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的布伦修德 十之一

十之一绯色的誓约•前刚过黄昏时分，洛依德首先回到了学院外的马厩。两匹正安心于厩槽食料的马立刻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嘶鸣，一前一后地向快步跑到他的身边，用脖颈亲密地摩挲着他的身体。洛依德也早就一眼认出了这两位熟悉的朋友：“是你们啊，风龙和琥珀……和你们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面了吧？真是抱歉，因为一直和茜露忙于种种令人烦心的事……虽然今天回来看望你们了，马上也要和你们再度分别了呢，因为我就要踏上战场，而茜露也必须为新的职责而辛劳，虽然我相信一定能活着回到这里，却不知道究竟会分别多久，实在是有些抱歉……”似乎是听懂了洛依德言语中的含义，两匹马不安地甩踢着马蹄并喷着粗粗的响鼻，“琥珀”还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角，摆出了一副想要阻止他的模样。洛依德有些感动地抚摸着它的脑袋：“你是在担心我吗琥珀？虽然我和你相识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不过能得到你的信任是在是非常的高兴，放心吧，我一定能从充满了杀戮的战场上平安回来，毕竟我一直就是和那些令人窒息的黑暗为伴一直活到现在，直到遇到茜露之后才找回了早已经离我远去的意义……说起来，还有你，风龙，我和你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里，应该说是那片赛马场上对吧？我和茜露第一次见面就要用学院的‘瓦布林’来分出胜负，真是不可思议的发展呢。就在那个地方，我差点就被你送进了地狱……哈哈哈，这也是我们友情的开始吧？”“风龙”垂下脑袋哼了两声，似乎是在为过去的行为致歉，洛依德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脖子：“过去的事虽然不会那么轻易就忘记，却也不会永远在心里留下阴影，我就是这种奇怪的生活法则，所以你也无须责怪自己。当然，倘若不是你那次暴怒的行为，或许茜露的脾气永远都是那么蛮不讲理……虽然她现在还是同样的脾气，你就像是把我们两人连结在一起的红线一样呢，我的朋友。那么，我也该走了，你们也要保重……接下来我还要和那些家伙们道别呢。”“琥珀”依然紧咬着他的衣角不放，似乎不允许他就这么离开，又似乎在暗示“请你骑着我上战场”。洛依德为难地摇了摇头：“战场可不是好玩的地方，无论是人还是马，随时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疏忽而丧命的。所以我不能带着你……或者说不忍心带着你踏上战场，因为我不愿意任何朋友在我面前丧命啊……”“琥珀”仍然摆出一副“不带上我就绝不放手”的姿态，被纠缠个不休的洛依德不禁有些恼火：“你是准备和我翻脸吗琥珀?耍个性也应该适可而止！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喂！搭档！你和一匹马在争吵什么呢！”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马嘶传了过来，洛依德转身一看，似乎是刚遛马归来的基克和费德南两人从马上跳了，亲热地拥上前来：“你这家伙！怎么突然扔下领地回来了？是不是和小丫头吵架而离家出走了呢？话说回来小丫头怎么没和你在一起？”“话说起来可就长了……茜露留在王城陪伴她的姐姐，而我要准备出征去援助里昂阁下。这次回来是准备向你们道别的……”“你要出征？”费德南吃了一惊地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你是说你要参加战争吗？你是在想什么呢！你应该知道战场有多么可怕吧？我记得你原本不是对战争相当的反感吗？”“而且你还把小丫头留了下来独自踏上战场？这也实在太奇怪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说清楚我们可是不会轻易地放你走的！”“我也正准备和你们说个清楚……所以你们能不能帮忙把‘琥珀’的嘴松开？听说我要把它留在这里，它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哈哈哈！这你可不能怪它！得知亲爱的主人要把自己抛下一个人去战场上拼命，当然会有这样的反应了！而且，它毕竟是一匹母马啊！”结果，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令倔强的“琥珀”松开嘴，在基克的劝解之下，洛依德终于答应了“带着你一起上战场”，才稍稍地缓解了糟糕的事态。然而情形也并没有到此就彻底收场，也许是担心主人会中途反悔，“琥珀”一路跟在洛依德身后向着学院前进，一直跟到了学院大门口。刚刚松了口气的洛依德又感到困惑起来：“现在你就有些过分了琥珀，学院是禁止马匹入内的，你是不是在学院门口等我？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信守诺言，你就乖乖地留在这里等我吧。”