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起程诗 七之六

七之六泪水的情义巨大的战舰缓缓降落在了学院的大广场上，学生们充满了惊讶地从四方八面围了上来，在看清战舰上飘扬的是海尔米兰王国的旗帜时，爆发出了海浪般的欢呼。被俘虏的沃尔特和勒文沉默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面前的大战舰，虽然自己也是乘坐战舰而来，还是为眼前的一幕而震撼。海尔米兰的战舰外形与塞拉思的基本无二，只是体型更为庞大，还额外添加了撞角和法里斯女神的船首像，整体的布局倒是更像一艘常见的海盗船。单纯地从女神像的雕工之精细上来看，也无愧于艺术之国的杰作，虽然不知道这女神像是否真能为战舰带来好运，或多或少会为甲板上的人们带来心理安慰吧。两位指挥官不以为然之余，又不禁对海尔米兰发展之迅速感到惊讶，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完成战舰的建造，实在是难以确信其中的真实性。一边的费德南看出了他们的心思，面带得意的微笑迎了上来：“怎么样两位？这艘‘杜兰德号’在两位的眼中有着怎样的评价呢？”“杜兰德号……是以你们的先王命名的吗？”“正是，为了纪念我们伟大的先王而命名了这艘战舰，这是我们第一艘用来和各位对抗的实战用战舰，以两位的眼光，不知如何评价？”“无论是怎样的战舰，毕竟也只是一艘运兵船或者移动的炮台，没有优秀的指挥官就只能盲目地在天上游荡而已。所以仅仅是现在还不能令我有什么评价。不过，我倒是很钦佩各位此次的战略，所以很想问一问其中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在行动之前就侦知了各位的行动意图吗？那都是靠了‘杜兰德’号的功劳啊！”“阁下的意思是……”“其实在此之前，‘杜兰德号’已经试航了一个星期呢。各位就没有发现过它的踪影吗？”沃尔特疑惑地沉思了片刻，才若有所悟地警醒了过来：“难道说那天夜里我看到的黑影是……”“是啊，那就是试航中的杜兰德号，说句实话，我们自己也对它的速度感到吃惊，本以为那天夜里难免会和贵军发生激战，没想到能那么容易就把各位的战舰甩在身后，这毕竟也是我们学院和王城的魔法师们共同研究出来的心血啊。后来我们就有效利用战舰的高速来进行侦察，而各位的行动意图也就尽在掌握之中了。”“真是漂亮的战略，而且，能以那么巨大的体型作出如此高速的飞行，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成果啊。”“为了研究出能提供最大动力的‘风能源’，我们可是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觉。和贵国的战舰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在于贵国以机械为动力源而我们还附加了风和炎的魔力吧。不过最大的问题恐怕就是炮火的威力无法和各位企及，论起单舰作战能力恐怕就比不上各位的战舰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现实吧。”“既然如此请恕我直言……明知战舰的不足，为什么还要追求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呢？而且像贵舰那巨大的体型在舰队战中恐怕也会成为最醒目的攻击目标吧，这其中存在的危险性阁下就不曾考虑过吗？”费德南摸了摸脑袋，露出一丝苦笑：“这是没办法的事，王室有时候就需要这些浮华的装饰来显示他们的权威，而且这毕竟是我们值得纪念的第一艘战舰啊，舰队和军队一样都需要一个灵魂，就像‘杜兰德号’会采用那种那种建造方式一样。对素来以军事为主体又深谙战争法则的各位来说，肯定是难以理解的浮夸吧？此外，有件事想要和两位补充一下，我们的女王想要和两位谈一谈，至于两位的部下，就准备在必要的例行公事之后全部释放。”“那真是感激不尽……”“说起来真是讽刺，如果不是因为战争，或许我们也无缘目睹战舰的英姿，不过，再怎么雄伟，也只是战争的工具罢了。我们能花费那么大的力气来制造如此的庞然大物，却总是不愿意把这样的精力用在和平方向……所谓的霸权，到底有怎样的意义呢……”“人也不过是自私的动物罢了，只要受到充分的利益驱动，就会做出种种毫无意义的举动，甚至会左右一个国家的生存天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命运吧。我们除了去服从这种命运的力量之外，似乎什么也做不到。”“所以，真希望我们能在命运的阴影之下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存在意义，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既不是在战场上，也不会在这种尴尬的场合之下……能永远不再见面就最好不过了。”