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起程诗 七之三

七之三狮子之翼拉格那一大早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连日的操劳使得他一旦睡下就不愿意再轻易起身处理军务，除非至关重要，一律交由副官酌情处理。只是今天的敲门声显得有些非同寻常，使得他昏昏沉沉的脑袋迅速地清醒过来：“有什么事就在外面报告吧！”如果是日常事务，我就懒得回答什么了……拉格那的话音里流露出这样的信息。很快，副官那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将军阁下！威兰城终于被我军攻破了！”一时之间拉格那以为因疲劳带来的梦境还没有彻底苏醒……“给我重复一遍！”“将军阁下！威兰城终于被我军攻破了！”副官的声音更加响亮，拉格那迅速地从**跳下地来，随手把搁在床边的军服往身上套：“什么时候的事？”“就在刚才！在我们发动攻击之后，威兰城的抵抗就彻底停止了。本来以为是敌人的阴谋，但是在派遣了斥候小队之后，确认了敌人已经全军覆没的事实！”“全军覆没？”“是的……战场上大约留下了五百具敌人的尸体，包括一位将军模样的指挥官，在检查了他的*明后，确认是威兰守将拉威茨将军。”“拉威茨……阵亡了吗？”拉格那穿衣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去准备一下，我要去巡视一下战场，包括……见见我那位伟大的对手。”威兰城的城墙已经在战舰那猛烈的炮火下彻底崩塌，塞拉思的军队得以顺利地**。士兵们依照命令把威兰守军的尸体排放整齐，现在拉格那正迈着沉重的步伐穿过这尸体的长廊。“将军阁下……所有尸体都是面朝我军倒下的，也就是说……这里没有一个是逃兵。”“是一群勇士……不是吗？而能驱使他们英勇赴死的指挥官，真是比魔龙都可怕的人物啊。”尸体长廊的尽头，一名军官背靠着残破的城墙巍然屹立着。虽然他也早已断气，然而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痛苦或是恐惧，似乎只是因为疲倦而陷入了沉眠。拉格那若有所思地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这就是……”“是拉威茨将军本人。”“能够在最后关头鼓舞着士兵冲锋到最后一刻……真是一个可敬又可怕的对手啊。可惜啊……我还一直想和他交个朋友，一起喝上一杯……”“听冲锋的士兵说，他最后的一句话是‘拉威茨奉海尔米兰的命令坚守到最后一刻’，然后摆出了这个姿势才断气的。”拉格那没有回话，只是站直了身子向着对手再次行了军礼：“就在这里安葬这位将军，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他都是一个值得我们尊敬的对手。”副官向卫兵们打了个手势，卫兵们走上前来恭敬地抬走了将军的遗体。拉格那随即把目光投向原先的尸体长廊：“把这些士兵也好好地安葬。威兰毕竟是海尔米兰北方最后的军事据点，我们现在可以放心地直指敌人的腹地了。话说回来……机动部队已经走了有两天了吧？”“是的，依照两艘军舰的行进速度，再过两三天就能到达目的地。”“是两天，还是三天？”“应该是两天，只要不遇到风暴。”“好……能否一举震慑和摧毁敌人的精神，就依靠那五百名士兵了……不过，威兰所有敌人的尸体都在这里了吗？”“已经彻底清扫了战场，没有发现其他的敌人，而且……也没有发现魔法师部队的尸体。”“也就是说……一半的部队已经在两天前撤退了吗？不愧是拉威茨，竟然能令我们毫无察觉就组织起大规模的撤军，而且还以不过半百的残军和我们五千大军对抗了两天……命令士兵！休息三十分钟后立刻向法兰平原进军！”“这么急迫吗？既然威兰是敌人的军事要地，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留下来巩固这个据点？何况士兵们连日作战也已经相当疲劳了……”“那样的话就来不及了。计算一下日程，海尔米兰的援军应该在近几天就能抵达法兰平原并和撤退的威兰守军会合，如果被他们提前构筑起防线的话，凭我们现在的军力就算有战舰的支援也是无法继续前进的，那样一来或许整个局势就会逆转，而我们派遣机动部队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进军，抢在敌人面前占领法兰平原并一举击溃敌军！”“是！”“另外补充一点，法兰平原是一个经常会起雾的地方，让士兵们务必小心由此带来的麻烦。”