颇不情愿地磨蹭了一阵之后，“琥珀”还是妥协地遵从了主人的命令。洛依德安慰一般地拍着它的脑袋，好一阵子，才放心地和基克与费德南迈进了学院。“那么，我们就去平常放松的地方好好地谈一谈吧，费德南，把那些家伙也一起叫来。现在他们一定是在咖啡厅里享受着晚餐后的浪漫吧。”费德南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基克一把搂住洛依德的肩膀，大声地叹息着：“本来以为你回来以后，就能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哪怕只是几天也好，没想到你却要踏上战场……那种随时都会丧命的地方，你到底想去做什么？难道说你是对现在的地位感到不满，想要通过军功来提升吗？那样的话我也能理解，亚格维洛确实是太穷了……”“完全不是那样，如果我贪图那些东西，恐怕早就在战争爆发的那一刻就投身于军队了吧？”“那……是为了什么？”“是一个令人有些困扰的理由啊……总之我们先坐下来再一起谈一谈吧，我也不知道这次和你们告别以后要多久才能重新回到这里……或许连活着回来都会变成一种奢望……”“那样的话小丫头会非常伤心吧！而且我也不认为你是那种会轻易就死去的家伙。总之，先坐下来再把事情和我们好好地说一说，也许我们能帮到你什么忙……”“这样的事我一个人去做就行了，再连带上你们……我会非常不安的。”“那样的事，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就是那种即便是四道临头不会轻易地放弃希望的人，所以才被人叫做大笨熊吧！”“如果真是那样，我倒还真的有些羡慕你，可以这么随意地去做自己愿意的的事……”“大概吧，不过我就是太乐意于这么去做，才让人觉得讨厌吧，虽然我对别人的看法从来没有在意过……”两人来到日常训练和休息的角落里坐下，片刻之后，剑士团的学生们也纷纷赶了过来，和洛依德热情地问候了一阵，随即就问起了关于出征的问题。洛依德轻轻地吐了口气：“我是为了援助里昂阁下而出征的。”“这一点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于是除了女王失踪、茜露决定成为替身这样的国家机密之外，洛依德把之所以出征的理由详细地告诉了大家。不出所料，大家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我们也和你一样担心里昂阁下的安危，而且如你所言，一旦里昂阁下遇到危险，王国的精锐部队也会遭到极大的损失，西线的战局更将陷入混乱，但是仅仅如此，那也不值得你选择亲自上阵的方式吧？王城里留守的将军不在少数，相比起你，他们更有经验和资格来担任出征的人选，你凑这样的热闹到底有什么好处？”“我当然也明白这个道路，但是我不是为了凑什么热闹，而是有非这么做的理由……”“你和里昂有什么关系令得你非这么做不可？”“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真是苍白到极点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样就踏上战场？你在作出决定之前是不是太过于冲动了？至少也和我们商量一下吧！真的就不把我们这些朋友放在眼里吗？”“就是因为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同伴，我才会在第一时间擅自作出决定！如果在西线作战的不是里昂而是你们，我同样会那么做的！”“你这个家伙……别以为你说出这种话我们就会认同你或者感激你啊！而且你还放下了你的领地不顾，这算是一个领主该有的行为吗？”“领地的事交给露露小姐去处理应该……”“你这个笨蛋！露露小姐应该去处理她自己的领地事务才对啊！因为艾尔文公子也随着里昂出征了！她完全是为了你而牺牲了自己的领地，这种事你怎么就没有考虑过！”洛依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我……竟然真的忘记了这一点……”“法拉加弗可是海尔米兰数一数二的重要领地，如果一旦因为没有领主的管理发生动乱，你知道会对王国造成怎样的影响吗？那时候你就算有多大的功勋，也无法免除因此而担负起的责任！而且会直接连累到露露小姐的！你这个笨蛋！”“退一步说，本来是一个领地的领主，却突然成为其他领地的管理者，这在王国的历史上简直没有任何的先例，会被大家认为是在故意侵吞你的领地，而受到不必要的猜疑甚至审讯的！无论如何，你是接连着作出了相当糟糕的决定！这种鲁莽冲动的行为根本就不像是平时的你所能做出来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连番的愤怒指责使得洛依德一时也无言以对。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解释清楚他和茜露以及里昂之间的关系，然而像这种私密的话题，他和茜露都已经在心里决定不会轻易地透露给任何人，所以绝对不能在大家面前提起，即便是退一步，出于男人的尊严……或者说嫉妒，就更不能说出口。洛依德毕竟已不是没有多余感情的人偶，在爱情的旋律之中，无数曾经失落了的曲调，诸如嫉妒之类正源源不断地重新冲进他的内心，而交杂着弹奏出高亢的雅乐。