费德南向两人行礼后转身回到了学生群里，然后立刻被团团地包围了起来。作为英雄的他此刻已经成为了学院里一颗显耀的明星，尤其是向往着英雄与骑士风采的女生们更是为他神魂颠倒起来，不仅是他，就连平时毫无人缘的基克也被围了起来，剑士团所有成员都成为了今日的主角。沃尔特目睹着眼前的热闹景象，有些落寞地叹息了一声：“果然已经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吗？想起来还真是有些羡慕他们，虽然战争的未来还难以预料，然而总觉得他们拥有着动摇胜负天平的力量啊。”“仅仅只是一次带有偶然的胜负而已，将军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那些年轻人真的有您所说的那种力量吗？”对勒文不以为然的态度，沃尔特只是摇头一笑：“我也不知道我的直觉究竟有多可靠。总之在他们身上，我能确实地感知到那种可能，你就当我是在说着无谓的梦话吧，但是，把大陆的命运交给这些年轻人，并不算是错误的选择。”剑士团的成员们享受着来自同学，特别是女生们的祝福，而个个显得神采飞扬。当然，最幸福的是那些迄今都还没有寻找到伴侣的家伙们，在女生包围圈里简直就要融化了，而那些已经确定了情人的早就被嫉妒心爆发的伴侣拖到一边享受专制的温情去了。费德南好不容易从女生的温情圈里挤了出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斗篷也因为拥挤的人浪而被撕破了几个口子，倒有些像是从斗殴中逃脱出来一样，或许从另一个方面说，女生过于疯狂的热情确实和斗殴也相去无几，唯一的区别就是少受了皮肉之苦。费德南望着身后的汹涌人潮，有些苦恼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大声呼喊着杰拉德的名字，却听不到任何的回音。在仔细的一番寻找后，总算发现了他被包围在另一群女生队伍中的人影……杰拉德的心情也正如同战舰上飘扬的旗帜一般呼呼地高鸣着，这回他可是享受到了来自女生们出自真心的爱慕，即便是有女生送他礼物，也绝不会是为了让他再去除草，有的女生直接就把情书塞进了他的怀里……巨大的幸福感使得他不顾心脏爆裂的危险，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这浪漫的包围圈，所以即便听到了费德南的呼喊，他也只是装聋作哑。忍无可忍的副队长终于把目光投向了一边的基克……“喂喂！各位小姐！把你们的英雄借我们一下！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时间！”基克的怒吼声把拥堵的人群吓出一条通路来，基克一把揪住不明所以的杰拉德强行地拉了出去。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杰拉德发出了抱怨声：“做什么啊基克！我正在享受着从花丛中散发出来的令人沉醉的香气来净化我身上浓重的火药味，你这家伙别总是那么粗鲁地打岔……”“你想怎么享受都是你的自由，不过现在至少先把副队长的话听完！到时候你就算滚到花丛中去不再起来我们也不会阻拦你。费德南，你想和他说什么？”“说起这件事可能会令你有些为难……杰拉德，从今天开始，就由你来担任副队长的职务吧。”“嗯？”基克和杰拉德都不禁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费德南？你不想干了吗？该不会是想脱离剑士团了吧？”“当然不是！只不过……”费德南犹豫了片刻，轻轻“呼”了一声：“你们知道我父亲是做什么的吧？”“听你提到过，是接任茜露的父亲也就是拉姆斯侯爵军职的将军吧？”“没错，依照家族的传统，到了我从军参战的时候了，从明天起我就要开始服军役了。因为对剑士团放心不下，所以想把副队长的职务委托给你……”“喂喂！你这家伙这么做算什么意思！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吗！”基克不满地搂住他的肩膀，稍一用力，费德南的骨骼开始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过似乎是因为沉浸于伤感之中，费德南竟然没有呼痛。“我说费德南！不事先通知我们一声就突然就作出这样的决定似乎不大合适吧！本来我们就是享有免于军役的权力，而你本人也是反对参加战争的不是吗！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改变了主意？这些天里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产生了这样的变化？”杰拉德的质问使得费德南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他仰起头凝望着天空，眼睛里竟然淌下了泪水：“兰诺德将军在法兰平原遇到了敌人的伏击……阵亡了。”