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打草惊蛇(1)()路边的小商贩高扯嗓门向路人吆喝着自己的廉价商品。忽然,有条不紊的行人们慌『乱』起来,他们挤向路边,迫使做生意的小贩们也不得不将自己可怜的小摊挪往离大路更偏远的地方。一队骑兵擦过人群,为首的士兵手里握着节杖,城防军金『色』的徽章图案清晰可辨。队伍中央,长官的红『色』披风宛如艳阳下飞舞的一团火球。他们毫不留恋市场的繁华与琳琅满目的商品,直奔西顿竞技场。路人们惊异地望着他们越来越渺小的背影,这可是出乎意料的情况――懒散的城防军竟然也有匆忙赶路的时候。如果不是接到大人物要命的紧急指令,他们会这样积极?收到安娜特的急信,使这位因案件毫无进展而情绪低落的海恩普指挥官着实兴奋了一阵。安娜特小姐在信中为他提供了重要线索,希望他能尽快行动,并提出了宝贵的建议。如果是普通贵族小姐的建议,海恩普大可不听,但安娜特小姐是位特殊的女『性』,不仅因为她是议长的独生女,更重要的是她对其父亲的影响力。极富政治野心的安娜特正以她自己的方式参与政治。冲进西顿竞技场弯曲而狭窄的通道,城防军士兵气势汹汹地拨开挡路的人群,海恩普大声喊叫道:“那个加普亚人在哪儿?”人群『骚』动起来。“这不是海恩普指挥官吗?阁下怎么有空光临卑贱的地方了呢?”有人低声下气地拍马。那人还想更靠近指挥官些,却被指挥官身边的士兵无情地推开了。“叫加普亚人出来!他在哪儿?”海恩普嘴下的山羊胡因从口中喷出的强烈气流而颤抖。“在里面。”有人指出方向。海恩普立及带着他勇敢的士兵们冲进竞技场深处。银针刺穿皮肉,柔韧的线把被割开的肌肉再次连接起来。明达斯微皱眉头,忍受住痛楚。“明达斯,怕疼吗?”“去你的!”明达斯回头顶上穆西卡一句。穆西卡对明达斯来说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房里的旁听者们则总会为这两人的斗嘴而发出善意的笑声。碰的一声,紧闭的木门被踢开,把笑声打断了。城防军士兵冲进房间,围住屋里的人。一时间,双方兵刃出鞘声不绝于耳。坐于正中,为明达斯包扎伤口的迈罗向孩子们摆出手势,希望他们保持镇定。门外走进一位中年男人,火红的披风在油灯暗淡的光芒中异常刺眼。迈罗站起身,向那人『露』出笑脸。“好客的巴克斯,看您为我带来了什么?哦!迦太基的城防军指挥官海恩普阁下,欢迎您的到来。”“你认识我?”海恩普指着自己,没想到他这张脸这么容易让人记住。“是的!迦太基安宁的守护者谁不认识呢?”迈罗讨巧地迎合说,“您是来观赏角斗的吧?如果您有下注,请下廷达鲁斯,自从随我来到迦太基,他还没败给任何人!看完角斗,我们去吃饭,我请客。能与迦太基的大人物共进晚餐是我这样的外乡人想都不敢想的荣誉。您一定要赏脸。”一听有饭局,海恩普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你就是加普亚人迈罗?”“是我。”迈罗兼卑地回答说。海恩普咳嗽两声,将自己从美食的幻想中强行拉回来。办正事要紧。“好吧,加普亚人迈罗!有人指证你与近两月来『政府』要员连续被害有关。你明天必须到柏萨山顶与证人对质。否则你会被立及逮捕,永远没有申辩机会!”“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迈罗瞬间犹如听见令人震惊的噩耗,他摊开双手,像个无辜者般地四处张望起来,“冤枉!天大的冤枉!天上的众神者看着的,我只是个走南闯北的角斗士老板,怎么会干出这样的罪行呢?是谁在制造可怕的谎言?是谁要谋害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儿?”他向海恩普求助,“阁下,我是无辜的。迦太基难道仅凭一个人的证言就要定人的罪么?你一定也不这么认为吧!请替我这无依无靠的外国人说说话,所有在迦太基的外来者都会称赞您无比高尚的行为的。”海恩普趁此机会将迈罗打量一番。安娜特信中所指的刺客集团首领就是他――矮瘦的加普亚老头儿,和蔼的笑容,谦虚的语气,礼貌的用词,是位有品行,有口碑的老好人。可就是这样的老好人,手下竟养着一群“猛犬”。迈罗身边的斗士们如狼似虎地瞪着自己,假如自己有一丁点儿对他们主人不利的意图,海恩普相信,他们一定会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海恩普很无奈地说:“迈罗,你要相信迦太基的法律是公证的。