这对曾经的他来说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实，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这是无比美妙。所以……不能把这样的美妙随意地透露给别人，虽然这种想法同样显得古怪甚至不可理喻。总之，看到洛依德始终保持着沉默，激动的大家也无可奈何地重新坐了下来：“你这家伙似乎又变成过去的你了，就像一个木偶一样沉默寡言……虽然我们不清楚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但是我们也是值得你信赖的吧，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和我们商量的余地吗？”“抱歉，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为我个人的自私造成的，所以……所有的结果应该都由我个人来承担，而绝对不能牵扯到你们身上……”“说的什么混账话！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情绪终于被点燃，无数的拳头从四面八方向着洛依德突击过来，基克赶紧把洛依德拉到一边并挡在了他的身前：“你们这些混蛋都给我冷静一点！搭档那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不分青红皂白地硬要他说出不想说的理由，你们才是过分的行为吧！如果还算是朋友的话，就更应该想想怎么样去帮助搭档度过这些难关，而不是在这里废话连篇！”“朋友！他这个家伙眼里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吗！我们在这里为他担心为他着急，他只会说什么‘不想牵连你们’这种话！真正的朋友是会说出这种……哇啊！”杰拉德刚愤怒地站起来指责了几句，就被基克一记铁拳打得弯下了腰。“如果搭档不当我们是朋友，就不会回来和我们道别了！战场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们就算没有经历过也应该想象得到！搭档就是因为担心你们的生命安全才不和你们商量的！他是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你刚才却在说那种蠢话，算是对得起他的苦心吗！”“就算是如此，也不应该事事都瞒着我们！作为朋友就应该彼此坦诚，而不是玩弄这种空洞的手段！像这样的行为和欺骗有什么区别吗？也许我们确实不会也不敢陪同他踏上战场，但至少作为朋友我们也应该懂得什么是患难与共！”原本一遇到基克的暴力就会退避三舍的杰拉德一反常态地对着猛熊怒吼了回去，这种奇妙的态度令得基克也不禁为之一震。在看到对方那充满了愤怒和恐惧的眼神里竟然还带着隐约的泪光，才有些惊觉地挠了挠头：“行了……我明白你的想法，不过还是请你冷静下来吧，毕竟怒吼和拳头都不是解决的问题的出路。大家先一起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解决搭档的领地问题？”沉默了片刻之后，费德南站了起来：“这样吧，我明天就赶到亚格维洛去替换露露小姐的代理领主一职，因为我的家族还没有被赏赐到任何领地，应该就不会传出什么想要吞并亚格维洛这样的传言吧？”“这样应该是最可行的办法，搭档你觉得怎么样？”“我只是担心露露小姐不会轻易地答应……因为如果是我和她作下的约定，她一定会坚持做到最后的。而且频繁更替领主，或许会对领地造成不良的影响……”“现在考虑这种问题有什么实际意义！领民们如果产生不安或者发生**，露露小姐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关键是不能让亚格维洛因为种种的传言而遭到不利的影响，否则连拉威茨将军都会死不瞑目！”“是吗……那么就只能拜托你了，费德南，我……”“什么都不要说了，洛依德，事实上……我才要向你说一声抱歉呢！”“嗯？”“是这样……其实……作为朋友，我应该和你一起踏上战场并肩作战的，因为你至少也需要一个参谋副官吧……但是你知道，我对战争已经非常的恐惧……所以我只能选择这个方法，实在是非常的抱歉……”“有什么关系，费德南！毕竟每个人都会有他的弱点，所以你这样做已经足够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参谋的事，交给我来做吧！”基克用力地拍着洛依德的肩膀：“而且我本来就是剑士团的参谋，应该可以胜任吧？”“那样是不可能的，基克，这次洛依德毕竟是率领着海尔米兰的正规军出战，不可能由你这样的异国人来担任参谋副官。”费德南一番话使得基克满心不甘地叹了口气：“说的也是……还真是有些无可奈何，不过异国人毕竟是异国人啊……”“那么由我担任吧！”这次提出请求的是杰拉德，洛依德刚想要谢绝，杰拉德却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话先说在前面，洛依德，我不完全是因为担心你而陪你踏上战场的，事实上我对你没有多少好感，无论是因为你的才能还是因为你的女性缘……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为自己建立更大的功勋而已，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比你更受欢迎了吧！”