副官匆匆跑去传达将军的命令。拉格那的目光扫过崩坏的城墙，轻轻地“咦”了一声：“为什么敌人会突然撤兵呢……如果全军留下驻防，哪怕只是拖延一天，都能为援军占领法兰平原争取必要的时间……相信只要是有着战争头脑的军人都能认识到这个问题，难道这是他们的女王下达的命令？确实……缺乏战争洗礼的年轻人有时候会犯下这样错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过看来我这位对手并没有忠实地执行这个命令……拉威茨啊！没能和活着的你见上一面，恐怕是我一生中的一大遗憾……”拉格那的判断没有决定性的偏差，由兰诺德和威尔萨姆带领的本国援军以惊人的行进速度逼近了法兰平原。为了抢占战略先机，两位将军从“尤米尔骑士团”和“芬里尔骑士团”中挑选了精锐的白银骑士作为援军主力，并命令随行的步兵也一律在骑兵的帮助下骑马前进，最后组建了一支纯粹的骑兵部队，不分昼夜地向法兰平原挺进。如此浩大的骑兵阵容，恐怕任谁都会为这一幕而大惊失色……尽管为数五千的部队里真正的骑士只有八百人。之所以采取如此单纯到极端的行军方式，是因为两位大将都深信在女王的命令下，威兰只会以更快的速度失守，如果不能尽早在法兰平原驻防，北方战场就会全部沦陷。现在除了拼命行军，就只能祈祷拉威茨会明白战场局势而拒绝女王的命令……然而拉威次毕竟也是一名忠诚的军人，即便明知事态的严峻，也依然会遵照命令行事吧？所以……这次救援行动恐怕是希望渺茫的一次赌博，胜负的天平甚至无可预料。基于对后果的必要考虑，两位将军也刻意地减少了出征的骑士人数，毕竟，作为王国的守卫之盾，王家骑士团是绝不可动摇的力量，所以绝不能因为一次希望渺茫的救援行动导致这支精英遭受更大的损失。拉格那尽管预料到了海尔米兰的援军会在近日赶到，然而他心里的时间范围是三天左右，而事实上，兰诺德军离目的地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由于突然而来的大雾阻碍了行军的进程，援军被迫休整了一天。等到大舞散去，兰诺德立刻跨上了战马，命令部队继续前进，一边取出了作战地图：“还有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之后就会赶到法兰平原了。这可真的是一场时间的赌博。只要双方的钟表停摆那么一刻，说不定战局就会完全逆转。威尔萨姆阁下，你觉得女神的天平会指向哪一边呢？”“这我可猜不到，我对女神的信仰并不是那么虔诚啊。”“那么我换个问法……你觉得胜利的天平会倾向哪一方？”“只能说是一半一半吧。我们虽然已经把行军速度提升到了极限，然而这次的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毕竟是‘黑炎男爵’啊。不知道拉威茨怎么样了，只要他家伙还站着……”“我已经为他作了最坏的打算……你呢？”“我其实也是一样。”两位猛将一齐神色黯然地叹息了一声：“那家伙就是那种不懂得什么是后退的顽固分子啊，威尔萨姆……希望他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尽管我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残酷了。”“既然身处战争，就没必要去顾虑什么残酷和仁慈，没有那场战斗是不流血不牺牲的，我只要看着胜利到来就满足了。”“还真是你的作风。不过你说得对，战争就是以争取最后的胜利为目的罢了。在这样的大前提下，无论是怎样的牺牲都会被淡化吧。只是，牺牲的毕竟都是生命啊。”“既然作为军人，就不能再去顾及这些问题。片刻的软弱会令我们在战场上丧命的，只有不顾一切地勇往直前，才有活着回去的希望……”威尔萨姆挥动了马鞭赶到了部队的前列，兰诺德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慢步跟了上去：“软弱会令我们丧命……勇猛也是同样的结果罢了。”“兰诺德阁下！前方发现一队士兵！”威尔萨姆大声地招呼着落在后面的兰诺德：“而且是我军的旗帜！”“哦？该不会是……”兰诺德催动坐骑赶上前去，前方的士兵发现了本国的军队后，也迅速地赶了过来：“请问是本国赶来的援军吗？我们是自威兰撤退的部队！”“威兰的部队？你们是拉威茨将军的部下？”带队的军官正是拉威茨的副官，在看到兰诺德和威尔萨姆的军装后，松了一口气地弯下了腰：“想不到是两位将军亲自率领援军前来……实在是感激不尽……”“先不说这些，你的部队是怎么回事？拉威茨将军呢？”