。剩下的六个人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并没有立刻掉转方向。“这件事交给他去做……真的没有问题吗？”“那是因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至少是在目前。虽然那家伙是一个随时会把利剑指向我们的危险分子……不过现在我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而且……‘那位大人’也早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会让他有任何侥幸的机会的。”“只不过……仅仅是为了一块石板，真的需要以我们的舰队为后援吗？”“因为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凝结着传说中的魔力的神器啊。就连‘那位大人’都如此重视，出动舰队也并不算是多此一举。”“既然那样的话……直接派遣舰队把魔法学院夷为平地不是更直接吗？”“那样只会破坏我们整个计划而已。前一次的行动被一群莫名其妙的小子破坏，可见学院之中并不是只有单纯的学生魔法师而已……所以现在的行动需要更加的谨慎，毕竟我们不是在玩家家酒，而是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在达成伟大的目的之前我们不能再有任何的失误，所以各位也不要掉以轻心才好！”“明白了……那么我们也按照计划开始行动吧。希望那家伙能胜利归来……”“他可是非胜利归来不可啊……要不然连我们都无法确保结果如何呢……总之，还是为那家伙好好地祈祷吧……”就这样，白天的节目平安无事地落幕了……而且不但是无事，简直是无聊……卫队也好，剑士团也好，都无聊得浑身发软……不过，正因为这样的无聊，才能让人稍稍地松一口气。倘若他们因为某些原因而忙碌起来……那反而意味着学院遇到了不必要的麻烦吧？对他们来说，这可是比起无事可做的空虚感更令人烦恼万千……所以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声“无聊万岁”……唯有费德南没有显露出和大家一样的轻松，在完成了白天的巡查任务后，他把大家召集到了广场的一个角落。同伴们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到他一脸不安的模样，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你怎么了费德南？好像你今天一直就是这副面孔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别说我……你们不也一直都是这种表情吗？我想不用我解释，都能猜中彼此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吧！”“那样说的话……倒也没错啦……”同伴们的脸色一个个都暗淡下来：“就是因为茜露和洛依德的事吧……说句实话……虽然洛依德不过是个平民……但是我们毕竟是的伙伴啊！王室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你们还真的这么想吗？你们可都是贵族呢！而且不是都提升了名位吗？”费德南装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曾在修道院并肩作战的塞克忿忿地站了起来：“你还真会装模作样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请不要当着我们的面做出这种虚伪的行为！”“说的没错！那次洛依德可是以一己之力抵挡了那个可怕的战士呢！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也无法取得今天的荣耀啊！我们是贵族没错，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和洛依德就存在这样那样的仇隙吧？”雷佐是凭借这次荣耀提升名位的下级贵族之一，对洛依德有着相当的好感，所以他也应和着塞克反驳费德南。而且他的话引起了共鸣，大家一起“嗯嗯”地点着头，费德南反而笑了起来：“我呢……就是那个意思，而且我本来就是喜欢装模作样的人啊。不过说实话，我确实很吃惊呢！因为我一直以为大家不会对这个问题感到在意呢！说实话……露露老师第一天带着洛依德来到教室的时候，我们之中不是有好几个人嘲笑过他吗？”“那就拜托你别再提这种往事了！现在我们只是很庆幸他能成为我们的同伴而已！先不要说他帮了我们怎样的忙……仅仅是在实力问题上，我们有几个人能是他的对手呢？凭这一点就值得我们去信赖他！”“你们这些人……还真是现实的家伙呢！”虽然说贵族都是重视所谓的尊严荣誉而近乎死要面子的群体……偶尔也会有这些特殊的家伙吧！费德南原本忧郁的内心因大家的态度而舒畅了些，不过还是没有彻底轻松下来：“其实呢……我真正想和大家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我们的未来啊！”“我们的未来？什么意思？”“那还用问吗！我们现在已经成为公主第二护卫队了呢！你们不觉得这个称号对我们来说……其实不算是什么轻松的事吗？”“你的意思是说……这样就意味着我们以后的行动会受到这样那样的限制了吧？这个问题我们刚才就发觉了……但是那样也没办法吧？这已经是王室的正式任命了呢！”“所以说……我们很快就会失去曾经那样的自由，而必须时刻对王室的命令负责了呢！那样对我们来说恐怕算是相当糟糕的问题了吧？假设一下吧……我只是假设……这次洛依德或者茜露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危险……如果公主不许可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只能傻呆呆地等着啊？”“我说……公主不至于那么不通人情吧？”“所以说我只是假设啊！但是假设如果变成了现实呢？”于是大家回应以一片的沉默……沉默之中已经暗示了明确的答案。费德南一脸懊恼地坐了下来：“我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才烦恼啊……”“那么你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吗？该不会……是想让我们放弃公主护卫队的名号吧？”“当然不是！这可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荣誉呢！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公主在任命我们为护卫队的同时，也赐予我们相当的自由行动权呢？”“虽然是个好想法……但是我们还没听说王室开过这种先例呢！”“那就想办法让公主来开这个先例啊！”“那你倒是想个可行的办法来试试！”费德南不禁语塞……大家当然也都泄了气。“总之……看来一时之间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的。