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的佣兵 六之九

六之九银露祭•后“真的是……真的是不可思议啊！原来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在听到里昂讲述的海尔米兰近况后，震惊之下的露露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连手中的酒杯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国王陛下遇难，同盟关系破裂，而且连塞拉思都作出了战争的预备，学院也面临了那么严重的危机……这可真是最糟糕的结果了呀！”“没错，战争恐怕将在近期爆发，学院的本国学生已经基本被征召到了王城，非本国的则被羁留在了学院。目前唯一能祈望的就是古特伦德能保持中立，才能阻止战争滑向最恶劣的事态。因此女王陛下要我向各位传达‘任务终止即刻回国’的命令。如果不立刻采取行动，雷鲁克或许就会被作为边境防区而遭到全面封锁，所以露露小姐请立刻把命令传达到剩下的诸位，然后即刻动身。”“我明白了，事态已经如此紧张，看来也容不得我们再作其他的打算……可是从这里返回海尔米兰所需要的时间最快也会超过一个月，在这期间如果战争爆发的话……”“作为必要的缓冲，我们必须先返回卡洛，一旦和赫兰德的战争爆发，卡洛将成为第一边境战场，虽然对各位来说实在是强人所难，然而我们实在需要各位的力量……在这场胜算目前还不超过一半的战争之中，所有能利用的力量我们都需要动员起来……请您原谅。”“是呢……无法置身事外吧。虽然并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现实，身为海尔米兰的一员，也不可能对这些危险的因素不闻不问。不过……杀人这样的事，毕竟也是太残酷了吧。”“生命的延续和消亡也都只是命运的安排，在战争这样的阴影之下也并不例外，而且有着更加残酷的定理……如果能以眼前的死亡来换取一个国家的安宁，或许牺牲也是值得去重视的付出。不过，露露小姐秉承着水的仁慈，对这样的事感到痛恨也是情理所致吧，所以我也希望您能以水的力量去拯救更多陷入战火的威胁而无法自救的人们……”“这一点我也知道，不要说是人，就是流浪的小狗我也不会轻易抛弃它们……可是无论我救多少人，还是无法阻止更多的生命在战场上消失呢。海尔米兰在两大王国的威胁之下真的是前路迷惘……我们也只能努力去拯救和祈祷了吧。”“正是如此。身为王国的骑士我只能尽我所能去旅行我必行的职责，不过对露露小姐来说还是有着相当自由的权力。女王也希望你能尽可能地联合起学院的力量，来加强足以护卫本国的魔法防御体系。面对拥有大陆最强骑兵的赫兰德和无穷威力的战舰的塞拉思，我们能依靠的也只有比他们先进的魔法文明了吧……”“把学院推上战场……不是我所能决定，也绝不是我的本愿。所以关于这一点，请原谅我现在不能答应……不过，面对赫兰德的骑兵，就连被称为海尔米兰第一的里昂阁下，也会觉得束手无策吗？”“仅凭个人之力是无法与一个国家对抗的，不管我拥有怎样的力量，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何况……海尔米兰的骑士团毕竟还只是一支新生不久的力量，如果贸然地投入战场必定会遭到巨大的损失，对一个指挥官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伤感的结果了吧。所以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我并不愿意和敌人发生决战性质的冲突……”“说的是呢，不过即便如此，你也是无法阻止战争的进程，更无法挽救其他军人的生命……恐怕会有无数生命消失在即将到来的战火之中……我们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样的结果而已吧。里昂阁下，到底该做些什么，我们已经非常清楚了，不过……”“不过……？”“这些话你仅仅是要我转告而已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完全不必亲自来到这个地方吧。换句话说，你是不是应该当面告诉茜露呢？”里昂再度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他向面前的杯子里注满了鲜红的**，然而却只是举起杯子不断摇晃，并不打算就此一饮而尽：“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我只是觉得很难再去面对茜露而已。毕竟我已经不再是能站在她身边去守护她的骑士了……这样说也算是在逃避吧，你可以随意地对我指责……”“我并没有那样的意图，只是觉得你有必要去和她和解而已。在今后的战争局面之中，你们或许会不断地接触到对方，也必须不断去面对这种现实……你不觉得这也是无法逃避的事实吗？”