“这些是威兰的魔法师部队和伤兵，其他的士兵都留下来准备和拉威茨将军坚守到最后……将军要我转告他的话：拉威茨在威兰城奉王室的命令坚守到最后一刻……”“你们不是接到女王的命令了吗！”威尔萨姆大声怒吼起来，副官顿时淌下了热泪：“将军说……为了给各位争取时间构筑起防线，所以……”“这个家伙……！”两位将军彼此对望了一眼，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这头令人头痛的钢铁之狼……看来我们已经无法再抱有他生还的希望了，不过至少不能让他白白牺牲。威尔萨姆阁下，我们不能辜负了他的遗愿才好啊。”“那是当然！为了所谓的给我们争取时间……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变得现实一点啊！不过……恐怕他再也无法变得现实起来了吧。兰诺德阁下，我们继续前进吧！看来必须今天就在法兰平原构筑起防线来才行，我想威兰也已经失守了……”“确实，我也是这样的预感……那么我们就加快进军的速度，你们立刻撤退回到离这里最近的洛亚去休整，然后把威兰的战事向女王详细报告！”副官答应了一声后带着残军向后方的洛亚方向前进，兰诺德则率领着部队朝法兰平原进军。拉威茨的决意使得他们也受到了深深的鼓舞，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用胜利去告慰这位将军的英灵……跑出一段路之后，法兰平原就在离他们还有一个小时路程的前方，两位将军都松了一口气，并开始计划接下去如何构筑防线，就在这时……“轰”地一声，部队后方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和士兵们的惨叫。两位将军惊愕地回过身去：“怎么回事……”“轰轰！轰轰！”部队后方接二连三地发生了爆炸，猝不及防的士兵们死伤无数，其余的都惊慌地往前拥挤或是往四下里散开，整支部队顿时混乱了起来。“炮击？难道说……”兰诺德向着后方的天空抬起头，在看到空中那两艘明显的战舰形体后，不禁失去了血色：“竟然被伏击了？简直是不可思议！塞拉思难道已经……”“但是不管怎么说都太快了！而且只看到两艘战舰而已，没有看到敌人的其他部队！这到底是……”“是敌人预先出发的机动部队吗！他们早就料到我方的行动而在此埋伏了吧！”接二连三的炮击使得部队完全失去了应有的阵形，人与马匹分裂的尸体在头顶飞舞并散发出可怕的焦臭气息。兰诺德一边高喊着“不许慌乱”一边上前指挥部队往射程外的安全距离撤离，突然之间他感到脚下的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然后自己就随着坐骑一起飞上了半空。“被击中了……”这个念头只是一秒钟的闪光而已。随后，巨大的爆炸声和耀眼的火光所交织成的冲击迅速地令他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袭击兰诺德军的并不是拉格那的主力军，而是之前被派出去执行机动作战任务的两艘战舰。在拆除了部分的大炮之后，两艘战舰总共运送了五百名士兵迅疾地越过威兰的防线准备潜入海尔米兰腹地。然而……偶然的因素或许在战争的定义里有时候也确实太多了一些，这支机动部队在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后，穿过法兰平原上空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碍，也就是法兰平原的特产——时常突如其来的大雾。这使得他们为了躲避迷路的危险而被迫停留了一天，结果等到白天出航时，恰好地遇到了在下方前进的敌军。意识到敌军的目的就是前往法兰平原构筑防线，机动部队的指挥官沃尔特当机立断下达了炮击的命令。虽然侧舷的大炮分别都仅剩下十门，却依然造成了相当可观的打击。海尔米兰的部队在连续的炮击后已经溃不成军，沃尔特担心炮弹用罄和遭到敌人风魔法的反击，在确认战果之后下令全速航行，迅速地脱离了战斗。“真是漂亮的战果！沃尔特大人的战略眼光真是非同一般啊！”“看那些到处乱窜的老鼠们！一定好好地品尝到我们战舰的威力了吧！”“如果不是因为减少了大炮的数量，我们一定可以把他们赶尽杀绝！”听到部下连番的赞誉，沃尔特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神情。这位刚三十出头的指挥官正处于精力旺盛的时期，对功勋和荣耀有着强烈的执念。这次阴差阳错地立下了一件功劳，令他高傲地仰起了头颅：“那只是敌人太愚蠢了而已！