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的布伦修德 十之六

十之六觉醒•前“休战协议能够顺利地签订，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啊……吾对各位也该深表谢意。”古斯塔夫在协议的条文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完成了协议的最后一个环节。他重重地往宽敞的椅子上一靠，然后随手把羽毛笔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女王阁下如果不介意的话，贵国的这支羽毛笔就作为和平的礼物由吾收下了吧。”“倘若能换取彼此都渴望之极的和平，无论是多少支羽毛笔都可以赠送给阁下。”“那倒不劳烦女王陛下费心，毕竟吾国虽然是蛮荒之地，名贵的羽笔还是充足的。只不过大多是签下了战争诏令，所以这支在休战协议上签下自己名字的羽笔就称得上非同一般了。当然，协议会谈能在短短两天之内就顺利结束，也实在算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那也是因为阁下刻意让步的结果，我等对此深表谢意。不过……”瑟莉希娅再度细细翻看了协议条文，脸上始终就浮现着不解：“请原谅我的失礼，关于协议的内容，我还是有些疑问……无论如何，至少是在目前，贵国在战场上已经占尽了优势，我国的前线部队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虽然并不意味着我国会因此而示弱服输，但……阁下没有对我国提出任何的要求，是不是有些不通情理？”“女王阁下是认为，吾应该借此机会向贵国提出资金或者领地上的要求？”“难道贵国真的就没有这样的打算吗？事实上，就这个问题，我和大祭司阁下也已经准备好了必要的应对……”“依照大祭司阁下的脾气，绝对不会割让任何领地，或者向我国支付多少赔款吧？”“不是支付多少，而是根本不会支付。”“正是如此，大祭司阁下，所以吾才不去理会这些要求。得不到的东西如果想要硬夺，就注定会在哪一天彻底失去，这是世界的定理啊。更何况，吾现在毕竟是身处贵国王城之内，轻举妄动对吾来说都是不利，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这些意图，吾这么说大祭司阁下是否满意？”“虽然不能完全确认陛下的心意，但应该是陛下临时地主动放弃了吧？”“不愧是罗林福斯阁下，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你……吾就是因此而亲自前来的，只不过吾若是不能亲自前来，就显示不出吾愿意休战的意图吧？而想要在身处贵国的重重包围之中安然脱身，自然也要拿出相应的诚意来。是否从贵国获取领地和资金对吾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之事，吾真正地目标也不在贵国……”“既然如此，为什么首先要对我国发起战争呢？”“那是因为想要对付另一个敌人，就必须拥有自由通行于贵国的前提啊！否则吾恐怕连军队都无法顺利地派出去，还想奢谈对他们发起攻击吗？”“关于另一个敌人到底是谁，我等虽然已经猜出了大概，也暂时不便在此提起。然而……陛下难道是要告诉我们，花费了如此巨大的财力和牺牲了无数的士兵，陛下不过是为了换取自由通行的结果吗？”“野蛮人有野蛮人的作风，这一点对贵国来说当然是不可思议的，不过吾就此事已经和女王阁下作出了解释，大祭司阁下不妨在日后向她具体询问。总而言之，和平能降临在吾等两国之间，算是一个令人欣喜的结局了吧？”“还没有到结局，古斯塔夫陛下，如协议条文所言，我等也不过是休战而已。所以虽然同意了贵国自由通行的条款，但若是贵国想借此机会对我国发起突袭……”“吾可以凭着一国之君之尊起誓，在达成接下去的目的之前绝对不会主动撕毁休战协议，当然，协议的效力也就在吾之目的达成之后终结，届时若是准备继续开战，吾会在通达贵国并收到确实的回复之后进行。这样的承诺阁下有什么异议吗？”“那么……就为陛下这样的诚意来干上一杯吧。”瑟莉希娅和罗林福斯一起举起了酒杯，古斯塔夫哈哈地大笑着，却并不把手中的酒杯端起：“吾的话还没有说完，大祭司阁下，关于协议条文之外的另一个条件，请女王阁下代为说明吧。”“另一个条件？”罗林福斯把不解的目光投向瑟莉希娅，女王平静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和古斯塔夫阁下之间有着另一个协议……那就是我在此期间会暂时地离开本国，跟随他前往战场……”“是……作为人质吗？”整个会议现场顿时喧哗了起来，愤怒和抗议之声朝着古斯塔夫汹涌而至。女王举起权杖用力地敲击着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不是人质，而是客人，请大家不要慌乱。