“也许是这样……就像这酒一样，不管我怎么去摇晃杯子都无法改变她的模样……”“就是这个道理。而且……那两个年轻人之所以会在那天发生如此严重的冲突，毕竟也是因你而起。即便你觉得难以面对……也有在三方之间取得和解的必要吧。或者我换个不大礼貌的说法……你是不是应该向他们道个歉呢？”“茜露……在那位骑士的守护下……是不是很幸福呢？”“幸福这个词或许还是太早了一些……不过她确实很快乐。自从她入学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她会露出如此真实的喜悦和悲伤……当然也包括愤怒。”“是吗……那样就足够了。那位骑士既然能为茜露带来她所渴望的幸福，我也不会再因此而产生不必要的罪恶感了吧。那么，就按照你说的，我去向他们道歉……也许这是我早就该做的事。”露露会心地微笑着为自己的杯子也倒满了酒：“那么……在干杯之前请容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或许我是有些过分……菲琳雯小姐对你的感情，你真的就没有任何回应的余地吗？”“菲琳雯……吗……”里昂脸色黯淡了下来，沉默片刻之后，他将杯子里的酒缓缓地倾洒在桌子上：“倾倒出去的就算是美酒，也是无法再令人品尝的……无论菲琳雯对我有着多么深沉的感情，我也不过是停留在茜露酒杯里的**而已。现在茜露这只杯子已经破碎了，我又怎么可能停驻到菲琳雯的心里呢……我所能做到的恐怕也只是这种程度了吧，实在是令你见笑了，露露小姐。”“呐……洛依德先生，接下来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什么呀！那不是太无趣了吗？洛依德先生觉得和莉娜约会很不开心吗？”“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就开心一点啦！莉娜就是为了让你开心起来才和你出来约会的！可是你却总是摆着一张脸！骑士都是喜欢摆出这种讨厌模样的吗？”“实在是……很抱歉……”“要道歉还不如请我吃东西！我要那个那个和那个……”莉娜拉着洛依德在大街上四处游荡，并不断地和他东拉西扯要这要那。洛依德就像木偶一样被她牵拉着手无目地挪动着身子，还不时地破费着钱包里已经所剩无几的通用币……然而莉娜的肚子却像是无底的深渊，无论怎么填塞都不曾表现出吃饱的模样。在她又大口地塞下一块糕点之后，洛依德终于担心起来：“这样吃没关系吗？万一吃坏肚子的话……”“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是好吃的东西无论多少莉娜的肚子都能装得下！不过……原来洛依德先生也有那么温柔的时候呢！你会关心莉娜的肚子呢！”“请别说这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话……总之为了你的健康考虑，接下去就不能再为你买什么零食了。”“哎！真是小气！今天难得可以吃到那么多的甜食，莉娜就是想好好地吃个饱！”“请别像个小孩子那样……”“莉娜本来就是小孩子！所以说什么都想要吃个够！那些那些和那些……”莉娜如同麻雀一般绕着他的身子转圈。迎着路人投射过来的诧异目光，洛依德很不自在地把她拉在了身边：“我知道了……请你别再这样胡闹，会被大家嘲笑的……”“莉娜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总之你不买给我的话我就一直这么闹下去！”“我会买的我会买的……总之请你先停下来……”洛依德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出于“无可奈何”的理由而缴械投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莉娜！一认真起来行事有如其“白银之风刃”的名号一般干脆利落，可一发起脾气来简直比小孩子还要孩子气，完全就是拿她无可奈何……说起来茜露也是这种性情，吵闹起来两人完全是不相上下……两个人的前世大概都是鸟吧？不然怎么总是这般跳个不停呢……说的袄茜露……她刚才似乎非常生气……应该说的确是非常生气吧？她的骑士没有陪伴在她身边，而是跟着其他的女士在大街上约会……这也算是一种背叛行为吧？对待叛徒，似乎也只有判死刑才合适……嗯，总有一天我会被茜露砍下脑袋吧。不过那样也许是一种幸运……虽然丢了脑袋确实是非常可惜，但只要茜露愿意的话……嗯……一想到这里突然就觉得全身一阵的发冷，似乎是被什么锐利的器物刺中了后背。洛依德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安，于是转过身子四处张望，在身后的人群里发现了一头熟悉的淡金色长发……茜露果然是跟来了！而且淡金长发旁边的粉色波浪卷不就是雪莉吗！洛依德在心里重重地哀叹了一声。一想到刚才的一举一动都在她们的注视之下，洛依德顿时涌起一阵不安的颤抖。