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杰拉德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虽然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但你的意思是为了这个原因而决定从军？你和兰诺德将军有着什么关系吗？”“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因为遇到了战乱，和父母家人分散了，是兰诺德将军把我抚养长大直到最后归还给父亲的，所以他就像是我的父亲一样……虽然我现在的力量还是微不足道，一己之力也无法改变这疯狂的现实，但是我只能选择从军，我并不是单纯地想要为他报仇，只是想让我为结束这疯狂的战争尽一份力而已，只有尽快结束战争才能避免更多这样的悲剧……抱歉，我的独断专行让你们困扰了吧？”“费德南……”基克沉默了半晌，从他的肩上抽回了手：“你已经决定了？”“决定了，我的名字也已经出现在了新兵名册上，这是不能再改变的事实。”“既然是这样，我们没有必要……其实也没有可能阻拦你了吧。不过……战场上可不像是在学院里，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我知道啊……事实上我一想到这个结果，就会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颤抖，因为我并不是那种会疯狂到不怕死亡的人。而且我还刚刚找到了恋人，根本就不想去和敌人生死相搏。但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着属于自己的理想吧，而要实现理想就必须去勇敢地战斗。所以说，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不过真是可惜，竟然没能和茜露和洛依德当面告别，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和他们重逢……”杰拉德“咚”地一拳落在了费德南身上，然后满怀着怒气吼了出来：“别说这种丧气的鬼话！我们可是瓦尔基里剑士团，是结成一体的朋友啊！不管是战争也好和平也好，都要像兄弟一样活着去享受属于我们的生活！这是我们的信念不是吗！所以你这家伙……就算是上了战场，也要努力地建立功勋然后活着回来！我们要一起享受属于你的荣耀！所以给我微笑着离开学院然后微笑着回到这里来！不然我一定会狠狠地把你揍扁的混蛋！”费德南也用力地朝着杰拉德回了一拳，却依然控制不住盈眶的热泪，杰拉德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基克用力地**了一下鼻子，带着不满地“哼”了一声：“两个大男人就不要再继续这种恶心的闹剧了，眼泪这种东西留给情人就好，男人需要的就是勇气和力量！费德南！要像我现在揍你一样，用相同的，甚至更强的力量去教训敌人！让那些家伙知道你们海尔米兰为了和平而无惧于任何危险的勇气！”话音未落，基克就一拳招呼在了费德南身上。这一击真是毫不留情，费德南痛得弯下了腰，随后他迅速地直起了身子回了基克一拳。两人大笑又大骂着乒乒乓乓地纠缠在一起，围观着这一幕的女生们发出了惊呼声。杰拉德赶紧回过身去向她们解释：“这两个家伙只是因为重逢而过于激动而已，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脾气，请大家不要大惊小怪的让他们闹个够吧……”虽然这么说着，杰拉德的眼泪还是如同泉流一般汹涌着，不明所以的女生们带着惊慌和关切，再度温柔地把他包围了起来。“大家全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啊……除了费德南同学自愿从军之外。看来学院也可以再次恢复课业……不过为什么你会再度光临这里，罗格先生？”从瑟莉希娅的寝殿卫队长罗格手中接过女王的褒奖令和师生名册，一一确认了被允许回到学院里的每一个名字之后，贝蒙特靠在椅子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面前那位全副武装的军官。罗格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里却是充满了“无法商量”的坚决：“学院遭到突袭的事情，女王陛下已经知晓了一切。基于学院对海尔米兰的重要意义，和缺乏必要的武装守备力量的事实，陛下希望除了第二直属卫队之外的学生也必须参加到今后的训练之中，请学院长阁下务必予以配合。”贝蒙特的眼睛里闪过了不易觉察的惊讶，随后就改换上了一丝怒气：“让所有的学生都参与到训练之中吗……女王陛下的要求似乎是越来越过分了。仅仅是同意费德南同学从军这一条，我就觉得陛下已经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现在她还想凭借着女王的权威继续为所欲为吗？老朽不得不在此提出抗议……虽然陛下听不见我的声音。”