元老院非常重视这个案件,而且证人的信誉是十分有保障的,所以才急着传讯你。不是已经给你解释的机会了吗?有什么冤屈,明天到受人尊敬的议员们面前说去。我只是来传话,帮不了你的忙。”然后,海恩普挥挥手,叫上同行的士兵与他一起离开了。安全走出迈罗和他的斗士们所处的房间,海恩普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起初他完全不明白安娜特小姐的意图,既然已经认定加普亚人就是凶手,为什么不能立及逮捕他?还要自己亲自煞费苦心地跑一趟?现在他算明白了。在竞技场里逮捕迈罗是不明智的,老头儿手下的角斗士假如与自己的士兵动起手来,谁输谁赢是显而易见的,要是不走运,自己不死也伤。海恩普佩服安娜特小姐的英明,把迈罗骗出竞技场,逮捕他就方便多了。“是谁告的密?安娜特,还是那女孩?”明达斯坚硬的拳头砸向木桌,可怜的桌子连同桌面的杯碟一齐在它的威力下颤抖。“小声点!他们还没走远!”穆西卡听着门外的动静。他把目光凝聚到迈罗身上。房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迈罗。房间中央的老者沉默着,低下头思索对策。穆西卡猜测说:“信誉有保障的证人?应该是元老院议长的女儿安娜特。也只有她一句话才能调动城防军。”“还有逃走的女孩,她知道的比安娜特更多。汉尼拔不是把她带走了吗?他一定不会沉默的。我估计他回到迦太基也是为了对付我们!”明达斯跳到迈罗面前,“迈罗,我们干吧!刺杀汉尼拔!”“你疯了!”身后立刻传来穆西卡反对的大叫。迈罗的手指极富节奏感地敲打在桌面上,低垂的头又往后昂,喉咙里发出长长一声低『吟』。“知道他们刚才为什么没逮捕我们吗?城防军指挥官亲自跑一趟,却什么也没做,仅是通知一声,明天要传讯我,这不好笑吗?”“是呀!为什么呢?”明达斯不明白地看着迈罗,聆听他解释。“其实他们也没确实的证据吧!”迈**涩的嘴唇上拉出狡黠的弧线,“可爱的明达斯,我们已经不能在迦太基进行暗杀活动了。他们已经怀疑到我们,只要我们一动手,就会被抓现行。现在我们在迦太基什么也做不了!那个指挥官是个警告,他也是受上边的指示,为的是提醒我们――他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让我们害怕。”“那么明天的传讯去吗?”穆西卡问。“不能去。”不等迈罗回答,角落里的廷达鲁斯冰冷的声音代替了迈罗及将出口的话语,“如果遵守约定,你一定会被捕的。他们的证据虽然并不充分,可那位急于结案的指挥官不会放过逮捕你的最佳机会。迈罗,我们不能没有你。”迈罗与廷达鲁基交替的眼神中闪过几缕跳动的波纹。迈罗暗自感叹,廷达鲁斯看透他的心思了。假如让他来回答穆西卡的疑问,答案是肯定的。既然他们的身分已经暴『露』,为什么不牺牲这条老命,而保全年轻人,使他们趁此安全离开迦太基呢?迈罗看着年轻的廷达鲁斯,再看着围绕于自己身边的青年们,他那双日渐苍老的眼睛见证过他们每一位的童年。迈罗再次陷入了沉默……三下敲门声,开门的人紧慎地透过门缝看清门外的来访者――不是外人。穆西卡遵照迈罗的吩咐出门办事,现在他回来了。屋里没一人闲着,人人打点行装,看起来即将要远行了。他们本就是从一国流浪到另一国的角斗士团,随时会离去,这次也不例外,不过是以前流浪的重复而已。正如许多类似的团体一样,繁华的都市不会留下他们的记忆,他们静悄悄的来,也能静悄悄的离去。迈罗不得不在孩子们面前妥协,趁着迦太基人还没对他们采取进一步行动,他们必须离开这里,或者说是逃走。“没被跟踪吧?”他问向刚回到屋里的穆西卡。“没有。一路上我很小心。”穆西卡说,“已经联系好了。是普通的商船,明早出发去叙拉古。”“做得很好。现在什么时候了?”“黄昏。”“把箱子拿来吧!”迈罗并没有明确指出是什么箱子,可穆西卡却能明白他的所指。一只两手便能轻轻捧起的小木箱被放置到迈罗面前。迈罗打开锁,里边竟是厚厚一叠书信。柔软的羊皮卷被一张张扔进火里,金黄的利爪撕扯着它们,干燥的羊皮在火苗中迅速枯萎,上边暗淡的文字才闪出几个字母便随着它的载体一同化为灰烬了。“我们今天晚上就离开这里。”“是!”房间里立刻响起宏亮的回答。……月夜下的迦太基宛如一块洗净尘埃的玛瑙。被并不明亮的光芒照亮的街道像是爬行于深邃大地上的发光小蛇。深锁的宅门关住了院内宴会的喧嚣,把宁静留给宅院外的世界。幽静的小苍深处,黑暗中几声犬吠,打扰着人们美妙的梦境。忽然,远处传来飘渺的大喊。“着火了!”