大家也别在意，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发发牢骚而已……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过晚上的巡查还是得打起精神来，谁也不知道白天那些人里会不会混有我们没有发现的可疑人物。我可不想在学院庆典最后一天出什么问题而影响我们的名誉呢。”虽然费德南如此郑重地提醒……不过大家的精神还是有些松懈了下来。当然也不只是他们，就连公主的卫队，也因为即将完成任务而显露出了懈怠的神色……学院内东北角的陈列室，也就是大家所谓的宝物库，是学院的禁区所在。里面陈放着的高等魔法器物，被学院长所设的魔法结界严密地保护起来，除了他本人或是受他许可，没有人可以轻易接近。也有传言说里面所陈列的不过是一些复制品，真正的魔法器物都被学院长藏在了不为人知的场所，所谓的魔法结界也不过是诱捕盗贼的特殊装置……总之除了亲自去尝试一下，谁也不会知道其中的真相。因为整个白天都相当疲劳的缘故，所有人都早早地回到了房间，卫队和剑士团在两次的巡查之后也开始松懈起来，何况陈列室本身就拥有强大的守护用结界……所以附近根本就无人过问。所以当这个全身被斗篷覆盖的神秘人出现在它的门口时，没有被任何人发觉……“因为迷信魔法结界的力量吗……真是一群天真无比的年轻人啊。虽然这里的魔力仅仅是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得出来……贝蒙特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了得呢。不过……就算是再强大的力量……也是无法成为传说的……真是可惜……”神秘人伸出手指，咏唱了一段咒文之后，他的指尖缓缓地飞出一个白色的小光球。在光球抵达大门口时，一个巨大的五芒星阵闪现出来并挡住了它的去路，一秒钟后，小光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是‘次元’吗……能分解任何存在于面前的力量和形体的传说之守护魔法……贝蒙特竟然能设置如此强大的结界，看来单凭我的力量是无法与之对抗的……现在就只能希望‘这样东西’能帮上忙了……虽然这样必定会为我引来敌人，但只要一击奏效的话……”神秘人自左手中指上取下了一个刻着一小行古老文字的古旧戒指，戒指虽然已经被磨蚀得失去了色彩，但其铭文却似乎闪耀着奇异的光泽。神秘人继续开始念诵咒文，他手掌里的戒指随即浮升到了空中并开始绽放深蓝色的光芒。“拜托你了……传说中的破魔指环‘深蓝之瞳’……让你古老的力量在此和同样是传说的结界分出胜负吧！”戒指在那一刹那向着五芒星阵撞了过去，然后就如同被镶嵌在了中心一般停下了脚步，神秘人的手指尖再度飞出了一个小光球，这次小光球直接就穿透了五芒星阵，随即结界就如同玻璃一般开始崩裂出碎纹，片刻之后，发出了一声巨响，如同爆炸一般四分五裂。巨大的爆炸声惊动了正在不远处懒散地巡查着的剑士团，他们在辨别了声音的方向后同时地吃了一惊，谁也不相信会有人接近并破坏那里的魔法结界，所以在诧异了好一阵后才匆匆地赶了过去。而另一边，公主的卫队因为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场所所在而未曾迟疑，所以比他们快了一步赶到了现场。神秘人并没有逃跑，他的手里握着一块古老的石板，看来已经顺利得手。在他的身边则站着一头格里芬，那威猛的气势令得到场的诸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神秘人发出了胜利者的笑声，然后甩去了身上的斗篷：“请转告贝蒙特学院长阁下，神圣月光的至宝，伟大的古代遗产‘原初石板’，由我法兰德•里维谢尔接收了！”“开什么玩笑！”费德南怒吼一声，随即就注意到了对方在月光下随风起舞的银色长发……这使得他变了脸色：“你这家伙……是‘古代先民’吗！”“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称呼和定义我们的，不过这样的名词确实不能算是谬误。我们这支古老的种族也许早已经退出了历史的书页，但我们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的。如果可以的话，请称呼我们为‘里塞洛芬’吧。”人群随即发生了一阵**。不论是“古代先民”，还是“里塞洛芬”，指的都是记载于史书上的那支神秘而古老的种族。他们无论男女，每个人都拥有传说一般的俊秀容貌和一头银色的长发，更重要的是，他们掌握着传说中威力凌驾于四元素魔法之上的古代魔法，并善于操控实力强大的幻兽，仅是这几点就已经足以让魔法师们充满了畏惧。然而在这片大陆上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们的真实身影，今天这位名叫法兰德的古代先民突然之间从天而降，使得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禁感受到了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压力。“不准备阻拦我吗？这是贤明的判断，我也不愿意和你们产生任何的冲突，只不过是为了达成我的一个理想而借用了一下贵学院的宝物而已。请务必代我向学院长阁下表示感激和歉意，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会亲自来向他致意的。”“想逃吗！”看到法兰德已经骑上了格里芬，总算反应过来的费德南使出了魔法，但“旋风”到了法兰德面前，突然就像被吸收了一样消失无踪。费德南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是……难道是等同于‘次元’的‘虚空’吗？”传说中的“布伦修德”塞琳曾以此魔法在瞬间吞噬了两百名追杀者……其威力光是想象一下就会浑身冷汗，如今它竟然会真实地出现在面前……“原来还有能了解到古代遗产的魔法师呢……虽然这只是被我将力量压低到最小限度的‘虚空’，但是要吞噬你的话还是足够的，你还准备继续试一试吗？”费德南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看到在场的人都已经服软，法兰德微微一笑，在月光下，他的容貌果然如传说一般充满了俊美的定义。如果不是敌人的话……不，就算是敌人，也会有无数少女为他的容貌而疯狂吧……“那么在下就告辞了。今天没能和传闻中的学院长阁下比试一下，实在是有些遗憾，不过仅凭他所设的结界，就令在下心服口服。那么各位，希望我们以后再度相遇时，不会是以敌对的立场呢。此外，请容许我奉劝一句，如果各位想追来的话，将会遇到舰队的阻拦……请务必珍惜自己的生命为好。”法兰德踢了一记坐骑，格里芬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后用力拍打着翅膀，卷起的狂风令在场的诸人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等到他们总算能睁开眼睛时，格里芬的身影已经消失于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