“学院长阁下，您应该也明白敌人为何对学院有所觊觎的原因吧？这次的胜利虽然很光彩毕竟也只是出于侥幸，然而敌人未必就此善罢甘休，学院长阁下认为一旦敌人发起全力进攻，学院会有多少胜算？再考虑到学院历来不允许王家卫队的随意介入，陛下才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学院长认为这就是为所欲为吗？”“让学生参与训练并武装起来……这样就能阻挡敌人的总力攻势？面对敌人的战舰炮击，我们的学生就有抵抗的能力？这种看似在保护他们的方式，其实是在把他们往死亡的阴影里推吧！罗格先生，我并不认为这样的举动会带来实质性的意义啊……”“有没有什么实质意义，我们现在就下定论还言之过早。至少，如果在面对敌人的进攻或者突袭时，那些学生应该有足够的自卫能力来保护自己，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是出身于高贵的家族，如果落到敌人手里，对我们而言可就是巨大的损失和威胁了。陛下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要求学生们必须在学院内一直羁留到战争结束，学院长是不是也应该为此负起一点责任来？如果您坚持不肯同意的话，我们就只能派遣卫队大军过来了，毕竟在战争时代，海尔米兰有出于王国的安危问题而采取切实的手段保护学院的必要，即便这些手段存在怎样的过激……”“也就是说……完全就是出于国家的利益驱使？在前些天里，我们已经为了协助战舰的研究而停顿了学院的课程，如果再受到之后的影响，那么学院是不是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我并不记得学院有为了这种需要而彻底停顿的义务，自从初代学院长开始……”“时代已经改变了，学院长阁下，您的目光也应该随着历史而移动步伐，否则就只能陷入过去的深渊之中而看不到变革的希望。更何况，战争时代的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学院也是一样，只能紧跟上这样的脚步而已。在下深知您所做的一切是基于学生们的未来，然而这些贵族子弟如果不去经受必要的洗礼，又怎么可能培养起坚实的意志来成为王国的支柱？到最后恐怕也只会成为一群蛀虫罢了。您在‘罗瓦德之日’谢绝王国派遣卫队的决定而自行组建了学生剑士团，不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理由吗？”“不过……那时可并不用考虑学生的生命安全问题，而现在……”“为什么不把现在也当作是一次没有生命危险的训练呢？惟有如此才能在今后切实地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学院长对此还有疑义吗？”贝蒙特那眼神聚焦到了罗格的脸上，然后微微地浮现起了笑意：“今天这些话是女王陛下交代阁下的吧？”“是的，令您见笑了，如您所知，在下不过是一介武人而已，刚才那些话都是女王陛下在我临行之前反复训诫过的，所以我才能在阁下面前应答自如。说实话……如果没有陛下的提点，在下恐怕在您面前走不过两个回合吧。”贝蒙特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站起身来打开了窗户，广场上那沸腾的一幕令他更为惬意：“你成长了，罗格先生……已经变得更加可靠了。事实上不必女王吩咐，老朽也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刚才只是一时兴起想个阁下做个游戏罢了。更重要的是，女王陛下确实地变得能更令人安心，海尔米兰的未来虽然还不可预料，毕竟是被阳光笼罩着吧。看看那些年轻人充满活力的样子，只要把未来交予他们手上，我们就可以安心地躲在房间里享受美酒带来的乐趣了吧。罗格先生，这些年轻人和命运和海尔米兰的未来，就都拜托你了。”“谨遵君命。”罗格再度行礼后退出房间，来到走廊上后，他回过头对着学院长办公室的大门，嘴角摆出了个嘲弄的笑容：“说什么只是一时兴起想和我做个游戏……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的死要面子罢了。就因为这种无谓的虚荣，才使得学院总是被禁锢在封闭的世界里无法前进。如果不是女王陛下对此早有预知，或许还将在这钢铁一般的气氛下持续毫无生气的课业吧……”刚说到这里，身边的墙壁忽然传来了“咔啦咔啦”的怪声，随即在墙面上冒出了一张怪异的人脸，把罗格吓了一跳：“这……这是什么东西？”“罗格先生，这是来自学院长阁下的重要传言。在学院里请注意礼节，背后随意批评学院长的行为是要受到惩罚的，请您自重，自重。”又是那糟老头的魔法吗……这家伙总是做出这种出人意料却又毫无意义的事！不过是想卖弄自己的魔法造诣罢了！罗格心里哼了一声，又带着些许的惶恐匆匆地跑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