“抱着这种心情踏上战场……你会没命的！笨蛋！”“我才不想听你这只蠢熊的说教！而且我和洛依德不一样，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会立刻逃跑的！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向王室申请的！”“你这家伙也真是死不认输的类型……搭档，你还是答应了吧！不然这家伙真的向王室提出请求的话，你就会非常被动了！”“我明白了……那么参谋副官的职责就拜托你了，杰拉德！”看着洛依德伸出的右手，杰拉德装出不屑的模样“哼”了一声，但还是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只是把你当成建立功勋的踏台而已，先不要太早感谢我，总之我们就一起合作一阵吧，毕竟我也想活着回来……而且我非活着回来不可！我可不像你，身边围着那么多的女孩子，我也想要像你那么幸福……我也想要交到女朋友啊！”“果然……只要说到这个问题，这个家伙就会很不自然地爆发……”基克面带调侃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惬意而夸张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大致的问题就这么决定了吧！至于海尔米兰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剩下的这些人来做。”“剩下的工作？”“定时给你传递必要的信息，通告海尔米兰的情报，还有……关于茜露的消息，或者帮她为你送送情书，这些工作就交给我们。你不用管我们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总之我们能做到的就是这种程度，而且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疏漏，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军营里，你不必有任何的杂念，只要想着怎么活着，怎么胜利就足够了!那么就说到这里吧，我们也该站起来活动一下……大家！我们一起喝上一杯吧！”“喝酒？这是违反禁令的吧？”“别对我说出这种孩子气的话！而且你们私下里已经喝过多少我可是非常清楚的！不喝点酒，怎么能成为一个即将踏上战场的真正男子汉！说不定会在敌人的大炮下尿裤子的！”“我还真无法想象洛依德和杰拉德尿裤子的景象……要不然你们两个就别喝酒了，也可以让我们有机会见识一下？”“你们说什么蠢话！我怎么会是那种会尿裤子的家伙……喂！你们到哪里去！给我站住……”杰拉德跳起身来匆匆追上大家离去的步伐，同样落在后面的洛依德朝着基克弯下了身去：“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你了，基克，能和你交上朋友，我一生难忘。”“不要说出这种像是遗言一样的台词，搭档！你还没有踏上战场呢！而且要感谢的话就感谢你的茜露吧，如果不是她，或许我们今天还是以敌人的身份互相对峙……大概是因为败给了她所以只能心服口服了吧？但是这个小丫头就是有那种与众不同的魅力啊，无论是怎样的人只要跟在她身边就会被彻底的同化……哈哈哈！我们还是一起去喝酒吧！今天一定要好好地喝上两杯，虽然只能是私下里偷偷的……一旦到了军营里，也许你再也没有喝酒的机会了！”回到寝室已经是夜深时分。似乎喝了不少，洛依德的脚步也有些松散……想来这也是理所当然，就如基克所言，即将踏上战场的人，如果不能在酒精里寻找到勇气和成熟的信念，就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吧？洛依德毕竟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只是酒精的力量确实有些难以抵挡，比起敌人的刀剑来，似乎更有着莫名的可怕力量。洛依德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说不出的沉重，仿佛此刻肩膀上扛着的突然变成了一个重若千斤的铁块……如果能暂时地拿下来就好了……只是暂时的就好，可惜这不过是无聊的幻想。洛依德惬意地躺在了大**……床单里似乎还残留着的茜露的香气隐隐地飘散开来，侵入他的大脑，使得睡意更加深沉。真是可惜……茜露并没有睡在身边。而且……不知要到哪一天，才能像过去一样，能一起安宁地度过梦乡，然后在清晨时分被她拳打脚踢地叫醒？只要自己能活着回来，这样的一天迟早会到来吧？在那之前，茜露和姐姐睡在一起，也不会感到夜风的寒冷吧？就这样……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而不断地战斗下去吧。虽然不知道会经历怎样的未来……至少，今晚应该尽情地享受这难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