我不会作出对我有任何不利的决定，大祭司阁下是否也怀疑我的决定呢？”“关于这一点……”罗林福斯不安地摇着头，瑟莉希娅向着他做了一个“请放心”的手势：“该做的准备我已经都做好了，大祭司阁下不必为此感到担心。”“原来如此……”罗林福斯从女王的眼神和语气中读出了足以令人安心的信息，于是也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既然女王陛下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我等也就没有反对的必要了……”“大祭司阁下！你不应该这样轻率地作出决定！”“像这么重要的事，必须交由评议会一致通过之后才能……”“女王陛下也是一样！关系到你的安全，绝对不能这么草率……”“请各位安静！”女王的权杖再度地落在了桌子上：“这是我已经决定了的旨意，请各位不要对此妄加评议！请各位放心，我不是那种会忽视自己性命的愚蠢之人，我很清楚自己的肩上承担着怎样的责任！为了海尔米兰的和平和未来，即便是身为女王的我也要有牺牲的觉悟，难道大家对此还有什么异议吗？”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女王的权杖在桌子上再度地敲击了三次，这是“不得再提出异议”的国王权威象征。大臣们也随即在这权威的震慑下安静了下来，罗林福斯不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前一次陛下敲下自己权杖的时候，是决定放弃威兰……结果因为轻率的举动牺牲了拉威茨和兰诺德两位将军。今天陛下再度地重复了这样的动作……我只希望陛下不会如过去那样重蹈覆辙。否则这次所要牺牲的恐怕……”“我明白，大祭司阁下，这次我绝不是因为过去的幼稚来重复这个举动，事实上我的那种天真在拉威茨将军战死之后就被迫抛弃了……现在的我很清楚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基于怎样的理由和后果。此外，基于各位对我这种举动的不满，我可以允许评议会在今后制定新的法令，国王在敲下自己的权杖之前也必须经由评议会的同意……这样的意见大家觉得如何呢？”回应她的依然是一片寂静，但从大家的眼神里可以确定，她的旨意已经得到了认同。瑟莉希娅满意地把酒杯再度举起：“古斯塔夫阁下……现在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干杯了吗？”“荣幸之至，女王阁下。”古斯塔夫举起了酒杯，站起身来：“对吾来说，自从开战一来，没有比今天更令吾感到愉快的了。就让吾向曾经的敌人和今天起的朋友献上敬意吧。和平会谈果然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决定……吾在此向战争女神衷心地祈祷各位的名字连同海尔米兰一起万古长存……”“古斯塔夫阁下！在我国的和谈会场向战争女神祈祷是不是太过分了？阁下这样也算是充满了和平的诚意吗？”面对海尔米兰大臣满是愤怒的抗议，古斯塔夫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实在是失礼了，因为在吾国一切都是向战争女神作出祈祷，一时的习惯未能改变过来……那么就按照各位的要求，吾向创世女神祈祷吧！各位愿意接受吾的解释并一同举杯了吗？”不能相信这个家伙所说的一切！虽然口中说着对法里斯女神祈祷什么的，但绝对只是敷衍的台词而已！不过现在并不是去质疑他的用心并作出怎样的抗议的时候，既然对方至少已经在表面上作出了这样的让步……大臣们如此地提醒着自己，然后跟随着女王和罗林福斯的举动一起勉强地把酒杯举了起来。基于“身在贵国让吾无法拥有完全的安全感”的理由，签订了休战协议后的下午，古斯塔夫就告别了女王准备登舰出发。对他这种来去如风得近乎自由散漫的外交作风，海尔米兰的大臣们能给予的反应也只有沉默而已。当然，能送走这个令人不安的巨型炸弹，也算得上是一件庆幸的事，谁也不敢保证他留在本国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即便是作出了和平的保证还签订了休战协议，然而一张纸上的签名究竟又能有多少的可信度？因而本国的大臣们对他不会产生丝毫的好感，更遑论感激。万一有哪个激进好战的对他实行暗杀之类的谋略，无论结果如何，情势只会更加严重……在目送着古斯塔夫和瑟莉希娅平安登舰离开之后，罗林福斯的神经总算是稍稍地放松了下来，他的脚步随即也有些踉跄起来，一边的鲁米尔赶紧扶住了他：“大祭司阁下是怎么了？很少见到你这么虚弱……是不是因为太辛劳了？”“真是丢脸……毕竟也是老了。总不能强求一个老头子始终能迈出和年轻人一样的脚步啊。”“您真的是辛苦了，这些天里……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虽然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还是不能彻底放松下来。