如果再和莉娜闹得过分，以茜露的脾气，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当场发作，整个街道也都会被她破坏吧！那样自己可就是罪大恶极的破坏事件元凶了……洛依德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站直了身子和莉娜保持了一手臂的距离：“光顾着吃似乎也有些单调……就没有好玩的什么吗？”“好玩的什么……说出这样的话的洛依德先生真是很古怪！”“我……很古怪？为什么这么说？”“那么严肃的洛依德先生居然会说想去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还是说你突然就发烧了呢？”莉娜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洛依德赶紧把头扭向了一边：“我什么事都没有，是你误会了……大概就是被你给影响了吧？”“被我影响？”“不是有人说过吗……和孩子在一起，大人也会变成孩子的……”“啊哈哈……是这样吗？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呢……不过洛依德先生果然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呢……莉娜明明已经十六岁了……”刚才还一个劲地强调自己是小孩子，现在却又因为被认为是小孩子而懊丧……我是再也不敢和这些女孩子较真了……洛依德悲叹了一声扶住了额头：“总之我就是这样的想法……因为我对这里并不熟悉，所以只能麻烦你帮我选择合适的地方了呢。”“既然那样的话……虽然雷鲁克除了石头就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夏神的神像前祈祷一下呢？既然是银露祭，就有必要向同为夏神和爱神的神明祈祷……请你跟我来吧！一路往东就可以找到了呢！”“向爱神祈祷？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一想到居然是和莉娜一起去爱神像前祈祷，洛依德不禁感到些许的惶惑……万一被跟在身后的茜露发觉……应该说她肯定能发觉，说不定就真的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巨大灾难，而且以她的性情，就连神像都会被她毫不犹豫地破坏成碎片吧？洛依德刚想拒绝，莉娜已经拉起了他的手拔腿飞奔起来，使得他不得不快步跟了上去。东行十几分钟后，道路逐渐因接近中心广场而开阔起来，面前的人也逐渐增多。只是放眼一望，都是一对一对深情相拥的情侣，令得洛依德极度的不自在……广场中心那巨大的石像就是兼具着夏神与爱神之职的神明吧！虽然在夜幕下看不分明，不过整体而言似乎与学院里的罗瓦德神像相去无几。说起来，对着神像起誓已经不是第一次，然而今天却实在是令人非常的为难……如果是茜露陪在身边，自己应该不至于那么迷惘吧？莉娜加快了脚步，在拥挤的人群里奋力地挤了进去，一直来到神像前站定：“就在这里吧洛依德先生，你看！伟大的神明就在面前看着我们呢！大家在这里都感觉非常幸福的样子，我们也静下心来一起祈祷吧？”“等一下莉娜小姐！这样的事似乎有些……”“你在犹豫什么呢洛依德先生！这样对神明可是非常不敬的行为啊！赶快和莉娜一起闭上眼睛祷告……”莉娜不听劝阻地一意孤行，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诸多后果的意图。洛依德惶惑地转过头去，果然那头熟悉的金发就在不远处时隐时现，而且似乎还散发着强烈的杀气……如果茜露控制不住地开始使用魔法……光是想想就会觉得心惊胆寒，然而身边这个莉娜却像是粘在了自己身上，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受人欢迎是件很有趣的事，不过也很容易短命的，对手！”费列因的嘲笑再度浮现在脑海里……你说的对，费列因。像我这样的人，在没和你决出胜负之前，说不定就已经死在这些女孩子的手上了……如果这就是神明的旨意，我也只能安心去接受吧……屈从于命运的洛依德不再抵抗，他安心地闭上眼睛等待随时会来临的风暴，至于莉娜念诵了些什么，他完全不清楚，至少自己根本就没有向神明作出任何的祈祷……“啪”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碎裂开了……洛依德低头看去，脚边已经凝结起了一小滩的冰水……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啊，茜露……果然神明还是没有眷顾到自己，在这即将爆发的一刻，已经无法再阻止转瞬来临的灾难……在场的大家，请原谅我，因为我的原因，使得你们也即将遭受可怕的攻击……“那……那是什么东西啊！”