虽然我们其实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不过既然是战争，一切偶然都是合理的，我们立下了功劳也是无须置疑的！而且看那支部队的阵容，应该就是海尔米兰援军的主力吧！”“粗略估计人数大约有四千，而且是相当完整的骑兵编制，应该是主力部队没错。”“哈哈哈！海尔米兰的骑兵部队毕竟只是半吊子而已，这次突袭令他们可怜的那点资本也丢了大半了吧！拉格那将军应该很快就能占领法兰平原，而我们接下去的工作……”“是去占领魔法学院吗？不过还真是令人提不起干劲，为什么是占领呢？像那种程度的学院，一阵炮击就能将它化为灰烬了吧？”“愚蠢的说法！”沃尔特用力地搂住了部下的肩膀：“别忘了那里的学生都是怎样的身份，那可是一笔真正的财富啊！”“原来如此！因为都是贵族的子嗣吗？不过其中也有非海尔米兰的贵族吧？”“那些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要完成我们该做的工作就行了，不过我们也不能忘记想办法在那些富家子弟身上捞上一票啊！”“哈哈哈！将军的主意真是太妙了！那些小家伙随便挑个人都是我们无法估计的身价呢！”“而且……听说男学生大部分被征召到王城里去任职了，剩下的基本都是女学生……”部下们都为沃尔特的情报而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剩下的都是那些高傲的富家少女吗……”“魔法师什么的，只要没有了魔法杖，就等于是待宰的羔羊了吧？”“不知道贵族少女的肌肤和那些平民有什么不同……真想好好地摸上一把……”“那样的话会被拉格那将军斩首的吧！我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的程度啊！不过……”“不过？”“为了震慑那些高傲的小家伙，也允许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吧？只要有合理的解释，在战争的时代里做一些过分的行为也不算是单纯的违反军纪……你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吧？”部下们的笑声更加的猥琐起来，沃尔特也为自己的发言充满了得意之情。在充满了火药味和随时都会战死的阴影的战争时代，军人们都已经不存在正常的思维和乐趣，唯一能得到放松的也就是这种私下里说几句无关痛痒的笑话来刺激一下大家的神经。当然，真的在执行任务时，这样的行为可就要严行禁止了……巨大的现实反差使他忍不住在心里狠狠抱怨了一番：“废话少说，加速前进！虽然这次攻击也算是取得了相当的战果，然而也影响了我们原定的计划，不加紧行动的话，会因为延误战机而被拉格那将军责罚……那样的责任我可担当不起，毕竟他不是那种会因为战功而抹消过错的人啊！”“真是无情的家伙……所谓的黑炎男爵，做起事来真让人无话可说呢！这样的我们还不如一群佣兵或者盗贼……”“别再说这种蠢话！我们毕竟是塞拉思引以为傲的正规军人，当然要有正规军人的风范！别拿我们和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去比较！别再磨蹭罗嗦，赶快加速前进……”“沃尔特将军！前方发现身份不明的神秘部队！”了望塔上传来士兵的报告，沃尔特吃了一惊地接过部下的望远镜大步赶往舰首。在望远镜的视线里，果然发现了距离战舰前方两千公里处正高速飞行的模糊黑影。“那是……什么？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就被发觉……体型应该是相当庞大的物体了吧？”“该不是什么魔物吧？”“不大可能……就算是格里芬，也不可能巨大到这种程度。难道……是魔龙？”“魔龙？那种传说中的东西？”部下们顿时惊慌起来，沃尔特又摇了摇头：“正因为是传说，所以也更加不值得相信。而且，如果被魔龙发现，我们现在已经遭到它的攻击了吧？然而……”沃尔特再次举起望远镜，那黑色物体已经在视线里彻底消失了，其飞行速度之迅疾令他不禁有些失神：“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会拥有如此惊人的飞行速度？就算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行进，或许都无法追赶上它的脚步，这真是令人恐惧的事实……难道说，海尔米兰也已经拥有了能和我们抗衡的武器了吗？那样的话……战争局势的变化之快还真的是非常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