毕竟只是休战而已啊。塞拉思接下去的目标应该是赫兰德吧……而且这才是古斯塔夫真正地目的所在。海尔米兰不过是为了满足国内那些好战贵族的一块踏板而已……”“您是说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塞拉思的目标吗？”“应该说一开始就不是古斯塔夫的目标。他的目的完全就是集中在赫兰德身上。然而横亘在两国之间的海尔米兰却是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问题，因为那时我们和赫兰德还是同盟国……”“所以说……我们和赫兰德之间发生的种种，包括杜兰德国王……都是塞拉思在之前就已经策划完成的阴谋吗？”“唯有如此才能令我们和赫兰德之间彻底决裂……然后对海尔米兰实行有效的打击和压制之后签订休战条款，并取得自由通行的权力，把目标直指赫兰德……古斯塔夫真是把战争完全地当做了游戏啊。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所谓的野蛮人，比起我们这些文明人来，他的头脑远远可怕得多，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而我们是迟早要和这个对手交锋的。”“看来我们是借着赫兰德即将面临的灾难来休整我们的国力……虽然感到无奈，不过对一个轻易被利益所驱使而做出杀害我国君王的王国来说并没有多少去同情的必要。只是我担心女王陛下……”“这件事我认为不必担心。女王陛下有她自己的打算，而且她也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位令你我每日都无法安心的公主殿下了。如她所言，如果不是确信和确保了自己的安全，她是不会那么做的……”“对此我并无异议，然而恕我直言大祭司阁下……您这样的举动似乎会加深某些大臣对你的意见。本来指责你意图不轨的弹劾就不在少数，如果现在继续扩大这样的影响，我担心不仅是你，女王和海尔米兰也会……”“如果谁有那样的胆量和雅兴就不妨做做看吧。活到现在的我对生命也不再如过去那般的眷恋，不过谁要是以此为由作出伤害王国的事，我还是不会轻易宽恕的……”“你还真是和过去一样强硬得如同钢铁，大祭司阁下。作为你的老朋友我也不得不奉劝你一句……不管怎样，你毕竟也是一个老人了。”“那就以一个即将入土的老人那样活到最后吧，鲁米尔，你很快也就会和我一样感受到这个年龄带来的冲击了。虽然死亡是我们谁也无法逃避的结局，但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类最值得骄傲的地方啊。”“如您所言。”两位大祭司互相搀扶着走向王宫内，鲁米尔建议“由我扶大祭司阁下回房间去休息吧”，罗林福斯却摇了摇头：“还不到休息的时候，鲁米尔，我还有一出好戏邀请你陪同我一起欣赏。”“好戏？大祭司阁下是不是受了古斯塔夫的影响，最近对歌舞也产生兴趣了？”“我倒是没有那样的雅兴。平心而论，古斯塔夫是一个艺术家啊，对于歌舞的熟知简直令我等汗颜，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之企及的，如果他不是身为君王，一定能比现在更闻名于大陆……我邀请你看的可是与众不同的好戏，请扶我前往女王陛下的房间吧。”虽然有些不明所以，鲁米尔还是照做了。两人在转角处拐了个弯，转向了瑟莉希娅的房间。罗林福斯轻轻地敲了敲门：“我们是罗林福斯和鲁米尔。”大门悄悄地打开了一个细缝，罗林福斯四顾无人之后示意鲁米尔跟着自己走进了房间。随即眼前的光景就把鲁米尔吓了一跳：“女……女王陛下！”本该和古斯塔夫一起登舰前往赫兰德战线的瑟莉希娅竟然会出现在房间里满面笑容地向着他打着招呼：“鲁米尔大祭司，让您吃惊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刚才我看到的那个人是……”“是茜露小姐。”“茜露……？”鲁米尔惊讶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地转过了头：“是大祭司阁下的魔法吧？”“没错。之前女王陛下失踪以后，就是茜露小姐一直在充当着陛下的替身，才不至于我国遭受除了北方战线的失利之外更大的损失和骚乱。这次我们不过是用上了同样的手法罢了。既然塞拉思可以使用‘姆洛’来欺骗陛下，我们送一个真正的‘姆洛’上去也不算是过分的事。”“您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呢，大祭司阁下。把茜露比作‘姆洛’，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不过这也是茜露本人的意愿啊，这样就可以早日见到她一心牵挂的洛依德了……这个孩子倔强起来真是无法阻挡呢。不过那样也是因为她基于保护我的意图吧？