周围忽然有人发出了惊呼声，洛依德抬头望去，在他的头顶，至少有六支冰枪正逐渐凝结成形，连带着，四周的空气也开始迅速地降温，广场上的人们都不自禁地浑身发抖：“为……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寒冷了呢！”“而且头上……头上那是什么东西啊！好像是巨大的冰柱啊！”“为什么快到夏天的季节里会出现这种奇怪的东西！”“总觉得今天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被幽灵缠住了一样！我们还是先回去比较好……”“说得也是……今晚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明明是那么神圣的节日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糟糕的结果！”大家倾吐着不满的议论纷纷散去，整个广场顿时空旷了下来……洛依德暗自庆幸事态的发展总算不至于伤及无辜，一边又发现头顶的冰枪已经彻底成形，随时都会向自己突刺下来。而且随着人群的散去，茜露咏唱魔法的身姿已经清晰地映入他的视线了。不能指望她身边已经惊慌失措的雪莉帮上什么忙，现在能阻止事态的应该只有莉娜……然而莉娜却似乎依然沉醉在向神明的祈祷之中，完全没有发觉身边的异常。茜露身上的杀气已经彻底地燃烧起来，事态也即将彻底失控……洛依德已经顾不得再细作考虑，大步地朝着茜露冲了过去：“冷静一点！茜露……”“哇！小心啊洛依德先生！背后！背后！”听到雪莉的警告，洛依德迅速地侧开身子……一支冰枪擦着身体呼啸而过，笔直地刺入了地面，力量之迅猛令他惊怒交加：“茜露！你真的是想要杀了我吗？”“吵死人了！像你这样的家伙……就这样死了算了！骗子！叛徒！”“你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谁是骗子叛徒……”“多说无用！”剩余的五支冰枪在这一瞬间从不同的角度向他包围突刺，雪莉忍不住惊呼着闭上了眼睛，洛依德已经无路可以退避，只能拔出佩剑准备抵挡，然而茜露在暴怒之下呼唤出的冰枪绝对不是寻常的魔法所能比较的，即便持有可以有效抵抗魔法效力的忠诚之剑，也未必能保证无伤而退，洛依德甚至有了死的觉悟……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茜露大小姐的脾气早已经化为了他生命中充满存在意义的一部分，令得他对生命第一次充满了种种的依恋。只是不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茜露会不会为自己流下眼泪而已……在已经觉悟到必死的那一刹那，一个巨大的水弹掠过了他的头顶，和五支冰枪发生了剧烈的撞击……随后洛依德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得透湿，虽然万分的狼狈，然而死亡的危机也总算是离他而去了……“这个水魔法……是露露小姐吗？”不过，就算是用尽魔力，露露的水弹也无法与暴怒时的茜露呼唤的冰枪相抗衡，所以这一击的力量绝对不是露露独自就能达到的威力……洛依德正在惊讶之时，露露的声音自另一个方向飘了过来：“一独处就闹出这种事，你们是不是非要把广场破坏成废墟来才心满意足？还有你洛依德，毕竟你也是一名骑士，怎么能变得和她们一样孩子气？”“实在是非常抱歉……”受到露露的指责，洛依德和恢复了冷静的茜露都垂下了头，从骚乱中惊醒过来的莉娜则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疑惑地四处张望着，露露充满叹息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总算是没闹出大事……不然银露祭说不定就要因为你们而抹上鲜血的记忆了，我们毕竟是身在他国，无论如何请注意一些分寸才好，两位。”“明白了……但是露露小姐你躲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和我们说话呢？”“唔……”露露的声音突然就变得踌躇起来：“这个嘛……是因为有些迫不得已的原因……”“迫不得已？”“嗯……怎么说呢……有个人可能会令你们感到为难的……但是你们又不得不和他见上一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是什么人……会让你觉得那么为难？”洛依德和茜露对望了一眼，彼此的眼神里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该不会是那个人”的疑虑，而那边的露露则陷入了沉默，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男性的声音：“是我，里昂•冯•尤里安，好久不见了，茜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