对这个无数次帮助了我的好朋友，我除了感激之外真的已经找不出其他的言语来形容我内心的感受，甚至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她才好了……”“那么就做好你该做的事来作为对她的感谢吧，女王陛下。现在还不是你感动和哭泣的时候，我们还要准备一场盛大的节目，陛下也要打起万分的精神来才好。”“说的也是……我应该把精力都集中在这场节目上了呢。”“女王陛下，大祭司阁下，你们到底是在说些什么？所谓的节目是指……”“不必紧张，鲁米尔卿，只不过是古斯塔夫离开之后的一场余兴节目罢了。不过，虽然是余兴节目，如果露出了破绽，也是会送命的呢……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才行，包括我们在内。”“余兴节目……女王陛下，大祭司阁下，请不要和老朽再打哑谜了吧？”“真是抱歉，鲁米尔卿，因为大祭司阁下热衷于打哑谜的缘故，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表演了一下，实在是抱歉呢……说起来大祭司阁下也真是的，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热衷于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完全看不出您的真实年龄……”“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如果连心也跟着老去的话，就会觉得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反而会让人觉得反感，所以偶尔玩玩这种孩子气的游戏也不失为一种享受吧。鲁米尔阁下，据我们所知的可靠情报，王城内将发生一次叛乱，所以才作出了女王离开国内的假象。”“叛乱！这种事情……”“目前还不能确定主谋者是谁，又有谁作为外来的策应，但是叛乱的真实性非常之高，而且在女王离开国内的事实之下，叛乱就会发生得更加迅速……”“请容我打断一下大祭司阁下，这场所谓的叛乱是因何而起的呢？”“是针对大祭司阁下所引发的。”“针对大祭司阁下！”“嗯！是针对我的……正如你之前所说的鲁米尔，看来在暗中觊觎我这条老命的人真是大有其在啊。现在想想，能平安地活到现在，我的运气恐怕也不是用‘幸运’一词能形容其万一了吧？”“关于这一点，我也早就对阁下多次劝说，只是阁下总是不予理会罢了。现在居然有人胆敢以此为理由发动叛乱……这种事可是非同小可啊！好不容易因为休战而争取到的和平，如果因此而导致全功尽弃的话……”“那么就在叛乱发生之前就立刻镇压下去，或者在叛乱发生呢之时当机立断。既然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个情报，如果还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就未免太丢人现眼了，鲁米尔。我和陛下找你到这里来，可不是只想听到你无谓的抱怨和抗议啊！”“那是当然了大祭司阁下，老朽也不是那种只会靠着嘴皮子做事的人。不过，目前在不清楚叛乱的主谋是谁的前提下，大祭司阁下准备怎么应对呢？”“当然是打草惊蛇了！既然不能主动等待对方出击，就想办法把对方逼出来吧！并非所有的事都要等待一个自然来临的结果，这次我们就主动一次，让那些无礼的家伙好好地了解一下自己到底有多么愚蠢！”“大祭司阁下……现在你的态度让我也不得不怀疑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确有其事。每次遇到事关海尔米兰的大事，你就会陷入令人惊讶甚至是恐惧的执迷之中，而这种执迷是不是真的完全出于你对海尔米兰的忠诚……”“在这里怀疑老朋友对王国的忠诚有什么意义吗鲁米尔？有那样的时间不如先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商量一下之后所应采取的策略。你该不会已经老得连这样的头脑都已经钝化了吧？”“真是失礼了大祭司阁下！当着女王陛下的面如此批评老朽是不是太过分了？虽然我们两人都已经上了年纪，然而这颗脑袋却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年轻人啊！”鲁米尔在一边坐了下来，却又皱着眉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如同大海的风暴一般，海尔米兰这艘大船真是经历着数之不尽的风浪啊……幸而船长和操舵手都还在这艘船上，我们就还有度过风暴的希望……然而这种出乎预料的战斗无论何时都会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发生，想起来还真是令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